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主母她善解人意(完结)
发布时间:2025-06-26 11:30 浏览量:1
番外:云城灯火
云城的秋天,空气里总带着桂花的清甜和一丝海风的微咸。沈琴坐在临窗的书案前,指尖抚过兄长沈珏刚从京城寄来的家书。墨迹未干,字里行间却已透出尘埃落定的气息——永安侯夫人病逝,那座曾经煊赫也埋葬了她前世今生的侯府,彻底成了故纸堆里的一个符号。
信纸轻轻落在案上,沈琴端起手边的桂花羹。温热的甜意滑入喉咙,驱散了心头最后一点因旧事泛起的寒意。窗外,云河两岸已渐次挂起花灯,流光溢彩倒映在粼粼水波中,预告着今夜中秋灯会的盛景。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大公子在花厅等您呢。”翠儿的声音带着雀跃。她如今气色红润,再不见侯府时的惊惶,眉眼间满是新生的活力。
沈琴应了一声,起身更衣。她特意选了一身素雅的月白云锦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镜中人眉眼沉静,褪去了少女时的懵懂与前世沉珂的阴郁,只剩下一种经历过惊涛骇浪后的平和与坚韧。
花厅里,沈珏正负手看着墙上新挂的水墨山水。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妹妹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化为欣慰的笑意。“琴儿来了?灯会快开始了,我们走吧。”他刻意没有提京城来信的内容,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琐事。
“嗯。”沈琴微笑颔首,走到兄长身边。沈珏自然地伸出手臂让她虚扶着,兄妹二人并肩步出府门,融入云城喧闹的节日氛围中。
云城的灯会与京城的截然不同。少了些世家贵族的矜持,多了几分市井烟火的热烈。杂耍艺人的吆喝、糖画摊贩的甜香、孩童追逐的笑闹、河上画舫飘来的丝竹管弦……交织成一幅生动鲜活的画卷。沈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盏盏形态各异的花灯,感受着这份久违的、纯粹的欢乐。兄长沈珏始终护在她身侧半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偶尔与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汉子交换一个眼神——那是他留下的暗卫。阿诺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后,沈珏便再未放松过对妹妹的保护。
行至云河畔最热闹的码头,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正缓缓靠岸。舫上灯火通明,隐隐有歌女婉转的歌声传来,引得岸边游人驻足。
“可要上船看看?视野更好些。”沈珏提议。
沈琴正欲点头,眼角余光却瞥见岸边一个异常的身影。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脸上蒙着厚厚的灰布,只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她佝偻着背,费力地推着一个破旧的板车,车上似乎堆着些杂物,一个同样衣衫破烂、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跟在车旁。这本是繁华灯会下常见的贫苦景象,但那女子的眼神,在扫过人群时,带着一种淬毒般的恨意和焦灼的寻觅,让沈琴心头莫名一跳。
那目光,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疯狂。
就在这时,画舫的跳板放下,衣着光鲜的客人开始登船。岸边的拥挤瞬间加剧。混乱中,不知是谁撞了那推车的女子一下,她一个趔趄,板车猛地歪斜,上面的杂物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其中竟滚出几|把明晃晃的剔骨刀!
“啊——!”人群发出惊呼,本能地后退。
那蒙面女子却像是被点燃了引线,非但不惧,反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猛地抓起地上最长的一把刀,浑浊的目光如同饿狼般瞬间锁定了人群中的沈琴!
“沈氏贱|人!纳命来——!”嘶哑的吼叫冲破喉咙,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是柳如烟!
尽管面容被毁,声音嘶哑,但那刻骨的怨毒和疯狂的眼神,沈琴绝不会认错!她竟没死在被发卖的路上,竟还拖着残躯追到了云城!
