抹黑和规训穷人:社会不平等加剧中如何掀起分肥狂潮
发布时间:2025-06-25 22:59 浏览量:1
2002年,撒切尔夫人在被问及其担任首相时的最大成就时,给出的回答是:“托尼·布莱尔和新工党。我们以此迫使我们的对手改变主意”。
工党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秉承比较明显的民主社会主义政纲,而布莱尔为代表的新工党人,意识形态从左翼向着中间甚至右端发生了猛烈偏移。
美国的新自由主义者当然有理由以比尔·克林顿以及“新民主党”为傲。因为恰恰是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民主党抛弃了与劳联-产联和工人阶级结盟的原则,转而与沃尔玛、高盛、跨国制药商、华尔街投行、硅谷新科技企业结成联盟,主张财政紧缩、放松管制、推崇自由贸易。
美国民主党的这种右转态势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显露苗头。当时风头正健的党内参议员乔·拜登就开始致力于配合公布共和党的类似立法提案,主张冻结社会保障、提高退休年龄。这种做法当然也是为了打里根的牌,让里根无牌可打。
克林顿在20世纪90年代推行了一种融合型的政纲,归结起来就是身份政治,也就是不断强调民族、性别等身份,强调要在这些方面推行包容性政策,并将财富分配、机会不公平等问题统统归结于身份政治,而掩盖阶级对立的实质。里根在20世纪80年代为了增强对福利政策的打击力度,专门设计出羞辱穷人的说法,比如“福利女王”。而克林顿一方面到美国南方,进入黑人教堂演唱振奋人心的歌曲,另一方面呼应了里根的诸多政策,包括对领取福利的穷人进行道德抹黑,宣扬这些人不思进取,还有就是将穷人描绘成罪犯。
新自由主义实验,从智利到美国
提到新自由主义,就不能不提朝圣山学社,这其中的成员包括乔治·施蒂格勒,米尔顿·弗里德曼,路德里希·冯·米塞斯,詹姆斯·布坎南,卡尔·波普尔,弗里德里希·冯·哈耶克等著名经济学家和哲学家。
新自由主义的宏大叙事中,市场不仅是中立的竞争环境,而且还有最高的道德使命,也就是提供给每个人通过努力工作并因此获得收益的环境和机会。按照新自由主义者的说法,创新应当不受限制,只有努力工作和充分竞争才能创造创新、财富和伟大的文明。新自由主义者并不是完全反对法律法规、贸易协议、公共机构和税收制度,而是衡量这些制度能否有助于竞争和流动。
新自由主义者因而非常合理地将罗斯福新政以来,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伟大社会建设,以及二战战后英国工党领导进行的福利国家建设,都视为不当之举。
20世纪70年代,随着阿连德赢得智利总统选举,并提出铜矿等主要行业国有化,效仿苏联以及其他社会主义国家进行经济改革。这激怒了尼克松和基辛格,美国中情局通过密切布局,最终推动了残酷政变——美国属意的军人政客皮诺切特一边用最严酷的手段镇压左派,另一边则在一大批美国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的指导下进行改革。
皮诺切特的改革,包括大幅削减政府支出,大量解雇公务员,将卫生行业私有化,关闭面向穷人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撤销对金融部门的管制,降低进口关税,取消对外国投资的限制。这些改革赢得经济学家的一致好评。当然,皮诺切特推行的酷刑和残酷杀戮,以及其个人贪污智利数百万美元和价值1.6亿美元的10吨黄金等做法,经济学家大多予以回避,实在绕不开,也将诡辩这是自由市场的一曲杂音罢了。
新自由主义在20世纪70年代开始回流美国,里根执政的8年期间更是完整地践行了其政纲,对企业和高收入人群实施大规模减税,对金融部门防控监管,然后致力于持续打压工人、工会和穷人。不仅如此,里根政府时期恰逢通用电气等美国企业将大量的就业岗位和生产流程,以外包等方式外流到墨西哥、东亚、东南亚,此举重创了工会势力,使得就业岗位变得紧缺。
这些举措在几十年后造成了J·D.万斯所称的白人穷人的普遍化,大量的白人工人阶级失去了工作、容身之所和流动可能,因而更加迅速地沦为了犯罪、毒品的俘虏。但这并不影响唐纳德·特朗普以极其牵强的逻辑宣称这是美国的贸易伙伴对美国展开恶性竞争的结果。
美国社会学家、福特汉姆大学社会学副教授海瑟·豪特尼在其所著的《失衡的50年:不平等的起源和当代美国社会》一书中谈到,里根政府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的结盟,造成了美国大量就业岗位流失,因而导致了工人跟街机聚居的市中心社区冲突横行、犯罪率飙升。
