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守空闺5年,看着夫君将一个个侍妾纳入府中,我直接藏起他的兵符

发布时间:2025-08-06 22:08  浏览量:1

我在王府独守空闺了五年。

他频频将侍妾迎入府中,一顶顶花轿碾过我的孤寂。

我暗中扣下那枚关乎社稷的兵符,攥紧他命悬一线的把柄。两颗心在猜忌中纠缠,在牵制里煎熬,彼此厌憎却又不得不相望。

可这个清晨,我决定放手了——原来毒发之时,连恨意都消磨殆尽。

1

喜床上那方鸳鸯戏水的锦被,被我呕出的黑血溅上了点点墨渍,如同上好的宣纸被胡乱泼了墨,刺眼又狼狈。

我盯着那污迹许久,才缓缓擦去嘴角的腥甜,唤来侍女:

“去通报王爷,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在我这儿。想要,就亲自来取。”

门扇被人一脚踹开,云风翔带着一身风流后的倦意,和被人扰了好梦的起床气,径直踢翻了我床边的楠木面盆架。

铜盆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清水混着污渍蔓延了一地。

“令折柔,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没什么花招。”我抬脚,轻巧地迈过地上的水渍,仿佛那不是他怒气的彰明,只是一滩无足轻重的积水,“只是想跟你好聚好散,求一封和离书而已。”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的一声,嗤笑几乎要溢出胸膛。他大马金刀地在床沿坐下,眼神里的讥讽像淬了毒的针。

也是,毕竟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我无数次将王府闹得鸡飞狗跳,也从未真正动过离开的念头。

他笃定我不过是故技重施。

可刚一坐下,他又猛地站了起来,俊朗的眉峰紧紧蹙起,满脸嫌恶:“怎么有股腥臭味?”

他甩袖离去,背影决绝,此后一连数日,杳无音信。

我看着锦被上那片逐渐扩大的黑点,像是受了潮的衣物上滋生出的霉斑,又像我们这段早已腐烂发臭的感情。

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找不到他,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主动来找我。

我一脚踹开清侧妃那雅致的院门,正在院中扑蝶的佳人身形一滞,活泼烂漫的表情僵在脸上。

“王妃……”林清儿连退数步,仿佛我踹的不是门,而是她的心口。

我懒得理会她的惺惺作态,大步流星地踏入她精心打理的花园,脚下毫不留情地碾死了几株开得正盛的秋菊。

“让王爷来见我。告诉他,这日子我不想过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等我这靖王妃的位置空出来,你努努力,也就扶正了。”

她手中的团扇转了又转,扯出一个温婉无害的笑:“王妃说笑了,妾身只是侧妃,怎敢有非分之想?”

我脚下用力,将一朵完整的花瓣碾成烂泥。

“你逾越的事还少吗?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做派。今夜王爷若不来我房里,你这一院子的宝贝,我就全给你当成烂泥踩。别指望门口那几个三脚猫护卫能拦住我。”

黄昏时分,烛火方才点亮,我的房门便被一声巨响给撞开。云风翔的力道,比我白日里可重多了。

“令折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去威胁清儿!”

2

我慢条斯理地拨了拨灯芯,让烛火更明亮一些,这样,我能将他的模样看得更清楚一点。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成了威胁你的心尖宠?”

他怒不可遏,抬手便将桌上的灯盏扫落在地,滚烫的灯油泼洒而出,瞬间燃起一小片火苗。

“我给了你无上尊荣的王妃之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清儿乃太师府嫡女,屈居你一介草莽之下为侧妃,已是天大的委屈!你还敢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你自己过得不痛快,就非要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火光在我冰冷的瞳孔里跳跃,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将我的心凿得千疮百孔。

他说得对。

我确实不痛快,从身到心,没有一夜不是在辗转反侧中煎熬。

那些他陪伴在其他女人身边的日日夜夜,不甘与怨怼,就像我体内的毒,疯狂滋长,早已压制不住。

所以我也折磨他,死死地拽着他,巴不得他与我一同坠入这痛苦的深渊。

终究,我们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一股深不见底的倦怠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弯腰,平静地捡起地上那盏已经变形的灯盏,重新点燃,放回桌上。

昏黄的烛光下,那份早已拟好的和离书,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份泼天的福气,我现在不想要了。往后的日子,是甜是苦,我自己一个人尝。王爷,您别再碍我的眼,我也不再占你的地方。”

他一把抓起那封薄薄的信笺,眼神只扫过一遍,便如同丢垃圾般扔了回去。

“和离?令折柔,你这招倒是新鲜。怎么,以前的把戏都用尽了吗?你真以为离了这王府,你还有立足之地?届时,你连一条丧家之犬都不如!”

烛火摇曳,映着他噙着冷笑的脸,依旧是那般面如冠玉,一身清贵,却也清冷得不近人情。

我这自小在江湖摸爬滚打的野丫头,见惯了凡夫俗子,何曾见过这般灼灼其华的谪仙人物。

只那一眼,便是一生沉沦。十年了,是时候该醒了。

3

“如果,我拿兵符来换我的自由呢?”

他双眸微眯,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充满了审视与警惕:“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的,只是离开这里。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带走,包括兵符。”也包括你。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那身为上位者惯有的多疑,立刻发作了。

兵符,是我能牵制他最后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这些年,我在王府里闹得天翻地覆,他却始终不敢动我分毫,不就是因为那能号令南疆十万大军的虎符,被我藏得好好的吗?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重新拿起了那份和离书,目光死死地停留在我签字画押的地方,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我们的婚事乃是圣上御赐,岂是你说离就能离的。”

“下月便是太后寿诞。太后她老人家向来不喜我这身江湖气,届时我若当众请旨和离,太后定会应允。想必皇上,也不好为了这点小事拂了太后的颜面。”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轻笑。

“你倒是盘算得周全。好,一个月后,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和离之后,便滚出京城。这繁华之地,不适合你。”

王府的管家一大早便候在了我的院外,静待传唤。我将府中的账册、田契,以及那个装着下人卖身契的匣子,一并交给了他。

“王妃……还请三思啊……”管家还在说着场面话。

“我已经想得不能再想了。你家王爷爱把这摊子事交给谁,就交给谁吧,我懒得再费这个心了。”

我想起林清儿刚入府时,便处处显露她那所谓的掌家之能。云风翔为了恶心我,便让她协助我处理中馈,结果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将账册直接捧走。

若不是我在大街上,当众打断了她那为非作歹的兄长一条腿,她恐怕还不会哭哭啼啼地将账册送回来。

自那以后,云风翔便再也未踏足我的院子。

我将库房的钥匙也一并放在了账册之上。

“告诉他,东西在库房里。”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我知道,云风翔听得懂。

我也保证,他绝对找不到那枚兵符。

我就要他急,要他上火,要他体会那种无能狂怒的滋味。

凭什么在我忍受毒发之苦的这最后一个月里,他还能与林清儿卿卿我我,安然无恙?

