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卖土豆的钱退回,村民才消气,后来土豆全部烂掉,他们却慌了

发布时间:2025-08-05 18:22  浏览量:2

我叫林晚,一个在上海漂了八年,最终还是卷不动铺盖,回了我们那个十八线小县城,不,是县城下面的旮旯村——林家铺子。

我回来,不是衣锦还乡,纯粹是想喘口气。

可我爸妈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我在大城市“镀金”归来,就该是人中龙凤,能带领全村发家致富的那种。

我看着家里那几亩地,除了土豆还是土豆,唯一的想法就是,这玩意儿,除了醋溜土豆丝、干锅土豆片、土豆炖牛腩,还能怎么着?

我爸,林长根,一个典型的老农民,背着手,眉头拧成个疙瘩,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脚下的泥土都被他踩实了三分。

“晚晚,你不是说你在上海做什么……那个什么……网络销售吗?咱们村的土豆,你能不能放网上去卖卖?”

我当时正盘着腿在炕上刷手机,闻言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爸,那叫电商运营。而且,农产品电商水深着呢,物流、品控、渠道,哪个都够喝一壶的。”

我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来,苹果是自家树上摘的,有点酸,但脆生。

“什么深不深的,你试试呗。你看看你强叔家,去年种的西瓜,自己拉到县城卖,累死累活,最后还烂了一车。”

我强叔,林富强,村里的能人,也是个老顽固。他觉得除了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交易,其他的都是虚的,是骗局。

我叹了口气,接了块苹果,嘎嘣脆。

“行吧,我试试。”

我没把这事儿想得多复杂,无非就是利用我的专业知识,降维打击一下。

我花了一周时间,把我们村的土豆情况摸了个底。土质好,沙地,种出来的土豆皮薄、口感绵密,淀粉含量高,是做薯条和薯泥的好材料。

我拍了无数照片和视频,从土豆在地里被挖出来,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到洗干净后黄澄澄的诱人模样,再到我亲手做的几道土豆大餐。

文案我也琢磨了很久,没写什么“大山深处的馈赠”,那套路太老了。

我写的是:“一个前沪漂的返乡笔记:我没能留在陆家嘴,但我想让老家的土豆,走进你的厨房。”

有点矫情,但管用。

我联系了以前在上海认识的一个做生鲜供应链的朋友,他看了我的资料,对我们的土豆很感兴趣。

他那边对接的是几家高端连锁餐厅,对食材要求很高。

一来二去,我们谈妥了。

价格,比村民们自己拉到县城卖,高出整整三倍。

消息传开那天,整个林家铺子都沸腾了。

村民们围在我家院子里,叽叽喳喳,每个人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晚晚真是出息了!”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

“这下可好了,咱们的土豆再也不愁卖了!”

我爸妈的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光彩,比过年还盛。

我站在人群中间,心里有点飘。那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说实话,比在上海拿几万块的月薪,还让人上头。

签合同那天,我特意开了个全村大会。

我把合同条款一条条念给他们听,预付款、尾款、交货时间、质量标准,清清楚楚。

对方先打了三十万的定金过来,这是采购第一批五万斤土豆的预付款。

钱一到账,我第一时间拉了个表,按照各家各户报上来的土豆斤数,把钱分下去。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成了。

我还是太年轻了。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我强叔。

他那天喝了点酒,脸膛红红的,说话也大着舌头。

“晚晚,这钱……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愣住了:“强叔,哪里不对劲?账目都在这儿,一分不差。”

“不是钱数不对。”他摆摆手,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我是说,这钱来得也太快了。咱们的土豆还没出村呢,怎么钱就先到了?别是……骗子吧?”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开始透出怀疑。

我心里咯噔一下。

“强叔,这是定金,是商业合同里的正常流程。人家大公司,讲的是信誉。”

“信誉?”强叔冷笑一声,“信誉值几个钱?我只信拿到手里的钱。万一我们把土豆给了他,他不给尾款怎么办?我们找谁要去?”

“合同上写着呢,有法律效力的。”我急了。

“法什么律?我们这些土坷垃里刨食的,懂那个?再说了,人家在上海,我们在村里,天高皇帝远的,真出了事,我们能去上海打官司?”

强叔这番话,精准地踩在了村民们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们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信奉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古老法则。

互联网、合同、法律,这些对他们来说,太遥远,太虚无。

一个婶子小声嘀咕:“富强说的有道理啊,万一真是骗子,我们可就亏大了。”

“是啊是啊,咱们的土豆可都是辛苦种出来的。”

“晚晚,要不……咱们还是等土豆卖完了,拿到全款再分钱?”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朴实又充满猜忌的脸,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你们不信我?”