但这恰恰为克林顿规训穷人创造了口实。如书中所谈到的那样,通常而言,共和党政府对于犯罪会给予更为严厉的打击,而民主党政府则更加关注公平、福利和宽容。但克林顿政府开启的“新民主党”,为了避免授人以柄,则直接援引共和党的政纲,出台了非常严厉的《暴力犯罪控制和执法法案》,将死刑扩增到了50多项联邦罪行,规定对犯罪达三次者判处无期徒刑。第一夫人希拉里在1996年公开将黑人青少年称为“超级掠夺者”。
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白人的失业率出现了历史性的下降——制造业消失,而金融业和服务业的发展部分地增加了就业岗位,但黑人的失业率却上升到了历史最高水平,原因是监禁率的飙升。克林顿政府在贫困家庭临时援助计划中,削减了食品券和残疾福利的开支,规定住户哪怕犯有轻罪,整个家庭也会被逐出公共住房。这意味着,轻罪犯罪将导致相当数量的美国人就此陷入万劫不复。
克林顿政府时期,美国经济不断增长,动力在于新科技革命释放出来的增长红利,以及股市活跃,而增长成果被主要归于富人。
这种情况下,美国各地房产的价格不断增长,而不断被放松的金融监管和房地产监管使得美国民众心甘情愿地负债购买房产,大多数美国民众的债务超过资产。
如书中所指出的,“克林顿从根本上改变了有关公共支出和财政紧缩的政治讨论和决策,将原本关于党派主义和意识形态的问题,转变为技术问题和效率问题,并将私有化、社会福利和政府规划为中点……政府资源成了支持私营企业并吸收风险的工具,私有化和腐败被灯粉饰成‘公私合作关系’”。
不平等如何变本加厉
如《失衡的50年:不平等的起源和当代美国社会》书中谈到的那样,小布什政府进一步致力于粉碎罗斯福新政的遗产,将公共机构和社会保障网私有化。小布什政府时期发动了阿富汗战争、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将自由市场与爱国主义画等号,反对政策的人被说成是对国家不忠者。
小布什政府致力于大幅降低税收,宣扬此举会进一步刺激增长、创造就业,还将使人自食其力,虽然因此带来了更高的赤字,但无论是小布什还是切尼,都宣称赤字无关紧要。
小布什还将医疗保险和社会保障私有化,通过扩大私人医疗计划,让医疗保险覆盖处方药成本,此举使得保险企业和药商获得了丰厚的利益。但最终,这成为美国处方药价格一路走高,突破天际的重要推手——美国处方药价格高于加拿大和欧洲至少六成。
小布什任期之初,安然公司破产,暴露出由价格操纵、会计欺诈和贪污腐败组成的复杂关系网,也构成了对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及其鼓吹者的嘲讽。因为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长期宣言,放松管制本身就可以让市场自律发挥作用。
小布什政府在打败伊拉克后,在当地将大量重建工程交给了美国的分包商,而在美国国内也采用这种做法,甚至监狱业务也面向私人承包商。而松弛的监管,则使得这类分包业务充斥着巨大的腐败。2005年8月,卡特里娜飓风摧毁了新奥尔良等地区,在当时,私人分包商营造的公共项目被证明质量低劣。
到了奥巴马政府,如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奥巴马与克林顿一样,秉承身份政治政策路线,还喜欢规训工人阶级和穷人,挂在口头的话包括“不要因为接受了八年的教育就忘乎所以”,讽刺工人、失业者游手好闲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宣称失业者的“反贸易情绪是为了给他们的失败找借口”。
奥巴马之所以能在竞选中获胜,跟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暴露出共和党政府以及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鼓吹的政策引发了金融甚至整个经济、社会的不稳定有关,但他上任后,仍然重用诸多华尔街内部人士,并花费数万亿税款来借助投行,以振兴经济、刺激消费为名向众多私营企业“输血”。
奥巴马政府甚至进一步延续了小布什政府的减税计划。书中为此给出的评价是,“奥巴马通过建立一个历史性的联盟,将其政党的进步派和新自由派两翼团结在一起……(他的政策)植根于对资本的承诺,在华尔街和企业势力陷入困境时,奥巴马为他们提供了重要掩护”,完全罔顾了曾许下的减缓不平等的关键承诺。
也正是因为此,到了21世纪第2个10年的中期,也就是奥巴马的第2个任期期间,美国民众尤其是中下层民众的怨愤上升到难以抑制的地步。这成为了特朗普横空出世,通过抨击民主党,以及共和党建制派,自居为美国平民拯救者的历史性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