我从小混迹江湖,心眼,就是这么坏。

4

我只拎了一个小小的包裹,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

云风翔说得对,这地方确实不适合我。我从不喜歡这四四方方的宅院,而偌大的京城,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更大的牢笼。

只是,天地之大,我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在城郊的山上祭拜了爹娘,我便颓然地坐在地上,举目四望,满目茫然,无处可归。

离开王府,便如丧家之犬。云风翔这个混蛋,竟又一次说对了。

当年,我率领镖局上下,一路护送他从南疆回到京城,途中死伤大半,连我爹都落下了一身无法根治的伤病。

他终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我爹也被封为从八品的御侮校尉。富贵安逸的日子,磨平了江湖人的棱角,他便不愿再过那刀口舔血的生活,在京郊置办了大宅,和剩下那几个兄弟安度晚年。

可惜没过几年,他便熬不住走了。我把他葬在这后山上,又将娘的坟迁了过来,想着一家人总该齐齐整整。

“爹,娘,女儿不孝。等我下来见了你们,你们就狠狠地骂我一顿吧。若不是我当年鬼迷了心窍,又怎会连累整个镖局……若没有他,咱们家的日子,该有多快活啊……等着我。”

我走了陆路,又转水路,辗转半月,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镇。

镖局的牌匾早已不知所踪,宅子也换了主人。

门口一位正在洒扫的老人看见我,手中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吗?”

“梁伯?您怎么……”

梁伯激动地在围裙上擦着手,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校尉府的宅子留给了你二伯和五叔他们,他们都有家有口,我一个老光棍,留在那儿天天看着别人一家团圆,心里头发酸,就回来了。买下这宅子的老爷心善,收留我在这儿干点杂活。”

我忽然就明白了。

无处可归,便只能回到最初的地方。

梁伯推开侧门,带着我四处走了走。宅子里的陈设大多都变了,原本处处透着江湖人粗犷的地方,被换成了江南水乡的精致与温婉。

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步步向深处走去,试图在早已物是人非的风景里,寻回一丝旧日的痕迹。

那面爬满了青藤的山墙,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云风翔。

那时的我,正坐在墙头上,用我们镖行的切口(行话)冲着墙外喊:“要是朋友摇摆乔肖,越马风肖!”

“镖局?”

一个声音回应道。紧接着,他翻墙而入,踉跄落地。他半身是血,狼狈不堪,可抬起头时,却笑得眉眼如画:“正好,有趟镖,接不接?”

来路不明的“镖”,是镖行的大忌。

可我,却被他那双眼睛给迷住了,竟鬼使神差地将他藏匿了数日。

“豆儿来了芽儿来。”(豆儿是姑娘,芽儿是小伙)

这是我们后来接头的暗号。每当夜深人静,我只要低声说出这句暗语,他就会从我房间墙壁后的暗格里走出来。

我把从厨房偷来的烧鸡、卤肉和烧酒一股脑地塞给他,看他即便饿了一整天,依旧吃得斯文秀气,坐得端端正正。

我实在受不了他那副做派,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鸡腿,他也不恼,反而伸出沾满油污的手指,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小馋豆儿,也不怕吃成个胖丫头。”

半明半暗的烛火中,他柔和俊朗的脸庞,仿佛笼着一层轻纱,神秘又充满了致命的魅惑。

……

“豆儿来了芽儿来。”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墙角,轻声呢喃。

微风拂过,青藤微动,却再也没有人会从暗门后走出来,笑着回应我了。

5

京城的秋风,终究是带了凉意。当我再次回到靖王府时,一个月之期已到。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府外。

“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云风翔从车窗里探出头,脸色阴沉地瞪着我。

我朝车窗里随意地瞥了一眼,只见林清儿正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柔情蜜意地挽着他的胳膊,冲我露出一个挑衅的媚笑。

看来,兵符找没找到,丝毫没有影响他风花雪月的心情。

“堂堂靖王爷,去参加六王府的秋日宴,身边却只带一个侧妃,也不怕丢了皇家的脸面。”

他的脸色又黑了一层:“你若真在乎王府的脸面,就不会在外面游荡整整一个月,让王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他猛地掀开帘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既然回来了,就换身衣服,跟我去六王府!”

我心头火起,一把甩开他的手:“怎么?现在又不嫌我言行粗鄙,只会给你丢人现眼了?”

林清儿在一旁怯生生地劝道:“王爷,您别生气。姐姐想必是怪我这一个月来管家看账,做了逾越本分之事,心里有气呢。如今正主儿回来了,我这做小的,就不去凑热闹了。”

云风翔气愤地松开手,怒道:“你何错之有?她有什么资格埋怨你?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车帘重重甩下,隔绝了我的视线。那辆奢华的马车,载着他口中的神仙眷侣,风光无限地向皇城驶去。

方才一番动怒,被我强行压制的毒气又开始在胸口翻涌,带来一阵熟悉的闷痛。我大口地呼吸着,却丝毫不见舒缓。

我还不信了,这口恶气,我今天非顺下去不可!

我转身走进王府,径直朝着林清儿的“瑶院”走去。

门口的侍卫果然拦下了我:“王妃,这是清侧妃的院子,您不能擅入。”

“你也敢拦我?”我冷笑一声,清侧妃?是当我死了不成?

我抬腿,又是一脚踹开了那扇虚掩的院门。

满院的秋菊,冷香浸染,簇簇盛放,美不胜收。云风翔当真是宠爱林清儿,为了她,样样都肯费尽心思。

我是最清楚的,他疼一个人的时候,能有多好。

6

也曾有过那么一段时日,云风翔将我的身子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

天南地北搜罗来的名贵药材,如同流水一般,一箱箱地抬进我的院子。

在那些被剧痛折磨得无法入睡的深夜,是他将我紧紧拥在怀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用他温厚的内力,一点点为我纾解痛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的呢?