我的声音有点抖。

我辛辛苦苦为村里拉来这么好的生意,他们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而是怀疑我是不是联合外人骗他们。

我妈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强叔,你喝多了。晚晚是咱村里出去的,还能害咱们不成?”

“嫂子,我没喝多。”强叔梗着脖子,“我这是为了大家伙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这几年在外面学了些什么?”

这话太诛心了。

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强叔,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人品有问题?”

“我可没这么说。”强叔一摊手,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无辜表情,“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得稳妥。要么,你把那三十万先拿出来,一家家退回去。等土豆装车运走了,那边把全款打过来了,我们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行!”我断然拒绝,“这是定金,是契约精神的体现!退回去,就等于我们单方面违约,以后谁还敢跟我们做生意?”

“什么狗屁契约!”强叔火了,一拍大腿,“老子只认钱!见不到钱,谁也别想从我家地里拉走一根土豆苗!”

“对!见不到钱,不卖!”

“就是!”

人群开始骚动,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强叔那边。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企图侵吞他们血汗钱的叛徒。

我爸气得嘴唇发白,指着强叔:“林富强,你……你这是搅混水!”

“我搅混水?”强叔冷笑,“长根,我看是你家晚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忘了本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那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的叔叔婶婶们,此刻他们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不信任。

那种感觉,比在上海被老板骂,被客户刁难,还要难受一百倍。

那是一种从根上来的凉意,凉得我心都疼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好。”

我说。

“你们要退钱,是吧?”

所有人都看着我,没人说话。

“行,我退。”

我转身回屋,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操作。

“张婶,你家三千斤,预付款是四千五,退给你。”

“李叔,你家五千斤,预付款七千五,退给你。”

……

我一个一个地念着名字,一笔一笔地把钱退回到他们的账户。

每退一笔,我的心就冷一分。

院子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我手机转账的提示音,一声声,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最后一个是强叔。

“强叔,你家六千斤,预-付款九千块,退给你了。你查收一下。”

强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我真的这么干脆。

他可能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求他们。

但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把属于他们的“不信任”,还给了他们。

等所有钱都退完了,我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钱,都退给你们了。现在,你们满意了?”

没人敢看我的眼睛。

他们低着头,像一群做错事的孩子。

但我知道,他们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钱回到了自己的口袋,那才是最踏实的。

“从现在开始,”我一字一句地说,“土豆的生意,跟我林晚,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想怎么卖,卖给谁,卖多少钱,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至于我……”我顿了顿,感觉眼眶有点热,但我拼命忍住了。

“我林晚,没那么大本事,带不动你们发家致富。我明天就买票回上海,你们林家铺子,我高攀不起。”

说完,我没再看任何人,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靠在门板上,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门外,是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人群,散了。

我妈走过来,蹲下身,抱住我。

“晚晚,别哭了,是他们不识好歹。”

我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委屈,我愤怒,我心寒。

我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猜忌和背叛。

我爸蹲在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叹息声,那么沉重。

“这帮……鼠目寸光的家伙!”

那天晚上,我真的上网查了回上海的火车票。

但看着爸妈花白的头发,和他们眼中的担忧,我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我给上海那个朋友打了个电话,道歉,解释,说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合作可能要取消。

朋友很仗义,他说能理解,定金的事,让我别放在心上,就当交个朋友。

挂了电话,我心里更难受了。

外人都比乡亲,来得有人情味。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出奇地平静。

村民们拿回了钱,心里踏实了,又开始张罗着自己卖土豆。

强叔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他联系了县城最大的一个蔬菜批发商,对方来看了货,给出的价格,只有我谈下来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强叔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意气风发地对众人说,“这可是现钱!当场结清!比那个什么网上的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强多了!”

村民们纷纷附和。

“就是,还是强叔靠谱!”

“钱拿到手才是真的!”

