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里德:十月革命的“他者”见证与信仰之路

发布时间:2025-06-25 02:18  浏览量:1

送别 “约翰·里德”

画家Л.Г.祖多夫作品《约翰·里德》插图,俄新社图源)

约翰·里德在笔记中写道:

“10月30日(17日)夜间,在斯莫尔尼宫召开的彼得格勒苏维埃会议上,托洛茨基驳斥了资产阶级报纸的说法,这些报纸宣称苏维埃在筹备武装起义,这是反革命势力为诋毁苏维埃并破坏苏维埃代表大会而进行的舆论攻击。

“彼得格勒苏维埃,”他说,“并未组织任何行动。

但如果行动成为必要,我们将毫不退缩,整个彼得格勒卫戍部队都会支持我们……

他们(临时政府)在准备反革命,而我们必须以坚决无情的进攻作为回应……”

彼得格勒苏维埃确实未筹划任何示威活动,但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委员会已在讨论起义问题。

10月23日(10日)晚,中央委员会彻夜开会。

党内所有精英、领导人以及彼得格勒工人和卫戍部队代表均出席会议。

知识界中仅列宁和托洛茨基支持起义,甚至军方代表也持反对意见。

会议进行了投票,起义动议被否决!

此时,一名普通工人站起身来,他的脸庞因激愤而扭曲。

“我代表彼得格勒无产阶级发言,”

他厉声说道,“我们支持起义。你们看着办,但我要声明:

如果你们放任苏维埃被驱散,我们就与你们分道扬镳!”

数名士兵随即响应。

随后再次投票,起义决议终获通过。”

1917年十月革命不仅改变了俄罗斯的命运,更撼动了整个世界。

对许多国家而言,“俄罗斯共产主义的幽灵”成为20世纪最大的恐惧。

各国政治精英联合发起“十字军东征”对抗苏维埃俄国。

这场对抗除短暂间歇外,一直延续至1991年。

而美国正是这场博弈中最活跃的参与者之一。

然而命运弄人,向世界讲述俄国社会主义革命的主要编年史家,恰恰是一位美国人。

约翰·里德在笔记中写道:

“第二天早上,我和另外两名记者采访了克伦斯基,这是他最后一次接待记者。

“俄罗斯人民,”他苦涩地说,

“正遭受经济崩溃和对盟友失望的折磨。

全世界都以为俄国革命已经结束。

请警惕这种错误认知。

俄罗斯革命才刚刚开始……”

这些话或许比他自己预想的更具预言性……

那些日子里的彼得格勒是一幅奇特的景象:

工厂里的苏维埃办公室堆满了步枪,人们往来联络,赤卫队在训练……

所有兵营里日夜都在举行集会,进行着无休止的激烈辩论。

夜晚的街道上,密集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犹如潮汐沿着涅瓦河上下游移动。

报纸被争抢……

抢劫行径猖獗至极,以至于在偏僻小巷中露面都充满危险……

有一天,我在萨多瓦亚大街目睹数百人将一名因盗窃被抓的士兵殴打致死……

一些神秘人物在面包和牛奶队列周围窥探,对在冷雨中瑟瑟发抖的不幸妇女低语,说犹太人在囤积粮食,当人民挨饿时,苏维埃的委员们却过着奢侈的生活。

“震撼世界的十天 “插图

约翰·里德于1887年10月22日出生在波特兰,他的出身与无产阶级相距甚远。

父亲是成功的商人,母亲是富有的工厂主之女,约翰在上流社会的环境中度过了童年。

约翰·里德

约翰·里德

他在贵族学校就读,考入哈佛大学,参与学生社团并从事体育运动。

约翰似乎正沿着通往美国政治或商业精英阶层的阶梯稳步前进。

但早在大学期间,他就加入了社会主义者俱乐部。

成员们基于亲身经历抨击社会制度的不公,他们曾严厉批评校方给工人的薪资过低。

大学毕业后,约翰·里德成为记者,深入纽约这座全球最大城市之一的生活。

他撰写各类题材的文章,但越来越多地被社会议题吸引,关注工人阶级困境、城市贫困等问题。

节选自约翰·里德的笔记:

“在兵营和工人区,布尔什维克宣传着‘一切政权归苏维埃!’的口号,而黑暗势力的密探则煽动民众屠杀犹太人、小商贩和社会主义领袖……

一方面是君主派报纸的煽动性文章,另一方面是列宁的洪亮声音:

‘起义!……不能再等了!’