或许是皇家围猎,他因担忧我的身体而推辞不去,被圣上当众斥责失了皇家颜面。

或许是六王寿辰,他想拍下一块血玉为贺礼,却因府中大半开销都用在了我的药材上,囊中羞涩,被旁人捷足先登。

又或许是那年春日游宴,我因畏寒怕冷而蜷缩在角落,而满园的京城贵女们笑语嫣然,花团锦簇。他的目光,终是忍不住投向了那个如春日般明媚灵动的林清儿。

后来,为了让他能松快些,我便开始忍着痛,不再咳嗽,告诉他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我连太医都不再请,他就真的信了。那些名贵的药材,便也渐渐地停了。

有一夜,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搂着我,轻柔地拍着我的背。我假装睡熟了,他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外间去喝水。

胸口的钝痛在那一刻再也无法抑制,我没忍住,逸出了一声极轻的呻吟。怕他察觉,我立刻死死咬住了嘴唇。

外间的脚步声停顿了一瞬,随即,他继续喝水,然后回到了床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安抚我,甚至没有问一句。

那一刻,我知道,他听见了我的痛苦。

他也知道,我知道他听见了。

他只是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冷酷地告诉我: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体贴入微地照顾我,更不会再对我那无穷无尽的病痛感同身受了。

那一夜,他就睡在我的枕边,我却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冰冷的眼泪,濡湿了整片枕巾。

嫌隙一旦产生,便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只会让两颗心越缠越紧,也越离越远。直到林清儿以堪比正妃的盛大声势嫁入王府,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撒泼大闹,他盛怒之下,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们之间,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如今再来追究谁对谁错,早已没了任何意义。

我走进那片锦簇的花丛中,伸手折下了那株最名贵的“瑶台玉凤”。

这花,原本是种在我院子里的。它娇贵又脆弱,是我耐着性子,精心呵护了许久才养好的。可林清儿第一次来我院里,便一眼看中了它。

云风翔当时只冷冷地扔下一句“你也配养这种花”,便命人将花连根挖起,移植到了这里,还特意为她的院子取名为“瑶院”。

我随手折了一根柔韧的竹条,握在手中,就像小时候顽皮时路过邻家的菜花地一样,手起条落,将这满园的锦绣,尽数打落在地。

随着花瓣纷飞,念头通达,胸口那股郁结之气也终于顺了。我只觉喉头一甜,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一大口黑血喷吐而出。

这毒,名为“相怨”。相怨一日,断肠一寸。

我软软地倒在那片狼藉的花丛中,只觉得身子从未有过的轻盈。

以天为棺,以花为椁。若能就此随风散去,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令!折!柔!”

一声愤怒到破音的嘶吼,惊破了我短暂的美梦。云风翔那张俊美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林清儿则环顾着满园狼藉,两行清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王爷,您……您送给清儿的花……”

暮色四合,我竟在这花丛里昏睡了小半日。我懒洋洋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竹条随手一甩,云风翔华贵的宝蓝色前襟上,立刻多了一道泥污。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二人今日竟都穿了同色的衣裳,站在一起,活脱脱便是一对神仙眷侣。

我真是多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简直无法无天!我真是受够你了!”

云风翔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整个人提离地面。

可下一秒,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嫌恶地松开了手。

“血?哪来的?”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粘腻血污,又看了看我衣襟上那片暗红的污迹。

“哼,谁让你门口那条狗不长眼。没打死他,算我仁慈了。”我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冷冷道,“别搞得我多想看见你似的。若不是为了那封和离书,我早就走了,一走了之。”

从此人间一别,阴阳两隔。

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7

太后寿诞那日,云风翔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我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身上那套繁复的王妃朝服,竟与他的亲王蟒袍相得益彰。一旁的林清儿,手中的丝帕几乎都要被她给绞烂了。

能让她嫉恨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这绝对算一次。

无论他们私下里如何情深意浓,但在这种场合,真正有资格站在云风翔身边的,永远只有我一个。

宫外十里红妆,宫内喜乐连绵。

皇上特设今日为“圣寿节”,普天同庆。云风翔献上了红珊瑚、千年灵芝、白玉如意等重宝。六王爷则别出心裁,请了宫外的百戏团入宫献艺,在寿宁宫中博得了满堂喝彩。

就在气氛最热烈之时,那名正在表演吞剑的戏子,忽然将口中的长剑调转方向,如一道闪电般,朝着看台正中的御座掷去!

一时间,所有的戏子都亮出了兵器,嘶吼着冲了上来。

“护驾!”现场瞬间大乱。

“大胆刺客!”云风翔赤手空拳,已然与一名刺客缠斗在了一起。

一个贼人被他一脚踹飞,正好倒在我的脚边,手中的大刀脱手而出。

“刀给我!”他冲我怒吼道。

我下意识地弯腰捡起那把沉重的大刀,本能地想冲上去,与他并肩作战,一如当年。可体内被我强行压制了数日的剧痛,却在这一刻彻底失控,我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双拳终究难敌利刃。云风翔纵然武功高强,也在乱战中被划出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直到大批的御林军终于赶到,将所有乱贼悉数制服。

云风翔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他眼中的冷漠与厌恶,几乎化为了实质,比刀剑更伤人。

他没有说一个字,但那眼神,已经说尽了一切。

在他看来,那个曾经奋不顾身,以身为盾替他挡下毒箭的令折柔,如今,竟在他生死攸关之际,选择了袖手旁观。

也罢。你既然觉得我变了,那便是变了吧。

“我替你挡过一次,换来了十年的折磨。云风翔,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吗?”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没有下一个十年可以痛了,或许,连十天都没有了。

我对云风翔的“见死不救”,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太后和皇上的眼中。

和离一事,竟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

一同走出寿宁宫,云风翔在长长的台阶下停住了脚步,神色有几分恍惚。

或许,他是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也是在这长阶之下,足足跪了三日,不惜舍弃一切封赏,只为求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女子。

当年,他携兵符入京,调动兵马,于宫廷动乱之中,一手拥立太子荣登大宝。那是何等泼天的功劳,他却什么都不要,偏偏执着于我。

多年后,他再次踏足此地,却是为了彻底地摆脱我。

真疼啊。

痛彻心扉,痛入骨髓。我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毒发的剧痛,还是心中那个巨大的空洞,正在一寸寸地撕裂。

8

回到王府,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床早已被血污玷染的鸳鸯锦被抱到院子里,用火折子点燃。

云风翔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锦缎,在火焰中被一寸寸吞噬,化为灰烬。

我这双只会舞刀弄枪的手,曾跟着京城最好的绣娘,苦学了三个月,才勉强绣出了那对交颈而卧的鸳鸯。

缝到鸳鸯眼睛的时候,怎么都缝不好,显得呆板木讷。

是他,一个堂堂的亲王,竟握着我的手,一针一线地教我。

我当时还打趣他:“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你这靖王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却颇为得意:“古有张敞为妻画眉,今有本王与王妃绣锦,皆是美谈,有何不可?”