他们达成了协议,约定三天后,批发商派车来村里拉土豆。

那几天,村里又恢复了热闹。

家家户户都在地里挖土豆,装袋,称重,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路过我家门口时,会下意识地避开我的目光,或者假装没看见我。

我知道,他们心里有愧,但更多的是一种“你看,没你我们一样行”的得意。

我没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爸妈劝我出去走走,我摇头。

我不想看到他们那些复杂的嘴脸。

三天后,批发商的车,没有来。

强叔打电话过去问,对方说,车在路上坏了,明天来。

强叔信了。

第二天,车还是没来。

强叔再打电话,对方说,司机家里有急事,后天一定来。

强叔又信了。

第三天,电话打过去,已经没人接了。

强叔慌了。

他开着他那辆破旧的三轮车,拉着一车土豆去了县城,找到了那个批发商。

批发商两手一摊,说:“大哥,不是我不想收,是现在土豆太多了,价格一天一个样。你那个价,我收不了了,亏本。”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强叔急了。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嘛。”批发商递给他一根烟,“这样吧,你要是真想卖,价格再降一半,我就收了。”

价格再降一半,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强叔气得脸都绿了,拉着一车土豆,灰溜溜地回了村。

他把事情一说,村民们全傻眼了。

堆积如山的土豆,像一座座小山,堆在各家的院子里。

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有持续性降雨。

土豆这东西,最怕潮。

一旦受了潮,发芽、腐烂,就是几天的事。

村里的气氛,一下子从得意,变成了焦虑。

每个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他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有人提议,自己拉到县城去卖。

但县城就那么大,家家户户都去卖,价格只会越压越低。

有人提呈,找别的批发商。

可现在整个市场的行情都下来了,谁会当这个冤大头?

他们的每一次讨论,最后都会在沉默中结束。

绝望,像乌云一样,开始笼罩在林家铺子的上空。

终于,有人想起了我。

那天傍晚,我家的门,被敲响了。

是我妈开的门。

门口站着的,是强叔。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村民代表。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我妈的眼睛。

强叔的腰,比平时弯了至少三十度。

他手里提着一瓶酒,一包烟,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嫂子……那个……晚晚在家吗?”

我妈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转身回了屋。

我知道,她还在生气。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冷。

强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噗通”一声,差点就要跪下。

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

“晚晚……叔错了!”强叔的声音带着哭腔,“叔不是人!叔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跟叔一般见识!”

“我们都错了!”

“晚晚,你大人有大量,再帮帮我们吧!”

“是啊,你要是不管,我们这几万斤土豆,就全烂在地里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哀求着,姿态放得极低。

我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解气吗?

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这就是我血脉相连的乡亲,淳朴,善良,也愚昧,短视。

他们可以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众星捧月,也可以因为一点猜忌而把你打入地狱。

我爸走了出来,看着这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都进来吧。”

众人如蒙大赦,一个个低着头,挪进了我家的院子。

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群人。

只是这一次,攻守之势,异也。

强叔把酒和烟放在石桌上,搓着手,局促不安。

“晚晚,之前是叔不对,叔给你赔罪了。”说着,他就要给自己倒酒。

我拦住了他。

“强叔,道歉就不必了。我不想听。”

强叔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看着他,也看着所有人。

“想让我帮忙,可以。”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十个我们都答应!”强叔急切地说。

“从今往后,村里所有农产品的销售,必须由我全权负责。你们只管种,怎么卖,卖给谁,卖多少钱,你们不能有任何异议。”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我需要的是绝对的信任和执行力。如果做不到,那现在,门在那边,不送。”

院子里一片寂静。

我的条件,等于剥夺了他们对自己劳动成果的处置权。

这对他们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强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看着他:“强叔,你还有疑问?”

强叔对上我的目光,那目光,冷静,坚定,不容置疑。

他低下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没……没有了。晚晚,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都听你的!”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我知道,他们是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低头。

但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我需要的,就是一个开始。

“好。”我点点头,“那我们来谈谈,怎么解决眼前的烂摊子。”

我没有立刻联系上海的朋友。

我知道,就算他愿意帮忙,临时调集那么多运力,重新走合同流程,也需要时间。

而土豆,等不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第一,把所有土豆,按照大小、品相,进行分级。好的,坏的,有破损的,全部分开。”

“第二,联系县里的几家餐厅、食堂,还有菜市场的小贩,把品相最好的土豆,以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尽快出手。能卖多少是多少。”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看着他们,“剩下的土豆,我们自己加工。”

“加工?”强叔愣了,“怎么加工?”