就连资产阶级报纸也陷入恐慌。

《交易所新闻》称布尔什维克的宣传是对‘社会基本秩序、人身不可侵犯性和私有财产尊重’的攻击……

政府日益软弱无能,甚至城市自治机构也分崩离析。

报纸专栏充斥着胆大妄为的抢劫和杀人报道,而罪犯却逍遥法外……

但另一方面,武装工人夜间巡逻队已在街头执勤,驱散抢劫者并收缴任何到手的武器。”

美国战地记者 约翰·里德 1915年

约翰·里德(1915年)战地记者

1913年,作为《群众》杂志记者的里德首次被捕,警方在帕特森镇压工人抗议时将他逮捕。

当局的暴力行径让里德的观点更加激进。

同年秋天,约翰·里德以《大都会杂志》记者身份前往墨西哥,那里正爆发革命。

他在农民领袖潘乔·比利亚的营地待了四个月,以战地记者身份赢得认可。

里德的墨西哥报道后来结集为《起义的墨西哥》一书。

一战爆发后,约翰·里德被派往欧洲,他的战地报道带有强烈的反战倾向。

在这位美国人眼里,这场战争是帝国主义掠夺者为瓜分世界而进行的厮杀。

节选自约翰·里德的笔记:

“11月3日(10月21日),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召开了历史性会议。

会议闭门进行。

扎尔金德提前通知了我,我在门外走廊等候会议结果。

沃洛达尔斯基从房间出来,向我讲述了会议内情。

列宁说:‘10月24日行动太早了,起义需要全俄范围的基础,而到24日并非所有代表都能抵达代表大会;

另一方面,10月26日行动又太晚了,届时代表大会已组织起来,大型有组织的集会很难做出快速果断的决策。

我们必须在10月25日行动,代表大会召开当天,这样我们才能对它说:

‘这就是政权!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就是政权!你们打算怎么办? “震撼世界的世界”一书插图

11月5日(俄历10月23日),周一清晨,我步入马林斯基宫,想要了解俄罗斯共和国委员会内正发生何事……

当我进去时,左翼社会革命党人卡列林正在大声朗读伦敦《泰晤士报》的一篇文章,其中写道:“布尔什维主义必须用子弹来医治。”

卡列林转向士官生们喊道:“这也是你们的想法吗!”

右侧传来声音:“对!对!”

“是的,我知道你们是这么想的,”

卡列林激动地回应,

“但你们敢以行动试一试吗!”

1917年4月美国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约翰·里德宣称:

“这不是我的战争,我不会支持它。

这不是我的战争,我与它毫无关系。”

这些言论发表后,与里德合作的大多数出版物都拒绝刊登他的文章。

他的反战主张在美国社会中未获理解与支持。

这位备受压抑和困惑的记者找到了出路。

那年夏天,他与妻子路易丝·布莱恩特一同前往俄罗斯,想亲眼看看这个在二月革命中推翻君主制的国家。

美国人抵达彼得格勒时,正值科尔尼洛夫叛乱刚刚结束,他们很快置身于事件的核心。

“凌晨4点左右,我在大厅的门廊遇见了佐林。他肩上背着步枪。

‘我们起义了!’

他平静而满足地对我说,

‘我们已经逮捕了司法部长和宗教事务部长,他们现在在地下室。

一个团去占领电话局,另一个团去电报局,第三个团去国家银行。

赤卫队已经上街了……’”

在斯莫尔尼宫冰冷的暗夜里,我们首次目睹了赤卫队的身影——那是一群身着工装、步伐略显凌乱的青年。

他们手里握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不安地交谈着。

从远方的西边,越过寂静的屋顶,传来急促的步枪交火声。

那是士官生们试图拆除涅瓦河上的桥梁,阻止维堡区的工人和士兵与河对岸苏维埃武装力量汇合,但喀琅施塔得的水兵们再次把桥梁架了起来……

布尔什维克主张立即结束帝国主义战争的立场,与约翰·里德的观点颇为相近。

但作为一名真正的记者,他力求在纷争中保持客观中立,通过与各方政治势力代表接触,全方位勾勒事件全貌。

美国护照如同魔法——布尔什维克和君主主义者都乐于与这位外国记者交谈。

“俄罗斯会响应吗?它会崛起吗?”