最后,我俩也没把那鸳鸯的眼睛绣得多好看,但那床被子,却承载着我们之间最温柔缱绻的情意,曾抚慰过我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如今,这所谓的绵绵情意,连同那些霉斑一样腥臭的、早已凝固的毒血,都将统统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我拎起那个小小的行囊,转身便走。

云风翔终于从怅然若失中惊醒,伸手拦住了我:“东西,可以交出来了吧。”

“着什么急?总得等我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喏,这个,先给你。”

一个拳头大小的木雕,被我塞进了他的手中。

他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猛地将那东西狠狠掷在地上,双目赤红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令折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我,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窒息感瞬间袭来,一股腥甜再也压抑不住,顺着我的嘴角涌出,缓缓流淌,滴落在他滚烫的手背上。

他像是被那温热的液体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咧开沾满血污的嘴,朝他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怎么?吓着了?我行走江湖,没点唬人的小伎俩怎么行?王爷,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承你吉言。”毒入肺腑,早已无药可救。

“豆儿来了芽儿来。”

地上那个被他摔碎的木雕,是一颗刚刚长出嫩芽的豆子。那是我们逃亡路上,他随手用一块朽木为我雕刻的。那粗糙的手艺,留下了许多棱棱角角,却早被我 日夜盘玩得光滑温润,包了一层薄薄的浆。

被他这狠狠一摔,芽儿断了,豆儿也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致命伤。

这曾被我们戏称为“定情信物”的东西,终于,在今日我们彻底决裂的时刻,被我们亲手摧毁了。

真是应景。

我弯腰,平静地捡起那半边碎裂的豆子,却用脚,将那截断掉的嫩芽,碾入了尘土里。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困了我十年的牢笼。

此生,就此别过。

9

我往城郊的宅子去。

却瞧见一队官兵把宅子围住,一府老小都被绳索缚住拽出来。

首脑竟是林澈,曾经被我当街打断腿的林清儿胞兄,如今的大理寺丞。

三婶见了我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哭号道:“小姐,求你救救三娃,官爷说三娃混在百戏团里行刺贵人,他才十四岁,哪来的胆子作恶?”

百戏、行刺、贵人……一道旱天雷劈在我头上。

三娃自小喜欢百戏,早些日子我过来,他还欢喜地告诉我他拜了个顶厉害的百戏师傅,没想到竟是那入宫行刺的百戏团。

我急忙上前:“住手!他们与此事绝无关系!”

林澈拔出刀:“大理寺办案,你要包庇犯人?”

“他们都是我娘家人,我是靖南王妃,你想要攀咬靖南王府不成?”

林澈在外当差,我赌和离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他耳里。

他冷哼:“若他们与本案无关,大理寺审理之后自会放人。”

我欺身上前,作状要打,他应激之下一掌拍在我肩头。

一口鲜血喷了他满身,在他的惊恐中,我捂着胸口怒斥:

“好你个林澈,为了让你 妹妹上位,竟敢众目睽睽之下重伤本妃!”

“你、你自找的!”他色厉内荏道,“晦气!走,下一家!”

一队官兵扔下三婶等人匆匆离开。

我给他们松了绑,嘱咐他们赶紧离开,仔细藏好。

事关刺杀当今皇上,向来有杀错无放过,林澈也定会公报私仇。

唯有洗清三娃的嫌疑,一切才有转机。

纵马往王府赶。

想好了此生别过,他娘的还不到一个时辰就下辈子了。

赶到王府已经天黑了,拍打侧门,小厮开门,见是我又重重关门。

运劲攀上了高墙,却见墙下有一人以剑尖相指。

“王妃,请您离开。”

那天瑶院外阻拦我的侍卫,看来是因护院不力,被发落到看守侧门。

我扔下一个墨玉发簪:“你去唤王爷过来。”

侍卫接下发簪,犹豫片刻,收了剑,往府里去。

盏茶之后,云风翔赶至墙下,一脸怒色。

“令折柔,你又发什么疯?你以为自己还是王妃吗?”

“要是朋友摇摆乔肖,越马风肖。”

相似的场景,同样的话。

我在赌,纵使无情无爱之后,他对我还残留有一丝愧疚。

云风翔目光幽深,良久,低声道:“下来,在上面像什么话?”

我松了一口气,早已酸软不堪的身子一头栽下。

余光看到云风翔身形微动,却不及正在墙下那侍卫动作快,一伸手就把我接住了。

10

摔落在陌生男子的胸怀中,纵使他极快把我放下,我还是红了脸颊。

抬眼,对上云风翔的眼睛,凌厉的目光在我和侍卫之间流转后,他拂袖而去。

回到主院,房门在身后一阖上,他猛地转身掐住我脖子,压在门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给我说清楚!那侍卫与你什么关系,肯为你办事?”

我无力反抗,任由身子软了下去。

他用力把我甩到一边。

林清儿推门进来:“王爷,听说令……令姑娘,这是做甚?”

两人都来了,正好。

我说出三娃的事。

“当年路过黑石崖,三叔为推开你而遭巨石压死,三娃是三叔唯一的血脉,求王爷救三娃一命。求清王妃说情,请林澈大人对三娃照拂一二,免受大理寺刑罚之苦。”

一头磕在地上。

对峙多年,也不曾低头,如今也顾不得那点自以为是的自尊。

云风翔似有动容:“本王可……”

林清儿急忙打断:“王爷情深义重,定不忍恩人之子含冤受苦。但是刺杀皇上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王爷插手,让皇上无端起了猜疑……嘶!令姑娘救人心急,也不能把王爷往沟里带呀!”

一番义正词严,让云风翔变了脸色。

林清儿上前来虚搭着我的肩膀:“至于我哥那边,我倒是可以说说情。”

凤头履鞋底踩上我的手指,暗暗用力碾压。

像当初我碾踩她的花那样。

这点痛比起毒发的痛,不值一提,我有何忍不得?

却听见她惊叫一声,摔坐在地。

“王爷,清儿肚子好疼……”林清儿捂着下腹痛吟,“清儿已有月余不来月事……本想先请府医得了准信,再告知王爷……”

成亲多年未有子嗣一直是云风翔的心病,听到此话,噬人的目光恨不得在我身上捅个三刀六洞。

“要是清儿有个三长两短,令折柔,我要你的命!”

一脚将我猛踹开,他抱起林清儿冲出去,急切的怒吼响彻一府。

“来人,叫府医,不,请太医!快!”

