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和离只带我离家,父亲:亲儿也不要?我:不,是我与娘亲都不要你们

发布时间:2025-08-12 22:51  浏览量:1

娘亲与父亲和离时,什么金银细软都没带走,唯独抱上了我。

我那双胞胎弟弟死死扒着祖母房门,连面都不肯露。

父亲冷着脸训斥娘亲:

"江婉,你连亲生儿子都离心至此,简直毫无慈母之心!"

"莹儿,赶紧跟爹回去!"

我攥紧娘亲的衣袖,声音出奇地平静:

"不,我和娘亲都不要你们了。"

1

娘亲把我抱上马车时,对父亲说了最后一句话:

"沈瑜,既然得偿所愿,又何必装模作样?"

我没看清父亲的表情,也不明白娘亲话里的意思。

只觉得娘亲像换了个人,仿佛从提线木偶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回到江南老宅后,这种变化愈发明显。

外祖父去世多年,宅子只剩几个老仆人。

房舍家具都破败不堪,娘亲却拿出画纸勾勾画画,找来工匠照着图纸翻新。

她站在满地木屑里和匠人们讨价还价,眼神亮得吓人,哪还有半分京城里低眉顺眼的贵妇模样?

江家的铺子在半年内陆陆续续开张了。

起初我总在夜里偷偷抹眼泪,怕娘亲也跟我一样想家。

直到看见她舒展的眉眼才明白——这儿才是她真正的家。

娘亲每天天不亮就出门,踩着暮色归来,整个扬州城的铺子都被她走了个遍。

有回我半夜醒来,还看见她趴在灯下翻账本,烛火把影子投在墙上,像只不知疲倦的蝴蝶。

厨房吴婶给我做梅花糕时,冷不丁说了句:

"大小姐当年可是让满扬州男商人都服气的经商奇才,要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吴婶,梅花糕要糊啦!"

直到隔壁二壮找上门,我才信了这话。

这小子腼腆地挠着头:"莹妹妹,你娘亲的首饰铺子生意太火了,我娘天不亮就去排队都抢不着新样式。"

他掏出个布包,里面叮叮当当响着铜钱:"这是我攒的,能不能让你娘亲给我娘留支簪子?"

我摸着自己发间的珍珠钗,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暴喝:

"江婉整日抛头露面也就罢了,竟让我女儿跟外男厮混,简直败坏门风!"

父亲不知何时到了扬州,此刻正死死盯着我头上的钗子。

他大步冲过来,一把拽下发钗折成两段:

"哪个野男人送的金钗?你们母女真不要脸!"

"沈莹,沈家的规矩淑女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我摸着头皮上的血迹还没反应过来,二壮先"哇"地哭了:

"快来人呐!坏人打莹妹妹!"

他娘抄着擀面杖冲出来,指着父亲鼻子骂:

"你个杀千刀的龟。孙!欺负小姑娘算什么东西!"

骂到一半又慌忙捂住我的耳朵,转身抄起扫帚就打。

娘亲赶回来时,我正扑在她怀里发抖。

她轻轻摸着我头上的伤,声音发颤:"莹儿别怕。"

二壮他娘叉着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娘亲郑重向他们道谢,转头对父亲说:

"承蒙老夫人关照,莹儿已改姓江。"

"民妇的女儿,与京城沈家再无瓜葛。"

父亲脸色煞白,却还在强撑:

"重儿病了,他想喝你熬的汤..."

"半月没好好吃饭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毕竟是你的亲骨肉,就算从前不懂事..."

我想起沈重从前摔碗的模样。

那年娘亲熬了整夜的参汤,他尝一口就吐在地上,非要喝郡主府的鱼羹。

郡主不仅派人送来,还亲手喂给他喝。

三人坐在桌前,倒像是一家人。

我踮脚挡住娘亲的视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娘亲只有江莹一个女儿,沈家的嫡孙自有郡主后娘疼。"

父亲颓然靠在墙上,突然说:"我没娶郡主,莹儿。"

娘亲却已转身:"沈大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娘!"