“做成淀粉,或者……做成粉条。”

我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我们村,有几口废弃的大灶,以前是集体食堂用的。村里还有一口老井,水质清冽。

这些,都是现成的资源。

“做粉条?”村民们面面相觑。

“那玩意儿,我们不会啊。”

“我会。”我说,“我在网上学过。而且,我可以请技术员来指导。”

这当然是托词。

事实上,我外婆家就在一个以做红薯粉条出名的村子,我从小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去哪里找真正的技术师傅。

“但是……这需要钱吧?买设备,请师傅,都要钱。”强叔小声说。

“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我看着他们,“但你们,要出工出力。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给我动起来。愿意干的,以后按劳分配。不愿意干的,守着你家的土豆,等着它烂掉。”

我的话,不留情面。

但这一次,没人再敢反驳。

他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干!我们干!”强叔第一个表态。

“对,我们都听晚晚的!”

那一夜,林家铺子,灯火通明。

整个村子,都动了起来。

我连夜联系了县城里所有我能联系到的餐厅老板和菜市场摊主。

我放低姿态,好话说尽,甚至动用了一点以前在上海做销售时学来的“话术”。

效果出奇的好。

也许是我的诚恳打动了他们,也许是价格确实有吸引力。

天亮的时候,我已经卖出去了将近一万斤品相最好的土豆。

虽然价格不高,但回笼的资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与此同时,村里的分级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强叔成了我的得力干将。

他嗓门大,有威信,负责组织人力,调度安排。

他干得比谁都卖力,好像要把之前的愧疚,都弥补回来。

我用卖土豆的钱,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从县城拖回来一台简易的粉碎机,和几口大缸。

我还托关系,从外婆家那个村子,请来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姓刘。

刘师傅五十多岁,话不多,但手艺精湛。

他一看我们的土豆,就点头说:“这土豆,淀粉足,是做好粉条的料。”

有了他这句话,我心里更有底了。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林家铺子,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手工作坊。

洗土豆,粉碎,过滤,沉淀,揉粉,漏粉……

一道道工序,繁琐又辛苦。

村民们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逐渐熟练,每个人都咬着牙坚持。

没有人抱怨。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每天都泡在作坊里,跟着刘师傅学习,也监督着整个流程。

我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白色的淀粉,看起来灰头土脸。

我妈心疼我,劝我休息。

我摇摇头。

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倒下。

我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那段时间,真的很累。

身体上的疲惫,还在其次。

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

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都在盘算。

淀粉的出粉率,粉条的晾晒时间,还有最重要的,销路。

粉条做出来,卖不出去,一切都是白搭。

我白天跟着村民干活,晚上就抱着电脑,在网上找销路。

我注册了网店,开了直账号,还联系了以前的一些客户。

我把我们制作粉条的过程,原原本本地拍成视频,发到网上。

没有美颜,没有滤镜。

就是最真实的场景。

村民们布满老茧的双手,额头上晶莹的汗珠,还有那从漏勺里流出,变成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粉条的奇妙过程。

我给我们的粉条,取名叫“林家铺子良心粉”。

名字有点土,但我觉得,很贴切。

雨,还是如期而至了。

连着下了一个星期。

那些没来得及处理的土豆,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腐烂的命运。

村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又腐败的气味。

看着那些被扔掉的烂土豆,村民们心疼得直掉眼泪。

强叔找到我,眼睛红红的。

“晚晚,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瞎搅和,这些土豆……就不会烂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强叔,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往前看吧。”

我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责备他。

因为我知道,这场代价惨痛的教训,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这比我说一万句,都有用。

雨过天晴。

第一批粉条,终于晾晒好了。

它们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像一件件艺术品。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用手一折,“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成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看市场的反应了。

我的网店,开始有了零星的订单。

大部分是以前的朋友和同事,出于支持,买上几包。

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打包发货。

每一份包裹,都寄托着我们全村的希望。

转机,出现在一个美食博主的视频里。

他无意中刷到了我的直播,被我们纯手工制作粉条的过程吸引,就下了一单。

收到货后,他用我们的粉条,做了一道酸辣粉。

他在视频里,毫不吝啬地夸赞我们的粉条:“天呐,这个粉条也太Q弹爽滑了吧!而且有浓浓的豆香味,跟市面上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粉条!”

这个博主,有几百万粉丝。

他的视频一发,我的网店,爆了。

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

一晚上,库存就清空了。

我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数字,激动得手都在抖。

我冲出房间,跑到院子里,大喊:“卖出去了!都卖出去了!”

整个村子,都被我的喊声惊动了。

人们从家里跑出来,围住我。

“真的吗?晚晚?”

“都卖完了?”

“太好了!太好了!”