11

我伏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把脱臼的手臂接回去,痛得冷汗浸透了内衫。

以为不会再痛的心,像被针挑落了刚结的痂,再一针针密集地扎进来。

当他对我的愧疚、对三娃的怜悯都烟消云散之后,那个长身鹤立、风清气朗的少年,终于死去了。

云风翔杀死了那个少年。

蹒跚走出,看到那侍卫站在院墙阴影下。

“拿到了吗?”

侍卫把云风翔的腰牌和墨玉簪一起递上。

腰牌是皇上御赐的“如朕亲临”腰牌。

墨玉簪的簪身是云风翔书房里密柜的钥匙形状。

被冷落的这些年,我不是坐以待毙的。

我只拿了腰牌:“簪子收下吧,能换不少钱,算是给你挨罚的补偿。”

侍卫恭敬道:“自王妃从林澈那狗东西手里救下我和妹妹,我王贵的性命便是您的。”

“罢了,随我走一趟。”

径直去了大理寺,腰牌开路之下,畅通无阻。

三娃被救出来的时候快没了半条性命,若再晚去一会儿,不堪设想。

刚出大理寺不远,忽遇大批兵马疾驰而过。

不多久,城南起了大火,半个皇城都从睡梦中惊醒。

王贵打听回来,竟是六王府被抄了,还走了水,烧得轰轰烈烈。

六王是当年扶持太子的势力之一,有从龙之功,也落得如此下场。

天下承平,皇上意欲归拢兵权。

权力更迭之后的兔死狗烹,不知还要献祭多少性命?

云风翔,你如何明哲保身?

趁着夜色出了京城,嘱托王贵把三娃送到三婶他们的藏身之所。

“你不欠我了。”

他给我磕了三个,背着三娃走了。

冰凉的寒意随着夜色侵入体内,我拢紧自己,一步一踉跄。

罔极寺是皇上为太后祈福而修建的皇家寺院。

太后每逢初一到寺里礼佛,我跪了快一个时辰才见到她。

“如朕亲临”腰牌奉还,连带的,还有一爿兵符。

我给过云风翔的,是他不要。

实木的木雕一摔就裂,因为里面早被掏空,塞进兵符。

我屋里的东西他不知翻过多少遍,唯有木雕是他亲手雕琢,被他无视。

摔出裂缝时,他但凡多看一眼,都不难发现异常。

可他没有。

太后眼也不抬。

“皇上和靖王都是哀家所出,虽说天家无情,哀家也不愿见兄弟离心。

“你为他做的事情,哀家看在眼里。外头路难行,你就在这安歇吧。”

“谢太后。”

仪驾迤逦而出,而我留了下来,如愿以偿,奉懿旨,等死。

12

“女施主,你咋又跑出来了!”

一个小尼姑气咻咻地数落我。听说是从襁褓里就被住持捡回来的,打小在寺院长大,憨憨一个,被指派来照顾我。

一件半新不旧的袄子披到我身上。

“早上外头还冻着,你又不用做早课,在被窝里睡觉多舒服。”

带着体温的袄子熨帖在身上,原本打趣的话哽在喉间。

上一个对我嘘寒问暖的人,已经死在了记忆里。

“行,行,我去睡回笼觉了,你跟我一起睡?”

很想再一次感受,同一个被窝里另一个人的体温。

睡是睡不着的,体内痛楚越发尖锐,几夜未眠的困乏才能让我昏睡一下。

小尼姑在被窝里跟虫子似的蠕动,她不习惯这种偷懒。

“女施主……”她缩进被窝里,压低声音,“山下是怎样的?”

我摸摸她的光头,有一点细细的毛茬子。

“山下……人很多,有好人、坏人,有好人变坏人,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是被坏人欺负了,才到山上来的吗?”

喉头一哽,本想摇头,却不知怎么的点了点头。

她贴过来,跟我肩靠肩,安慰道:“佛说:恶人行,天知晓;恶事作,自受祸。坏人会遭祸的。”

“这话我爱听,佛祖还说啥了?”

小尼姑絮絮叨叨跟我讲了很多佛经故事。

我也给她讲戏文,什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薛宝钗挖野菜十八年、秦香莲狗头铡伺候陈世美,把她思凡的毛茬子剃个光溜。

在我讲到牛郎盗羽衣强娶织女时,到居士寮房休息的林清儿看到了我。

云风翔闻讯也从前殿赶来,一脸狠戾。

“令折柔,你竟躲在这里!”

“有何不敢?寺院你家的?”哦,还真是他家的。

“你串通侍卫盗窃御赐令牌,更害清儿小产,罪无可赦,给我跪下!”

两个壮婢扣住我双肩,将我强压下去。

我虚得厉害,挣不过,干脆一屁股坐地上。

“令牌的事我认了,可她小产关我屁事,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林清儿当场恸哭:“可怜我孩儿在我腹中月余就没了!

“今日来为那苦命的孩儿祈福,还要被你这害人凶手折辱。

“王爷,清儿不求其他,只求您给我们的孩儿一个公道。”

云风翔双眼泛红,一个箭步上前,大掌朝我天灵盖劈下。

“你该死!”

13

我不躲也不闪,直直看进他眼中。

死在掌下,不用再受毒蚀之痛。我谢你了,云风翔!

大掌堪堪停在我额前,掌风扫落几缕发丝。他大喝:“为何不躲?!”

我无声笑得悲怆。

想我死的是你,我真想死了,气极的是你。脑子有病吧。

“施主!”去搬救兵的小尼姑带着住持匆匆赶来。

“王爷息怒,这位女施主得了太后懿旨在此休养,还请王爷宽宥一二。”

云风翔眉头紧蹙:“太后?为何……你究竟做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向来厌恶我,却下旨保住我。事出反常,他不得不思量再三。

“怎么回事,你问太后不就知道了?”

撑到现在,我筋疲力尽,起身离去。

本想留一个洒脱的背影,却眼前一黑。

世间就此清静。

我又被痛醒了。

长叹息,为自己还要继续受苦受难。

小尼姑在旁边犹豫道:“施主,你睡了两天,那位王爷等了你一天。”

“他就是欺负我的坏人。”我阖上眼帘,“我不见他,说我没醒。”

“醒了就别装了。”云风翔推门进来,敢情他就在外面。

我斜瞥他一眼:“我一天不死都不会交出兵符的,你别白费劲了。”

“我不是为兵符而来的!”他大声辩驳。

小尼姑被支出去了,房内只有难堪的静默。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见太后了……”

他没有顺着我的话,自顾自说了起来:

“六王意图谋反,派刺客混入百戏团中行刺,证据确凿。

“如果……我不是拼命护驾又负了伤,是不是……也成了六王党羽?”