沈重从仆人背上滑下来,沙哑着嗓子追上来。

我紧张地看着娘亲,她却平静如水:

"沈少爷认错人了,方才莹儿已说过——民妇只有莹儿一个女儿。"

沈家父子竟在扬州买了宅子住下。

听下人说,父亲不知怎的得罪了郡主,自请调来扬州当差。

娘亲却像没这回事,天天忙着给我找书院。

"这儿不比京城,莹儿要是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先生。"

送我去白鹤书院那天,她攥着我的手直冒汗:

"下学时娘亲在门口等你,别哭鼻子啊。"

我红着脸点头。

在京城时,我总躲在被子里哭——同窗们说我字丑画也丑,说我乡下来的小家子气。

可这儿的先生不一样,尤其是教丹青的白先生,他举着我的螃蟹画直夸:"灵气逼人!不愧是婉婉的女儿!"

坐上马车时,娘亲突然喃喃:"原来白无尘在这儿..."

第二天我死活不让她送,自己揣着画本蹦蹦跳跳去了书院。

却在门口撞见不速之客——沈家父子正堵在门口。

我装作没看见,却被沈重拽住衣袖:

"姐姐!我也来书院念书了!"

我甩开他的手。

以前在沈家大宅里,沈重可从没喊过我一声姐姐。

他还帮着其他小姐欺负我,嘴里嚷嚷着:

“沈莹根本不配当我姐姐。

“等我爹把郡主娶进门,我以后就有郡主生的弟弟妹妹了。”

现在呢,他倒像是突然醒悟了,追着我道歉说:

“其实那些同学,根本就看不起我。

“他们说,郡主嫁进来生的孩子,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甚至,甚至还有人骂我是,是野孩子。”

说真的,听到这些话,我不仅没同情沈重。

反而觉得心里痛快。

他见我没反应,只好把满肚子的苦水都咽了回去。

今天白先生拿了几幅画来给我们欣赏。

我瞥见一幅白鹅图,旁边的印章上刻着“雪宛”二字,心里一惊:

“这是我娘的?”

白先生点了点头:

“这是你娘当年在书院时随便画的。”

白先生走开后,沈重突然开口:

“娘也会画画?”

我一边临摹着白鹅,头都没抬:

“沈少爷是想说,只有你那个郡主娘会画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敢再吭声,转而去问其他人。

其他人纷纷告诉他,白先生和我娘都是鹤梅老先生的得意门生。

我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脸,发现他都快哭出来了。

放学时,沈大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沈重却没理他,抹了抹眼泪,哭着上了马车。

沈大人见状,拦住我:

“你祖母来了,跟我去见一见吧。”

我昂着头看他:

“真奇怪,在沈家的时候,谁都不想看到我和我娘。

“堂姐妹们的珠花首饰,都是我捡剩下的。

“我和沈重打架,他被祖母抱在怀里心疼,我却要在祠堂跪着。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那我就只要娘亲好了。

“沈重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娘亲?”

2

他看着我,脸色煞白:

“不,莹儿,没人要跟你抢娘亲,重儿他是你弟弟啊。”

我爬上江家的马车,冷笑一声:

“我要是信了沈大人的话,娘亲才真的会不要我了。”

沈瑜回府时,沈老夫人迎了出来。

看到她宝贝孙子沈重红着眼,老太太立刻破口大骂:

“那个贱女人真是黑心肠,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是好东西!”

没想到,一向和她亲近的孙子却推了她一把:

“都是因为你!是你害得娘亲和姐姐再也不理我了!”

老夫人那满是皱纹的脸,差点维持不住慈爱的表情。

她抹着眼泪开始骂沈瑜:

“都是你娶的好媳妇,让整个沈家都不得安宁。”

沈瑜正烦躁着呢,听了这话更头疼:

“母亲你整天挑拨重儿和他母亲的关系,现在自己都忘了!”

他说完苦笑一声。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江婉离开沈府后,家里很快就乱成一锅粥。

重儿嚷嚷着要母亲,账本杂务堆成山。

就连母亲常喝的药,都有人弄错方子。

更别说自己了,连常点的熏香闻着都不是那个味儿。

沈瑜看着家里乱成一团,揉着额头回了书房。

没想到沈重突然冲了进来,拿起书房里的一幅月夜梨花图。

他看到旁边印着同样的“雪宛”二字,忽然笑了起来,就要撕毁。

沈瑜气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从他手中夺下画作,庆幸只是撕坏了一角。

他大声斥责沈重:

“逆子!你疯了不成?”

