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陈典生的家务事

发布时间:2025-08-10 06:44  浏览量:1

好大的雪!陈典生在烟台商号卸了生油,到西沙旺装上大粪干,看着天色渐渐昏暗,知道就要下雪,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雪,紧赶慢赶来到小庄,这雪就盖住了山路,看着满天下白茫茫一片,陈典生蹙着眉头想着找家旅店住下来,又怕耽误下一趟买卖,于是把心一横,自语:“都是熟路,走,赶天黑一定会到家!”

陈典生继承了祖上一处油坊,前几年窝在家中种庄稼,秋收以后就给乡亲们加工花生油,只是挣点加工费,一个冬天下来,收入不到几个钱。后来听说烟台有的商号收购花生油,价格也可以,陈典生就亲自来考察一番,六天的功夫,竟然与四家商号达成了协议。

此后陈典生三天一趟往烟台送花生油,回程不空手,到西沙旺带回大粪干,卖给乡亲们种庄稼。这一趟买卖下来,花生油挣的钱不多,大粪干倒是好买卖,几乎供不应求,于是,陈典生的家业逐渐红火起来。家里养着八头大走骡,扩建了油坊的规模,雇了六个长工,一到秋收结束,就由大儿子陈柱子管理油坊,在家打油;小儿子陈桩子则跟着老爹学着做买卖,来来去去做帮手,长个眼色什么的。

长工们习惯上称呼陈典生为老东家,两个儿子都是小东家,其实,陈典山才四十几岁,大儿子十九,小儿子十六。

却说陈典生带着小儿子,赶着六头骡子,顶风冒雪赶回家来,顾不得回家喝口热水。吩咐小儿子带人卸货,自己点上一袋烟,一边吸着,往油坊这边过来。他每次回来以后都是这样,先看看油坊是不是运作正常,要是不按时打出油来,耽误了供货,这买卖可就砸了。虽然他对大儿子很放心,对长工们信任,但是每次不过来看看,总是心里不踏实。

这陈典生不但会做买卖,为人也和善,尤其对长工们,那可真是关爱有加,每月按时发放工钱且不说,逢年过节,还都有礼品奉上,偶尔从烟台海边带点带鱼海蜇等海货回来,也都不是自家吃了独食,都是分给长工们一些。尤其是把头王庆生,那简直就是老东家座上客,但凡家里有客人来,都会请王庆生陪酒······

乡亲们背后都会评价老东家陈典生:“人家的买卖为什么红火,就是会做人!老东家最关心什么?他的骡子和长工!”所以,四周村子里的年轻人们,秋收以后,都盼望着能到老陈家油坊打工,但是,陈典生坚持雇佣自己村里的长工,还要选择老实厚道的后生。对那些油嘴滑舌家伙,陈典山都是笑脸相迎,却是从来不雇佣一个。

言归正传,却说陈典山来到油坊附近,这时候应该是炒胚时刻,锅灶下火烧的旺,油胚冒出来的香气令人陶醉!很遗憾,此时油坊里外既无香气也无声息。陈典生感到不好,一阵热血顶上来,感到天旋地转,急忙扶住砖墙,清醒一下,拾起地下的烟袋荷包,扶墙进去。

进门只见四个长工围在灶子门口向火,看见老东家进来后脸色不好,急忙过来扶住,安排他坐下。陈典生就问,怎么停了火,小东家哪里去了?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个机灵长工凑过来低声回复:“东家,油坊这边发生点事情,就停了火,已经两天了,我们不便于向您说什么,您回家问道太太吧······这里呢,您就放心,我们在这里照看着!”

陈典生听了,站直身子,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就走,后边两个长工急忙起身护送。

陈典生刚进大门,就见老伴迎了过来,那脸色实在不寻常。陈典生也不吱声,低头进屋。老伴端来热水:“他爹你先喝口热水去去寒气,再喝杯酒,暖暖身子,我有话对你说,天没塌下来,你耐住性子,不急。”

老伴说完,递个颜色,吩咐两个长工出去。然后布菜筛酒,等陈典生喝下酒吃了几口菜,抬头等她说话时,老伴就低声把油坊停业的原因说了。

听到关键处,陈典山摔了酒杯,怒吼:“谁叫他喝酒啦?我千嘱咐万嘱咐他弟兄俩,不成家不许喝酒,怎么破了戒?”

“你急什么?等我说完。听说是把头,嗯,把头王庆生家的耕牛走失了,柱子就安排一下油坊事情,然后带着几个长工帮他找了回来。第二天油胚上垛以后,王庆生就准备了酒席,犒劳大家一番,后边就······柱子那孩子不喝酒,耐不住众人劝,就喝了,就出事了!掌柜的,孩子还年轻,王庆生媳妇也太那个,王庆生出去拿东西时间又长,两个年轻人······后边又被王庆生碰上了,就打了起来!你可要多担待一些,饶过孩子吧!”

此时陈典生急火攻心,想着继续喝酒,又怕失态,强压制欲望,吩咐旁边桩子:“过来吃饭,吃过饭去把你哥哥找回来!”看着小儿子战战抖抖的样子,陈典生心中不忍,安慰道:“好好吃饭,别怕,你和他说,我不会打他,让他回来说明白事情就行了!”

桩子低头吃几口饭,起身出门,等和他哥柱子一起进门时候,只见正屋里明晃晃的亮着两支胳膊粗的蜡烛,北墙上放下族谱,案子上摆了三碟供品,父亲陈典生低头吸烟,母亲绞着双手,心绪不宁的站在一边。中间横着一张条凳,条凳上搭着一条光滑的板子!

陈柱子见了,双膝跪地,喊一声:“爹,儿子错了,再也不敢了!”

“呵呵,再不敢了?说得轻巧!我问你,我告诉你几次,不准你随便喝酒?”

“爹,您经常告诉!”

陈典山愤怒起来,喝一声:“这就该打!附身凳子上!”

一阵劈劈拍拍响过,太太跪下身子,搂着陈典山双腿,苦求:“他爹,看在孩子年轻份上,饶了他吧!”

陈典生扔了板子,坐下吩咐:“可恨我家出了你这个不屑之子!家里没法留你了。外边有江河湖海,家里有井,有绳子,有刀子,你愿意走哪条路,自己选吧!”吩咐完了,又吩咐桩子,“扶你哥去睡下。天亮以后,不准他在家里出现!”

老夫人哭咧咧的照看着两个儿子离开堂屋,半夜之后才擦眼抹泪的回来。陈典生见了,推过案子上一包大洋,低声嘱咐:“你去送给柱子,告诉他,让他天亮之前出村,去关东,投奔他舅舅去。嗯,他舅舅在那里混得不错,去吧。村里,他是没法再在这里住了!”

几天以后,村里的人都传说陈典生大儿子酒后乱事,被陈典生逐出了家门,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看起来,陈家油坊也停业了云云。

半月以后,陈典生留下小儿子陈桩子照顾油坊,自己带着一个长工,押着六头骡子,继续三天一趟去烟台做买卖,去时候押着花生油,回来带回大粪干。

其实这半月的时间,陈典生一天也没有闲着,先是安排老伴带着重礼去安慰王庆生媳妇,后又动了中间人,请王庆生出来说话,摆上酒席宴请王庆生三次,终于感动了王庆生两口家,使两家和好如初。王庆生还答应继续到油坊当把头,带领长工们给老板榨油,并且拍着胸口下保证:“东家,您别担心二少爷年轻,只要我王庆生在,油坊的事情,不会出现半分差错!”

这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事情,当年陈家油坊一直兴旺到四十年代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