他们欢呼着,拥抱着,喜极而泣。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烟消云散。

我看着他们发自内心的笑脸,觉得一切,都值了。

那晚,我们开了庆功宴。

就在村口的空地上,摆了几十张桌子。

家家户户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菜。

我们用自己做的粉条,炖了一大锅猪肉白菜炖粉条。

香气,飘满了整个村子。

强叔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他的眼眶,是红的。

“晚晚,这杯酒,叔敬你。”

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以前是叔混蛋,叔给你赔罪了!”

说着,他“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响亮。

我赶紧拉住他。

“强叔,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摇着头,眼泪流了下来,“要不是你,我们林家铺子,今年就全完了!你不仅是救了我们的土豆,你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啊!”

他这一哭,好多人都跟着抹眼泪。

是啊,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一年的收成,就是他们的命。

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各位叔叔婶婶,乡亲们。”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我。

“这杯酒,不应该是我喝,应该我们大家一起喝。”

“我们应该感谢这场大雨,感谢那些烂掉的土豆。是它们,给我们上了一堂最贵的课。”

“它让我们明白,光靠埋头苦干是不行的,我们得抬头看路。也让我们明白,单打独斗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必须团结起来。”

“从今天起,我希望,林家铺子,不再是一盘散沙。我们要成立自己的合作社,打造自己的品牌。让我们的土豆,我们的粉条,走出这个村子,走向更远的地方!”

我的话,掷地有声。

村民们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好!”

强叔第一个带头鼓掌。

掌声,雷鸣般响起,经久不息。

那晚,我们都喝多了。

很多人,都哭了。

那是劫后余生的泪水,也是充满希望的泪水。

第二天,我趁热打铁,召集全村开会,正式筹备成立“林家铺子农产品专业合作社”。

我草拟了章程,规定了入股方式、分红机制、管理架构。

我,全票当选为合作社的理事长。

强叔,成了我的副手,负责生产管理。

我们还选出了会计,监事。

一个现代化的农业合作组织,就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诞生了。

我们的粉条,火了。

订单越来越多,甚至有外地的经销商,主动找上门来。

我们扩大了生产规模,又建了几个晾晒场。

村里闲置的劳动力,全都被利用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活干,有钱赚。

村子的面貌,一天一个样。

以前死气沉沉的村子,现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

随着我们的名气越来越大,一些模仿者,也开始出现。

他们用劣质的原料,机器化的生产,冒充我们的“手工粉条”,低价冲击市场。

有段时间,我们的销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村民们又开始焦虑。

“晚晚,怎么办啊?他们卖得那么便宜,我们怎么跟他们争?”

我召集大家开会。

“跟他们争?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争?”

我反问。

“我们的优势,从来就不是价格,而是品质。”

“我们要做的,不是降价,而是要让我们的品质,看得见,摸得着。”

我做了一个决定。

搞“溯源”。

我花钱,请人做了一个系统。

我们生产的每一包粉条,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二维码。

消费者用手机一扫,就能看到这包粉条的“前世今生”。

是哪块地里的土豆做的,是哪一天生产的,是哪几位村民参与了制作,甚至能看到他们制作时的视频片段。

“我们要让消费者知道,他们买到的,不仅仅是一包粉条,更是一份安心,一份来自林家铺子的真诚。”

这个举动,在当时,是非常超前的。

投入也很大。

很多村民不理解。

“晚晚,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这不是白花钱吗?”

又是强叔,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

“都听晚晚的!她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上次的教训,你们都忘了?”

没人再敢吭声。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溯源系统”一上线,立刻引起了轰动。

我们的“良心粉”,和那些假冒伪劣产品,一下子就区别开来了。

消费者对我们的信任度,达到了顶峰。

我们的价格,不仅没降,反而还提了一点。

但销量,却不降反升。

我们彻底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

后来,上海那个朋友,也来我们村里考察。

他看到我们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看到村民们脸上洋溢的笑容,非常感慨。

“林晚,你可真行。把一个烂摊子,硬是做成了一个金字招牌。”

他当场就跟我们签了一个长期供货的大合同。

我们的粉条,正式进入了上海的高端连锁餐厅。

那天,我站在村口的山坡上,看着满载着我们粉条的货车,缓缓驶出村子。

夕阳下,车身闪着金色的光。

我爸妈,站在我的身边。

我爸的眼角,有些湿润。

“晚晚,爸为你骄傲。”

我妈握着我的手,说:“当初让你回来,真是做对了。”

我笑了。

是啊,回来了,真好。

我没有成为陆家嘴的精英白领,但我成了林家铺子的主心骨。

我没有改变世界,但我改变了我的家乡。

我看着山下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炊烟袅袅,宁静祥和。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的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的身后,是整个林家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