电光火石之间,柳如烟已如疯兽般扑来!她动作毫无章法,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锋利的刀尖直刺沈琴心口!周遭人群尖叫四散,一片混乱。
沈琴瞳孔骤缩,前世被林顾昭掐住脖子的窒息感、被剥衣罚跪的屈辱、孩子流失的剧痛……无数画面碎片般炸开,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让她僵在原地。
“小姐小心!”翠儿吓得魂飞魄散,却下意识想扑过来挡。
“琴儿!”沈珏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猛地将沈琴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他腰间软剑如银蛇出鞘,精准地格开那致命的一刺!金铁交鸣之声刺耳。
然而柳如烟一击不中,竟完全不顾沈珏的剑锋,手腕一翻,刀势变劈为扫,竟是冲着沈琴的脖颈而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鬼魅般从侧面人群中闪出!是沈珏安排的暗卫之一。他手中短棍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在柳如烟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柳如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剔骨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剧痛让她蜷缩在地,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沈琴,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不甘和一种濒死的疯狂。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侯府是我的!世子爷是我的,你抢走了我的一切。贱|人!毒妇!你不得好|死……”她嘶吼着,污言秽语夹杂着血沫从蒙面布下涌出。
沈珏的剑尖已抵住柳如烟的咽喉,只需轻轻一送便能结果这个隐患。他眼中杀意凛然,看向沈琴,无声地征询。
四周的混乱已被沈珏的暗卫迅速控制,人群被隔开。翠儿脸色惨白,紧紧抓着沈琴的手臂。那个跟着柳如烟的小女孩,此刻吓得瘫软在地,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张大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竟是个哑女。
沈琴站在兄长身后,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最初的惊悸过后,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扭曲挣扎、满口诅咒的柳如烟,前世种种带来的恐惧竟奇异地如潮水般退去。
她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侯府主母沈琴了。
眼前的柳如烟,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仗着林顾昭宠爱便趾高气扬、一心谋夺主母之位的如夫人。她只是一个被仇恨彻底吞噬、面目全非、走向毁灭的可怜虫。侯府?世子?那些曾经让她们姐妹汲汲营营、不惜害人性命也要争夺的东西,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泡影,是困死她们的地狱。
沈琴的目光掠过柳如烟那双写满怨毒的眼睛,最终落在那瑟瑟发抖的哑女身上。小女孩衣衫褴褛,小脸脏污,眼神里是纯粹的恐惧和对柳如烟的一丝担忧。她是谁?柳如烟流落途中捡到的?还是被柳如烟胁迫利用的?
“琴儿?”沈珏的剑尖稳如磐石,再次询问,只等她一个指令。
沈琴深吸一口气,云河带着水汽的凉风涌入肺腑。她轻轻推开翠儿的手,从兄长身后缓缓走出一步。她的目光平静无波,看着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柳如烟,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没有复仇的快慰,甚至没有多少恨意,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悯的疏离,如同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已然腐朽的旧物。
“放她走。”沈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柳如烟歇斯底里的诅咒。
沈珏眉头猛地一皱:“琴儿!她……”
“哥,”沈琴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已废了。她的路,早就到头了。让她活着,比杀了她更好。”让柳如烟带着这副残躯和满腔无法实现的恨意,在泥泞里挣扎,日复一日地品尝自己酿下的苦果,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死亡,对她反而是解脱。
沈珏看着妹妹沉静如水的眼眸,片刻后,缓缓收回了剑。他朝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会意,上前毫不留情地将还在嘶嚎挣扎的柳如烟拖拽起来。
“沈琴!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唔……”柳如烟的咒骂被一块破布堵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她被拖走时,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沈琴,里面是刻骨的怨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沈琴不杀她?为什么她连求一个痛快的了断都成了奢望?
沈琴不再看她,仿佛拂去一粒尘埃。她走向那个瘫软在地的哑女。
小女孩惊恐地往后缩,浑身发抖。
沈琴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取出自己的素帕,小心地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污迹和泪痕。她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此时拂过河面的晚风:“别怕,没事了。”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她,感受着那帕子柔软的触感和眼前女子眼中毫无伪饰的善意,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无声地抽噎着。
沈琴将帕子塞进小女孩冰凉的手里,抬头对兄长道:“哥,找人给她看看伤,换身干净衣裳。等伤好了,若她愿意,就送她去咱们的绣坊吧。”绣坊里,收留的大多是命运多舛的女子。那里,或许能成为这个小女孩新的起点。
沈珏看着妹妹眼中重归的暖意,紧绷的嘴角终于缓和下来,点了点头:“好。”
处理完这一切,沈琴直起身。她望向云河,河面上画舫依旧,灯火璀璨,笙歌隐隐。方才的惊心动魄,仿佛只是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水面复归平静,倒映着人间星河。
“走吧,哥,”沈琴侧首,对兄长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眼中映着璀璨的灯火,“灯会还没看完呢,别错过了那盏最大的鲤鱼灯。”
沈珏看着妹妹眼中重新燃起的、对生活的纯粹向往,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了。他伸出手臂,再次让妹妹虚扶着,兄妹二人重新汇入观灯的人潮,身影渐渐融入那一片流光溢彩的温暖与喧嚣之中。
云城的灯火,正亮。属于沈琴的新生,也才刚刚铺展开它绚烂的画卷。那沾血的过往,终究成了照亮前路的背景,而非束缚脚步的枷锁。而那个被拖入黑暗的嘶吼声,连同它所代表的腐朽与仇恨,终将被这满城的光华和人间的烟火,彻底吞没,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