我无声冷笑:“是不是六王派人行刺并不重要。六王居功自傲,镇日大摆筵席笼络百官,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十年,甭管我受宠还是失宠,都以一己之力耗费云风翔大量心神,闹得满城皆知。皇上对这种囿于小情小爱的权臣,自然戒心大减。

如今兵符已献,太后作保,只要他不作死,必有善终。

云风翔,我恨你。

我要让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14

云风翔来了多次,为了躲避他,我尽往偏僻之处去,结果碰到了野鸳鸯。

“快走。”看到人来,就把野鸳往外推的野鸯竟然是小尼姑。

难怪老缠着我讲痴男怨女的话本呢。

“女施主,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没……没什么……”

“我再晚来一点就有什么了。”那狂徒都搂上腰了。

小尼姑支支吾吾地解释。

狂徒是山下送菜大娘的儿子,大娘病了几回,由他送来,小尼姑原本在厨房帮工,一来二去就搭上话,三番四次就搭上手。

“你糊涂啊!皇家寺院出家人终身不得还俗,他招惹你,是置你于死地。”

“林大哥说,会带我走……”

“若他负你呢?”

小尼姑急忙摆手:“不会的,他是好人。况且……”她偷瞄我一眼,小声道,“女施主说那位王爷欺负你,可他明明就对你痴缠……”

造孽啊!

我气吐血了,一口一口往外倒。

之前都是背着小尼姑吐血的,这下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拜那位王爷所赐,我很快要死了。你还觉得他对我好吗?”

世事的酷烈,人心的易变,岂是四方庙墙内的你能洞悉的?

不狠狠吓你一次,都不知道怕的!

知道我原来是等死的,小尼姑开始对我百般呵护。

“我吃这些有何用?”寺里唯一能吃的荤食是笼中蛋,她攒下来给我。

“我们要得病了,师傅才让吃的,吃了就好得快。”她把蛋往我手里塞。

“你也吃。”掰了一半给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咬着,如同品咂珍馐美馔,我也不禁来了胃口。

我们吃得正欢,那人又来扫兴。

小尼姑挡在我面前。

我心一暖,又一酸,这天底下愿意护着我的,只此一个了。

云风翔脸上浮现了薄怒。

“你忙去吧,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把小尼姑打发走,斜眼扫向云风翔:“王爷近日很闲?还是觉得自己造孽多了,到这里来赎罪?”

对我的嘲讽他也习惯了,跳过不理:“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三娃的嫌疑我也洗清了。闹了这些天你气也该消了,跟我回王府。”

15

要不是怕吐出血来,我定先大笑三声。

“怎么,府里没人跟你对着干,不习惯?我们已和离,我以什么身份去王府,你的姘头?我可学不来林清儿。”

他们俩在春日宴看对了眼之后,心照不宣出席各种宴席,眉来眼去。

早在我察觉之前,两人就苟合了。

云风翔恼羞成怒:“你有什么资格说清儿?你当初就收留素不相识的我在你闺房,你的廉耻又何在?”

胸口一痛,锥刺一般,哪怕日夜的痛楚也不如这一下剧烈。

凭什么,要这样侮辱我们的初遇,玷污我最美的回忆?

“既然嫌弃我不知廉耻,你又何必跟我搅在一起?王爷好像对无媒苟合特别有兴致,林清儿是与你勾搭在先成亲在后,我们成亲前山盟海誓,当夫妻时互相憎恶,到没了夫妻名分,你又对我上心了。”

我嗤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原来王爷喜欢玩这套!”

云风翔下颌一紧,咬牙道:“我是对你纵容太过了。”

直接上手抓住我便走,我踉跄几步后摔倒在地,破罐破摔地吐起血来,血污中带着糊状的碎肉。

他不由得松开了手。

“少唬人了,同样的招数还想耍我。”

“王爷学聪明了,这些江湖把戏骗不了你了。”

痛苦转化为了愤怒,若手里有刀,我能捅到他身上泄愤。

“是我看到你就恶心想吐,滚!”

他脸颊抽搐一下,抻了抻微皱的衣袖,悻悻离去。

那日之后,痛楚更甚,我知道已经快了。

小尼姑带我来看寺院的寺田收稻,企图让我感受丰收喜乐。

秋深处人未央,真好呢。

打了个哆嗦,已经披上了棉袍还是止不住从内而外的寒冷。

一件狐皮大氅从后披上,似曾相识的味道包裹全身,回头,撞入云风翔幽深的眼里。

他眼下有淡淡乌青,许久不见的柔和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柔儿,你消瘦了许多。”

我俯下身去在地上摸索。

“你找什么?”

“找掉下来的鸡皮疙瘩,还有你的脑子。”

“你能不能别这样?”他无奈地叹气。

“我一直这样,你忘性大就去找太医,吃斋念佛治不好的。”

肩膀一动就抖落大氅,转身就走。

16

云风翔一反常态,在隔壁寮房住下。

早上开门就见他杵在门口,一手捧着粥,一手捧着黑漆漆的药。

见鬼了。

“靖王、王爷,你府上美妾成群等着你临幸,何苦来我这里找不自在?”

想关上门,被他抵住了。

“把药喝了,我就走。”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哀伤:“你不是觉得我身体康健吗?喝什么药?”

我和云风翔在婚宴上闹翻后,不是没想过挽回。

每到晦月夜我都分外难受,便不再强行忍耐,叫丫鬟唤他来。

云风翔是来了,林清儿也一脸关切跟在后头,带了她陪嫁过来的医女。

“王妃脉象明显,脉力强,身体康健。”

论后宅争斗我哪是高门大户女子的对手?

“不要再拿这种拙劣的借口来烦我!”

云风翔拂袖而去,林清儿微笑告辞,次日府里上下传我装病争宠,连带后来每次不舒服唤府医来瞧,都会招来嘲笑。

所以,哪怕我在云风翔面前吐血,他也只会认为是我唬人的把戏。

“你,带着你的药,有多远滚多远!”

云风翔终于露出我熟悉的咬牙切齿:“令折柔!你就不怕死?”

我笑:“怕什么,我早该死了。”

死在为你挡箭那一刻,这样就永远不会知道原来跨越生死的爱也会变质。

云风翔红了眼眶,我惊悚了。

月洞门旁探出一顶尼姑帽,小尼姑闪烁的目光跟我撞上。

果然……一个小尼姑哪顶得住王爷的逼问?