“此刻需要将整个广袤的俄罗斯纳入阵营,继而征服全世界。

而世界——世界将作何回应?

各国人民会响应俄罗斯的号召吗?

红色浪潮会席卷全球吗?”

苏俄首届人民委员会里的人民委员

以列宁为首的人民委员会 1917年12月至1918年1月

“问题不仅在于布尔什维克,”他说,“灾难在于俄罗斯军队的高贵传统消失了。

看看周围:这些都是军校学员,未来的军官……

但他们算绅士吗?

克伦斯基为所有想参军的人开办了军校,每个能通过考试的士兵都可以入学。

显然,这里有太多人被革命精神感染了……”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聊起另一件事。

“我很想离开俄罗斯,打算加入美国军队……能否请您帮忙向贵国领事引荐?我把地址给您。”

尽管我们反对,他还是在纸片上写了几句话,似乎立刻轻松了许多。

这张纸条我至今保留:“第二奥拉宁鲍姆准尉学校,老彼得霍夫。”

约翰·里德是彼得格勒革命的见证者,他记录的事件与苏联教科书里的描述大相径庭。但他的同情日益明显:

“发生了……列宁和彼得格勒工人决定起义,彼得格勒苏维埃推翻了临时政府,并让苏维埃代表大会面对国家政变事实。”

他将布尔什维克政府的首批文件翻译成英文,助力世界了解俄国社会主义革命。

这位美国人严谨记录着新政权的第一步。

从约翰·里德的笔记中:

“基辅中央拉达立即宣布乌克兰为独立共和国。”

“芬兰政府以赫尔辛基参议院的名义也作出同样声明。”

“西伯利亚和高加索地区亦出现独立的‘政府’。”

“波兰最高军事委员会即刻从俄罗斯军队中调出所有波兰部队,整编为一体,解散部队中的委员会并施行严格纪律……”

“1917年,波罗的海舰队‘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的革命水兵在赫尔辛福斯(今赫尔辛基)聚集在写有‘消灭资产阶级!’的红旗周围。”照片

“所有这些‘政府’和‘运动’共有两个特征:由有产阶级支持,且恐惧并憎恨布尔什维克。”

“在这一切混乱与剧变中,人民委员苏维埃(人民委员会)不知疲倦地继续建设社会主义秩序。”

“一项又一项法令相继颁布:

关于社会保障、工人监督、乡土地委员会条例、废除官阶与等级制度、摧毁旧司法体系、建立人民法庭……”

“当里德在俄罗斯的工作结束后,他不得不等待两个月才获得美国入境签证。”

“华盛顿对布尔什维克革命持敌对态度,而这位记者的观点则完全相反。”

“他的报道描绘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图景。”

“里德走遍美国,讲述十月革命,讲述这个权力转移到工人和农民手中的国家。”

“这位记者呼吁取消对苏维埃俄罗斯的经济封锁,停止干涉。”

“当局以‘反美活动’为由对里德展开调查,但他并未放弃自己的观点。”

“1919年3月,关于俄罗斯革命的笔记结集出版,书名为《震撼世界的十天》。”

“这位记者在序言中写道:

‘无论他人如何看待布尔什维主义,无可否认的是,俄国革命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事件之一,而布尔什维克的崛起是具有世界意义的事件。’”

“‘正如历史学家探寻巴黎公社的每一个细节,他们也会渴望了解1917年11月彼得格勒发生的一切。

当时人民被何种精神感召,领袖们都是怎样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正是我撰写本书时所想的。’”

“甚至反对者也承认,作者在叙述事件时极其坦诚。”

“20世纪末,纽约大学评选‘100部新闻领域杰出之作’,里德的这部作品位列第七。”

“1919年夏天,约翰·里德成为美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

“同年秋天,他回到俄罗斯,当选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委员。”

“在他心中,这部著作仅是俄罗斯革命史诗的序章,故始终积极收集新素材。”

“但1920年10月17日,约翰·里德在莫斯科因斑疹伤寒去世,离33岁生日仅差五天。”

“这位1917年十月革命的记录者,如同革命先烈般安葬在红场克里姆林宫墙旁。”

震撼

约翰·里德在莫斯科的葬礼 1920年年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