却对上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父亲,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这幅画是娘亲画的,雪宛二字,是鹤梅先生的关门弟子江婉的别号。”

沈瑜心头一震:

“你在胡说什么?”

“父亲因为这幅画爱上雪宛,却认错了人。

“发现郡主是冒牌货后,你又急不可耐地取消婚约,借我思念娘亲的名义调到扬州。

“你连自己心里已经有娘亲,都不敢承认。

“为了雪宛这幅画冷落娘亲,却又爱上了她。

“父亲,你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人。”

3

他说完便跑出书房。

留下沈瑜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又怕是真的。

江婉,怎么会是雪宛?

她那样一身铜臭味的商人之女,怎么能画出这幅月夜梨花图?

他在书房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精神恍惚地走到江家的一处书铺。

他走了进去,抬头便看到墙上的几幅画。

笔触细腻,栩栩如生的仕女图。

他对雪宛的笔法了如指掌,开口有些艰难地问:

“请问,这几幅画,是谁画的?”

店里的伙计笑道:

“一看您就是外地人吧,这是我们老板江婉画的。

“您可以看这里的印,雪宛二字就是她的号。

“她可是鹤梅先生的关门弟子,可惜早年间嫁人封笔了,如今和离回扬州重拾画笔,您可真是运气好。”

沈瑜扯了扯嘴角:

“多谢。”

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伙计一脸茫然。

巧的是,今天书塾放假,江婉特意请白无尘去酒楼吃饭。

她牵着女儿的手,和白无尘走在一起,就像一家三口。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沈瑜的心。

他冲上前:

“江婉,我们谈谈好吗?”

4

我抬头看着娘亲的脸。

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拒绝沈大人:

「无尘师兄,你带莹儿先过去好吗?」

白先生点点头,牵起我的手。

但我走几步就不肯再往前走:

「先生,我怕他欺负我娘。」

白先生犹豫地看了看我。

他「嘘」了一声,和我一起躲在树后:

「你跟你娘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顽皮。」

我一心盯着娘亲,没有听清。

沈瑜的面色不好,眼下青黑,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成婚前,你是不是去过京城的圣音寺?」

我看向娘亲。

她也有些愣怔:

「沈瑜,你想问的就是这件事?」

「你在圣音寺做了一幅月夜梨花图,送给了一个香客。」

娘亲皱着眉:

「我已经记不清了,沈瑜,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

却被他捏住肩膀:

「不,你记得,你进京城就是为了看自己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样。

「那个香客,就是我。」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娘亲推开沈大人的手:

「原来沈大人知道那个人是我。」

「不,我不知道,直到今日我才——」

娘亲打断了他的话:

「那沈大人可真够蠢的,您若要买画请去书画铺,不必与我多言。」

沈大人失魂落魄地拦住娘亲:

「我确实很蠢,竟然将秦昭月当成雪宛,白白冷落了你这么多年。

「都是我的错,婉婉,我识人不清……」

他从袖中掏出一幅画:

「可是,婉婉,这幅画我一直贴身带着,我的心里只有你。

「是秦昭月蒙蔽了我的心,这些年我,我早就对你动心。

「和离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就连对雪宛,我都生出了歉疚。」

白先生忽然开口:

「要是师父和江伯父江伯母还活着,怕是要跳出来用拐杖敲沈大人的脑袋。」

娘亲却格外平静:

「原来如此。

「当年我知道这婚约的时候,确实去了京城,想的是若对方是个纨绔或木头,我就主动取消婚约。

「没想到最后还是看走了眼,蹉跎你我这些年。

「郡主也是自作自受,为你从大好芳华拖到这把年纪。

「沈瑜,这件事里最不冤枉的,只有你了。」

沈瑜抖了抖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娘亲叹了口气:

「你不肯娶江氏女,可以取消婚约,而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君子之名,糟蹋一个女子的一生。

「你将郡主当作雪宛,但也没有十足的真心对她,让她背负插足你我婚约的骂名。

「若一早你就知道我是雪宛,又会怎么样呢?