“我带你回宫里,找太医,他们帮你压制过毒性,肯定有法子的。”

我笑他的自欺欺人。

“太医早说过的,这毒一旦爆发,药石无效,死路一条。”

他放软声音:“不会的,太医十年前说没办法,现在肯定有办法了。”

我厉声:“如果离开这里,我立刻死给你看。我说到做到。”

他急切的声音像极了心疼:“折柔,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让你离开。”

他把药放下,端起粥,吹吹根本不存在的热气:“你喜欢的绿豆百合粥,我喂你喝。”

我闭上眼睛,怕流出泪来。

那时但凡我耍性子,他就吩咐厨房做上一桌好吃的,在我面前细嚼慢咽,等我受不了去抢食,他边嘲笑“小馋豆儿,跟我斗”,边得逞般投喂。

打翻了粥,把他推了出去。

经受这些年的冷落,饱尝了他的无情之后,这副久违的深情模样尤其讽刺。

我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17

天气越来越凉了。

小尼姑“出卖”了我,作为惩罚,她不能再去厨房,不能再见那个狂徒。

“施主,这碗参汤是王爷亲自熬的,还是喝了吧。”

小尼姑见缝插针帮云风翔递话,我也无可奈何。

“小馋豆儿,再尝尝这些。”云风翔推门进来,招呼人摆了一桌佳肴。

看到中间那个寿桃我才醒悟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端着仪态细嚼慢咽。

好像只要装出以前的样子,就能抹平这些年的龃龉。

一桌子吃了过半,我也无动于衷。他渐渐停下动作,与我相对无言。

我终是拿起了寿桃,掰了指甲片大的一点,在嘴里含着。

“几年没有做生日,都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劳你提醒我多活了一岁。”

入府头几年还是有的,第一年为了让我露脸,宴请了各路贵人,靡费巨大不说,我还被设计出丑。

只是捡起了滚到脚边的一粒东珠,就被“眼尖”之人大呼小叫“珠子在王妃手上”,贼寇王妃的污名传遍贵族圈子。

云风翔收拾了不少人,之后数年只有府内庆贺,再后来林清儿入府……

“那年你让林清儿协助我执掌中馈,管家去问她给我做生日的安排。嘿,她挺大方的,说府里钱银不多,我想要做生日,她不介意从她的嫁妆里拿钱给我做得风风光光的。”

云风翔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

“话传到你那里,成了侧王妃一进门就被贼寇王妃惦记上嫁妆,连累你堂堂王爷被人戳脊梁骨。那天,我煮了寿面,在房里等你来,只想两人静静过生辰。你是来了,掀了桌,还说什么来着……”

云风翔哆嗦着嘴唇:“别说了。”

“你说我贪婪无耻,贼性难改,后悔求皇上赐婚。”

抹了一把脸,却只有干燥枯萎的眼眶。

曾有过的泪,早已流光了。

“你说到也做到了,断了药,用五年时间折磨我,逼得『相怨』毒发。”

他颤着声:“我从不曾想过让你毒发……那只是……我错了……”

一贯高傲不屈的人,变了个人一样轻易服软。

祈求原谅吗?你配吗?

这些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我。

痛不在你身上,你可知到底有多痛!

“后悔的不只有你。”在他等待宣判一样的绝望中,我一字一字,“如果能回到以前,我一定不会接下那趟镖。

“你跟野狗一样死了也罢,风光无限也罢,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18

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云风翔还是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赶也不走。

小尼姑说诚心礼佛会有佛祖保佑,他病急乱投医,时常到大殿祈祷一番。

寒露那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清儿身着大红华服,跨进这个简陋的院落。

“你个贱 人,王爷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地勾引他。”屏退左右之后,她狰狞的嘴脸,扭曲了清丽的容颜。

我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

林清儿恶狠狠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比?侥幸享了几年福,真拿自己当贵人,可笑至极!”

我冷道:“我镖局死了十之八九,我身中奇毒,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哼,一窝贼寇,妄想攀上王爷,一身贱骨头不到二两重,扛不住泼天的富贵,死了活该。”

我缓缓坐正。

虚弱到了这份上,连发怒都懒了,也想着活到头了,给自己积点阴德。

但有的人,不配得到我一丝一毫的怜悯。

“这身大红衣裳也不怕人笑话,亏你穿得出来,想当王妃想疯了吧,侧、王、妃。”

她脸憋红了。

“王爷只是碍于皇上烦心六王谋反一事,待事情一了,王爷自然会请旨赐婚。我乃太师府嫡女,我怀过王爷的孩子,你一个不能怀胎的女贼寇都能当正妃,凭什么我不能?”

像再次被那枚毒箭射中一般。

冰棱子在筋骨血脉中游走,寸寸撕裂,寸寸寒彻。

我曾有过孩子。

江湖儿女比闺阁女子少了份矜持守礼,我和云风翔早禁不住摘了情果。

中毒时已经怀有三月身孕,太医直言母体成了毒躯,胎儿万万留不得。

打胎的药是混在粥中,由云风翔一勺勺喂给我的。

他眼眶泛红,握勺的手细微抖动。

他以为我不知道,我让他以为我不知道。

再之后,药石齐攻之下把毒压制住,却也摧毁了我的身体,再不能怀孕。

这是我和云风翔最不堪回忆的痛。

即便关系最恶劣的日子里,云风翔都不会用此事激我。

林清儿好胆。

用最尖锐的利刃去刺扎敌人的时候,也要想到被夺刃反杀的下场。

“你能怀胎又如何?怀的是王爷的种吗?”

她浑身一颤,怒喝:“你在胡说什么?!”

身体好就是嗓门大,我掏掏耳朵:“有件事,云风翔一直被蒙在鼓里。”

19

秋天的天空高旷,风也舒爽,那天的城楼上也刮着一样的风。

“破城那日,我替云风翔挡下了毒箭,他亲自为我吮毒。你可知这毒多酷烈,要了我大半条命,也潜入了他的血脉中。”

憋在心里多年的隐秘一朝吐露,我爽快啊。

“知道为何我一介草莽,不能怀胎,太后还容许我为王妃吗?”

扬起了久违的笑容:“因为云风翔,精脉被毒素所侵,已不能生育。既然如此,靖王无后的罪过,就由我一并背负了。”

林清儿颓坐在地上,面白如霜。

“我是御赐的靖王妃,你唯有生下子嗣,才能把我踩下去。可五年来你承欢无数也怀不上,怎么办?”

