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轩｜“律”的延伸

■王志轩

“律”是一个形声兼会意字，它的甲骨文字形是

，由“聿”和“彳”两个偏旁组成。

“聿”（

）像手持竹管之形。“律”的本义，就是古人用来测定声音频率的竹管。古人以长短不同的竹管来测定音阶，古代的音阶分为六“阳律”和六“阴吕”，合称十二律。

据多种文献记载，律管是黄帝时期的伶伦发明的。伶伦精心选取竹管，测量其长度以确定十二律，即音乐创作和演奏中的音高标准。例如《吕氏春秋·古乐》记载，黄帝命令伶伦创制乐律。伶伦从大夏山的西方，一路跋涉到达昆仑山的北面，从嶰峪山谷中选取合适的竹子，选择那些中空而壁厚均匀的，截取竹节中间的一段，把吹奏发出的声音确定为“黄钟律”的“宫音”。接着，他依次制作了12根竹管，并带到昆仑山，在此听到凤凰的鸣叫，其中雄凤鸟的鸣叫有6个声音，雌凤鸟鸣叫也有6个声音，凤鸣与吹奏律管的声音恰恰相合。黄钟律的宫音，是标准音，十二律系统从它派生出来。

中国先秦时期有着发达的礼乐文明。《尚书·舜典》：“律和声。”《礼记·乐记》：“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六“阳律”与六“阴吕”共同构成完整的音阶系统，体现了中华文明对和谐秩序的追求。

中国的礼乐文明体现在方方面面，军事行动也有礼乐规范。《论语·季氏》：“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王者之师的仪容举止，都要符合礼乐规范。《周易·小象传》：“师出以律，失律凶也。”根据《周礼·春官宗伯》的记载，每当有王师出征、讨伐不义，都要行“大师”之礼。“大师之礼，用众也”，汉代郑玄注释：“用其义勇也。”为了调动人民群众为正义而战的热情，出征之时，由太师手执律管，演奏军乐，“执筒律以听军声”。当王者之师得胜回朝，由大司马左手执律管，右手持黄钺，高奏凯歌，引导军队入城，向“社坛”报告战功。《周礼·夏官·大司马》：“若师有功，则左执律，右秉钺以先，恺乐献于社。”

十二律不仅与音乐有关，还与古代的历法制定紧密相连。十二律与一年十二个月份一一对应。西汉的官员刘歆“考定历律”，也是以十二律管中的“黄钟之管”为标准器。《汉书·律历志》较为完整地记载了以乐律为基础的历法及度量衡的理论统一。而《后汉书·律历志》则完整记录了用十二律管来观测一年十二个月变化的“候气之法”。所谓“候气之法”，就是在密封的室内，将装有“葭灰”的十二根律管按照音律的顺序和对应的方位斜放于木案。每当时令推移、节气变化，对应的律管内的葭灰就会飞散。这样一套以律管为核心的候气法，作为验证律历正确性的实验在古代中国代代相传。有些候气律管是用玉制作的，所以后世用“玉律”代指庄严而不可变更的法令，也引申为榜样或规范。

音乐的演奏需要各种乐器、各种声调的协调配合，才能产生优美的和声。人类社会也一样，需要人们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密切配合。古人用律管测定了大自然运行的法则，后来“律”也引申为人类社会的法律。“律吕，万法所出，故法令谓之律”。

最迟自战国时起，我国的法律都以“律”命名。战国时李悝变法，编著有《杂律》等。秦朝有《秦律》，20世纪7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发现了秦简《田律》《厩苑律》《仓律》《金布律》《关市律》《工律》《徭律》等18种。汉代则有《九章律》。

《管子》：“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律者，所以范天下之不一而归于一。”无论是大自然还是人类社会，都有其运行的规律，我们不仅要顺应自然的规律，更要遵守国家的法律，进而做好本职工作，演奏出社会的和谐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