「你都忘了你亲口说过的话。」

娘亲笑了笑:

「那是我们成亲没有多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我有些技痒,打开陪嫁箱子,拿出一沓上好的宣纸铺开准备作画。

「你从廊下走过来,冷淡开口。

「你说,你还是早日学管账吧,既然你出身商贾之家,就别学书香门第舞文弄墨。

「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一手的铜臭味还是别沾染纸墨香气。」

沈大人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再无话可说,仓皇离开。

娘亲走了过来,原来她早就发现了我们:

「你们呀。」

我和白先生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5

沈瑜浑浑噩噩地回府。

他没有理会还在咒骂的母亲,也没有理会沈重的号哭。

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回想起往日种种。

圣音寺里戴着帷帽的雪宛,和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江婉的脸重合。

沈瑜内心生出无限的懊悔。

当年知道这桩婚事时,他便心生抵触,他的母亲也哭了几日:

「我儿大好的前程,竟要娶一个江南商户之女。

「有这样的主母,将来我们沈家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沈瑜安慰着母亲,心里却也是赞同的。

但他从小便以君子的道德要求自己,做不出退婚这等背信弃义的事。

只要那女子尽好本分,他也能将她当作妻子。

可是圣音寺那日,他和雪宛匆匆一面。

尽管对方戴了帷帽,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她的脸。

就连那幅画也是她不小心遗失,而非亲手所赠。

沈瑜还是毫无预兆地动心了。

他藏起这幅画,控制不住地关注那日去过圣音寺的女子。

爱意让他无限美化对方。

女子身上的衣料、首饰都极为精致奢靡,又做得一手好画。

绝非普通女子。

直到郡主府设宴,秦昭月私下邀约。

她红着脸提及圣音寺那日。

沈瑜确信对方就是雪宛无疑。

对方那张美丽的脸,是他意料之中的美人。

沈瑜却发现鼓噪的心跳声渐缓。

他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

沈瑜遵守婚约,迎娶了江南的江氏。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确实打算做个好丈夫。

江氏温柔内敛,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有时候会接连几日不回府,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在那样的目光里沦陷。

直到那日他看到江氏铺开画纸,跃跃欲试地准备作画。

他忽然就有些生气。

此前他从未听说江氏会作画。

莫非她偷偷进了书房看到自己珍藏的画,准备投其所好?

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上好的宣纸。

母亲前日便提醒他说江氏出身商贾之家,若不严加管教,恐怕奢靡败坏门风。

今日她便用这一纸千金的宣纸糟蹋。

他对上江氏那双漂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斥责了对方:

「你还是早日学管账吧,既然你出身商贾之家,就别学书香门第舞文弄墨。

他有些记不清当时江氏的表情了,只知道后来她再也没有那样看过自己。

直到莹儿和重儿出生。

这对双生子,让母亲都对江氏有所改观。

后来,沈瑜茫然睁开眼。

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是整个沈家都偏爱重儿。

除了江氏,就连自己这个生身父亲,都冷待莹儿。

江氏为了维护女儿,和母亲一再起冲突。

还有郡主。

郡主早就过了寻常女子婚嫁的年纪,却毫不忌讳地来往沈府。

府里的下人都议论着沈瑜什么时候休妻娶郡主。

这种话都传到了重儿耳中。

他早就被母亲惯坏了,眼里根本没有江氏和莹儿。

是自己和母亲的一再放纵,彻底冷了江氏的心。

沈瑜捂着双眼,陷入绝望的深渊。

6

「既是师妹做东,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先生喊来小二,点了几壶好酒。

娘亲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瞪大眼睛看着娘亲。

她点了点我的鼻尖,

「看什么看,你还不能喝。」

我哪里想喝啦,我无语地捂着鼻子。

被她吐出的酒气熏得换了个位置。

娘亲在扬州,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样的变化很好。

我跪坐在椅子上,趴在窗上,看着下面络绎不绝的行人。

娘亲和白先生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叙旧。

我想起什么,凑到娘亲耳边。

她真是喝多了,直接大声重复了一遍:

「白先生怎么还未成婚?