我噙着冷笑:“你院门口的那个侍卫就是你姘头吧。我离府后,你以为王妃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又不甘生下侍卫的低贱血脉,便设计流产诬陷于我,一石二鸟。真是好算计!”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争斗多年,我每每落入下风。没想到临终了,她送上门来让我绝地反击。

“你滑胎之时,靖王府到宫里请太医,太后、皇上皆知你有孕……混淆皇室血脉,你到现在还没『暴毙』,也是奇事一桩。”

林清儿抖如筛糠。

我不吝于再给她最后的重击。

“你腹中胎儿的生父,那名为王贵的侍卫,当年林澈调戏他妹妹并殴打他半死,他便将你当妓子一样睡了,就是给你们的报应。”

“啊——”她凄厉尖叫着扑过来,“是你!是你安排他的!”

“住手!”

远处飞快奔来的身影,衣袂翻飞,像极了那个从山墙跃下的少年。

林清儿被大力推开,重重磕在墙边。

“王爷——”她跪爬到云风翔脚下,血淌了半张脸,也换不来半分怜悯。

皇家凉薄,怎会有情深?对我,对她,亦如此。

20

云风翔依旧被蒙在鼓里,我什么都不会说。

对林清儿来说,没有什么比剑锋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来得更煎熬。

而云风翔……他总有一天会知道,那才是最大的惩罚。

距离霜降尚有数日。

醒来不见云风翔如这些日子里那样坐在床边。

小尼姑颠颠跑过来:“王爷给你登梯祈福了。”

罔极寺后山有一百零八道阶梯,相传一步一叩首登梯,便能得偿所愿。

山下聚集了僧人诵经,云风翔走一步磕一次,额头虔诚地印在石板上。

袅袅佛音中,我以为不会再流泪的眼眶,渗出了两滴泪珠,散入风中。

那日之后,一直盘桓不去的痛楚,奇异地减轻了,精神也好起来。

云风翔肉眼可见地开怀,认为祈福有用了。

我趁着精神头好,下山一次,带着云风翔这么个“外人”,给我爹上坟。

火焰舔舐着祭品,烧了好一会儿都没烧完。

我有点无语。

“虽然是我最后一次祭拜了,但你买得也太多了吧,连我下去都够用了。”这是预备让我到了下面啃老的吧。

他急道:“别胡说!以后我年年与你一起来祭拜泰山大人。”

我撇撇嘴:“以前你没来,以后更不必来。”

我爹死的时候,林清儿入府不足百日,云风翔以新婚不沾晦气为由,拒不出现。

“今儿带你来,就是让你认认地方,看在我救你一命的分上,把我葬在我爹娘身边。咱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

云风翔从后紧紧抱住了我,颈脖间感受到湿意。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爱你,别丢下我,小豆儿……别丢下我……”

太晚了!

如果我还能活,不用多,三五年,我定要跟你耗到底。

可太晚了啊。

我已经回光返照了。

21

小雪悄然而至,恰逢一场素雪飘零。

云风翔似有所觉,自此与我形影不离。夜来同榻而眠,他将我揽入怀中,稍有响动便即惊醒。

恍惚间,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将我们错落的时光轻轻拨回往昔;又似弥留之际的走马灯,为我映现人生最绚丽的幻影。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

云风翔取出一截木雕——正是那日被我失足踩入泥土的小芽儿。他略带嗔怪道:"我将芽儿寻回了,你却把豆儿弄丢了。"

那豆儿木雕,我早赠予了小尼姑。云风翔得知后勃然大怒,却被我一句"兵符一直藏在其中,免得你见了徒增烦恼"轻巧化解。

"那小尼姑视若珍宝,我实在不好意思讨回。不如你帮她还俗,放她下山寻觅情郎,她一高兴,说不定就把豆儿还你了。你再妙手回春,将豆儿芽儿复原如初,一如往日。"

云风翔眼中倏然迸出光亮,似是窥见一线希望,迫不及待道:"好好,你且稍候,我去去便回。"

他边走边频频回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不妨事。"我摆摆手,催他快行。

终于,他那挺拔的身影化作模糊的轮廓,在我视野中渐渐淡去。

恍惚间,仿佛又见那个毅然走向巍峨皇宫、誓要为我请旨赐婚的男子。

耳畔犹回荡着他铿锵的誓言:"风翔此生,唯折柔一人。"

你既食言,负我情意,那我也再不要你了。

缓步踱至园中,独坐树下,静听风雪中树叶的吟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意识渐渐涣散,只觉身心轻盈澄澈,仿佛臻至大自在之境。

若有来生,不见世人,只做这园中一树便好。

番外(小尼姑)

小雪那天,下了初雪。

住在寺里的那位姐姐在雪地里睡着了,没醒过来。

她原来是一位王妃,被夫君欺负之后,又病得厉害,躲到寺庙里来。

那位王爷追到寺庙,把人仔细呵护着,终究还是留不住王妃的性命。

世间生死皆因果,无妄想,心自在。

我明知道,还是很难过。

王妃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给我讲戏文,让我多睡觉,多吃鸡蛋。

临死前,她还托王爷帮我还俗。

她生前反对我跟林大哥在一起,却不知为何最后成全了我们。

这么好一个人,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王爷把王妃遗体带走了。

明明她之前告诉我说会葬到二里外那座山上,让我得空去烧香。

王爷却请旨追封了她的靖王妃身份,修起园寝,王妃停灵暂厝。

山下的日子平淡,林大哥对我好,婆母良善,他们说我念佛多,有福气。

王府还让我们定期送菜过去,有了营生,日子也越发好了。

遇上赶大集的时候,林大哥也会带我去送菜,让我见识外头的繁华。

有一回跟林大哥送菜到王府侧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跑出来,大喊:

“给我滚出来,王贵,你勾结那个贱 人,玷污我,滚出来——”

几个婆子丫鬟捂着疯妇人的嘴,把她拖走了。

不久之后,一个灰蒙蒙的清早,我和林大哥运着菜刚拐进巷道,看到王府侧门开了,一口薄棺抬出来,隐入未散尽的晨雾中,悄无声息。

跟扔掉一片烂菜叶一样,无人在意。

又过了几年,我有了两个孩子。

林大哥一天送菜回来,说靖王府的王爷病重不治,皇上辍朝三天,亲自主持操办丧礼。

想起多年前在寺里那个威严矜贵的王爷,有些唏嘘。

靖王爷送殡的仪仗延绵百丈,我和林大哥远远磕了三个头,拜谢王爷恩典和多年来的照拂。

停灵暂厝多年的王妃,跟王爷合葬在园寝,全了王爷的心愿。

就不知道王妃是不是愿意了。

佛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