「对啊,师兄,你怎么这把年纪还未成婚!」

她大吼一声,不仅把白先生都吼清醒了。

还引得整个酒楼一阵寂静。

白先生连喝几杯酒都脸色未变,此时却涨红了脸:

「师妹你——」

娘亲一拍桌子,她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

「该不会师父说得是真的吧,你其实——」

白先生手足无措:

「师父说什么了?你别听他瞎说!」

我来回看着他们俩,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娘亲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师父说,师父说,你有断袖之癖!」

我看着白先生从红变黑的脸,忍不住问:

「先生,什么叫断袖之癖?」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

「你娘这是醉了,在胡说呢。」

他无奈地起身扶起娘亲:

「走吧,我送你们回府。」

娘亲半夜才醒酒,她一脸懊恼:

「完了,说好请师兄的,我怎么醉得不省人事,还是他结的账。」

我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何止,娘您在马车上还说,当年和白先生成婚就好了。」

「什么!?」

「您说,这样白先生就不会被家里人催成亲,躲在书院,您也不会嫁去京城,和沈大人纠缠不清。」

「莹儿,这真的是我说的吗?」

她痛苦地捂住额头。

我无情地戳穿了她:

「不止,您还抱着我哭了一路,说这样就没有莹儿了。

「然后您又把天底下的男人都骂了一顿。」

「好了好了,莹儿别说了。」

娘亲欲哭无泪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怎么这么多年未饮酒,酒量还是这么差。」

我忍住笑意。

今日才发现娘亲也有像个孩子的一面。

当年在书院时,娘亲一定很快活吧。

若是当年娘亲真的和白先生成婚,便是世间没有莹儿也没关系。

娘亲摸了摸我皱起的眉头:

「小小年纪,想什么呢?眉头皱得多难看。」

我将脸庞凑到娘亲手上:

「莹儿在想,白先生这把年纪还孤身一人,真可怜。」

她扑哧一声笑了:

「难为莹儿了,小小年纪就操心先生的婚事了。」

7

第二天去书塾,我才发现不止我一个人操心哩。

听到我打听这事,同窗都兴奋地围了过来:

「白先生当年就很受年轻闺秀欢迎,不过现在,那些姑娘的孩子都满地跑了,白先生还是一个人。

「我娘当年就是其中一个,现在我爹还防着呢,我娘说要来书院接我,他就哭着说,秀秀你是不是又想偷看白无尘!

「江莹,你娘和白先生不是师兄妹吗?你也不知道?」

我刚刚还在笑同窗,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愣了一下:

「我娘她,应该也不知道。」

「白先生思慕的不会就是你娘吧?」

不知谁大大咧咧说了一句,然后又捂住嘴。

其他人都表情变幻,然后尴尬四散。

我有些奇怪,转过身就看到白先生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口。

我不敢看他的表情:

「白、白先生。」

他的声音里无奈又好笑:

「你娘说我断袖,你们又说我是思慕她。

「这件事传到我这里也罢了,莫要再传扬出去,毁人名声。」

一帮小萝卜头悻悻点头。

我不敢再停留,回到座位上。

才发现沈重今日没来上课。

接下来几日他都未出现。

我以为他和沈大人想开了,终于回京城不再骚扰我们。

没想到是沈重又病了。

他不肯吃药,在府里闹得不可开交。

沈府的人一波又一波来请娘亲。

他们不知道娘亲最近在帮一位旧朋友作画,一直闭门不出。

沈重的消息都被我拦了下来,没有传进娘亲耳中。

直到白先生得了一沓好纸上门,娘亲在院子里摆了酒。

沈家人不请自来,声音传了进来。

娘亲面无表情地命人关门。

却见沈瑜抱着满面潮红的沈重冲了进来。

他失望地看着娘亲和白先生:

「纵然你有了新人,重儿也是你亲生的骨肉。

「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江婉,你将来真的不会后悔吗?

「原来你竟是这么冷血的人。」

娘亲才反应过来,她看向我。

我眼睛有些酸涩地低下头:

「是我拦下的消息,娘亲要打要骂我都认。

「我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人。

「但是我才不会让沈重再次伤了娘亲的心。」

沈瑜声音里满是失望:

「莹儿,是我这个父亲对不起你。

「但是重儿他出生时和你只差半个时辰,是你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啊。

「他从前是被教坏了,但是他已经知道错了,也是真的想认你这个姐姐。」

沈重在一片沉寂中,胡乱喊着「娘亲」「姐姐」。

我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滚落。

娘亲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我想起祖母从前骂我的话:

「丫头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回你的乡下去!

「不像我家乖孙孙重儿,长得跟你爹一模一样,一看就有出息!」

……

不知何时,我的眼泪已经砸到地上。

娘亲蹲下身将我搂在怀里:

「莹儿别哭,娘亲没有怪你。」

她将我的脸按进肩膀,轻轻摸着我的头发:

「莹儿忘了娘亲说的话了?离开沈家的时候……

「就算将来我江婉沦落到在街上讨饭,也不会丢下我的乖莹儿。」

我紧紧抱着娘亲,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娘亲亲亲拍着我的背,等我的心情平复了些,才将我放下。

我抹了抹眼泪,瞥见沈重醒了过来。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眼里满是羡慕。

娘亲却叮嘱下人去书房抽屉拿了封信过来: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莹儿替我拦住你们父子,免去我内心的诸多煎熬。」

她将下人取来的信递过去:

「莹儿刚来扬州时,也这般吃不好睡不好。

「她忘性大,现在恐怕都记不得了。

「整整十日,她夜夜啼哭唤着爹爹。

「本就瘦小的人儿,瘦得小脸都快没了。

「我当时真的懊悔,害怕因为自己逞一时的意气,害死莹儿。

「我写了十几封信,句句恳求,希望你能回一封信给我,安慰几句莹儿也好。」

沈瑜脸上满是震惊:

「不,不,我没有收到——」

娘亲打断了他:

「你当然没有收到。

「老夫人替你回了封信。

「她狠狠羞辱了我们母女一番,又告诉我,她已经托人将莹儿改了姓,从此她再也不是沈家人。

「沈瑜,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关心。」

沈瑜父子都陷入长久的沉默。

沈重声音凄厉地喊着娘亲:

「娘!我不要爹爹了,我也可以改姓!求求你别不要我!」

娘亲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们:

「沈瑜,你若还有半分为人父的良心,就带他回京请太医照看,而不是反复将一个生病的孩子当作工具。

「别让我再多厌恶你一分。」

沈瑜脸上堪称完美的面具终于被击毁。

他抖了抖唇,抱起还在唤娘亲的沈重,落荒而逃。

娘亲歉疚地看向白先生:

「难得请你吃顿饭,又被搅和了。」

白先生无所谓地笑笑:

「师妹今日只要别再说我是断袖,我就心满意足。」

娘亲也笑了,她忽然想起什么:

「师兄,白姨的生辰是不是近了?」

白先生脸上一僵:

「啊?是,是没几日了。」

娘亲高高兴兴开口:

「那这次我跟你一起去拜访一下白姨,带莹儿给她老人家看看。」

白无尘脸上罕见地露出些无措:

「还是算了吧,她年年生辰,有什么可庆祝?」

娘亲想起什么:

「师兄,你不会是不敢回去吧?」

白无尘脸上露出些挫败:

「我娘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有些好奇,但是涉及长辈的事,我没有多问。

直到我随着娘亲去了梧桐山庄,见到白先生的娘亲。

8

我在京城都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庄子。

而且庄子里的仆从都是漂亮的少年。

我有些想不通,白先生家境如此优渥,他怎么会在小小书院供职?

直到见到白先生的娘亲。

娘亲让我唤奶奶,我傻了眼。

「可是,她看起来和娘差不多大,怎么会是白先生的娘?」

对方被我逗得花枝乱颤:

「婉婉,你这女儿说话太招人喜欢了。」

我晕晕乎乎被她抱在怀里。

一整日下来,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白先生的娘亲是武林中人,练的功法可以使人青春永驻。

我好奇地问她是什么功法。

她指着左右的十几个俊美的少年,笑得暧昧:

「莹儿想学?等你长大了我再传给你——」

她还没说完,白先生忽然出现捂住她的嘴,将我从她身边夺了过来:

「好了,莹儿,她在编故事,你别听她瞎说。」

晚了,我觉得我有点打开新世界大门了。

我懵懵懂懂地看着白先生,发现他脸有些红。

但是我问了他不肯说。

回去路上,我发现娘的脸也有些红。

他们还不敢看彼此。

真奇怪。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肯定发生了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流水一般滑过。

在我还没搞懂娘亲和白先生的关系前,先听到了京城沈氏的消息。

沈老夫人病逝了。

自从沈瑜一行回京后,老夫人许是因为奔波劳累过度病倒了。

本来不是多重的病,偏偏沈重和人斗殴,打伤了侯府世子。

气得老夫人急火攻心, 更是一病不起。

沈瑜的糟烂家事被政敌拿来大做文章。

消息传到扬州时, 沈老夫人已经病逝多日。

至于沈重,小小年纪不仅有了逞凶斗殴的恶名,还背负了气死祖母的不孝之名。

而沈瑜,他本就霉运缠身。

还对郡主出言不逊,被郡主新嫁的郎君四处针对。

沈瑜从前便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如今如落水狗一般, 让很多人快意不已。

弹劾沈瑜的奏章如雪花片般飞入内阁。

沈瑜直接被停了职, 他本是前途无量, 如今名声尽毁。

同僚踩着他上位,恨不得将他踩进泥里, 生怕他还能翻身。

娘亲知道后,只是叹了口气, 什么都没说。

于是, 我也将他们抛在脑后。

次年春天的时候,我终于看出娘亲和白先生关系的不寻常。

每次娘亲来书院接我,白先生都会换一身新衣服。

白先生家访时,娘亲则会戴上最新的首饰。

简直就像书院青梅竹马的同窗。

他们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直到我问白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和娘亲成婚,他满脸惊讶:

「什、什么成婚?」

我怒气冲冲地踩在他的鞋上:

「渣男!」

他解释了半天, 我才听懂。

娘亲怕我多想,才拒绝成婚。

而白先生,他哪有原则。

娘亲的话, 就是他的原则。

不然他当年也不会沉默着看娘亲成婚。

甚至娘亲都和离了, 他还在这装好师兄呢。

他藏不住事, 很快就跟娘亲交代了。

娘亲神色有些复杂地想跟我解释。

我抱住她的胳膊:

「嘘,娘亲, 别担心我。

「莹儿比任何人都想看到娘亲能幸福。

「白先生很好,若是他不好,娘亲将来照样有勇气丢下他吗, 不是吗?

「莹儿,会永远永远支持娘亲。」

……

白先生是入赘到江家的。

但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喝喜酒的同窗都神色复杂, 谁也没想到当初一句玩笑, 竟是真的。

他们都很羡慕我:

「江莹,以后一定要帮我们在白先生面前美言几句。」

「是啊, 让他以后别那么严苛吧!」

我不知说什么好,也只会傻笑了。

今天是娘亲最美的一天。

她穿着十几个江南绣娘一起绣成的嫁衣,极为明艳动人。

不止一次有人笑话白先生看呆了。

白先生的娘亲也来了, 一堆客人都以为她是白先生的姐姐。

她喝了酒, 说漏了嘴, 将去年娘亲和白先生在梧桐山庄发生的事告诉了我。

白无尘这个人性格淡泊, 唯一所求大概就只有雪宛师妹。

他那间尘封多年的房间里,藏着许多他亲笔所绘的师妹的画像。

一颦一笑,皆是情意。

后来对方嫁人,他便将其封存,自己也甚少回山庄。

没想到娘亲上次误打误撞闯了进去,白无尘的心事直接大白于天下。

「什么误打误撞,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

「按照这小子的性子,等我入了土, 他还开不了口。」

她哈哈大笑,看得我目瞪口呆。

忽然下人走过来在我耳边提到沈家。

我皱眉起身。

我之前特意叮嘱下人看好门口, 别让沈家人来捣乱。

没想到对方真的会过来。

但我走到门口时,却不见人影。

门房挠了挠头, 说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我望着远处佝偻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沈大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会是他?

我回到宴上, 请来的戏班已经开始唱戏。

伶人唱的是新婚祝词: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