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笃定我难舍离,将婚书为纳妾书,我便让他倾家荡产,送他入空门
发布时间:2025-08-05 06:15 浏览量:2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夫人,这婚书,您还是签了吧。"
管家垂首递上朱砂笔,锦缎上的"正妻"二字已被墨迹狠狠划去,改作刺目的"妾室"。
我抚过自己绣了半载的嫁衣鸾凤,轻笑出声:"夫君当真以为,我会忍下这份折辱?"窗外骤雨倾盆,他倚在门边,唇角噙着笃定的弧度:"你离不得我。"
三日后,萧家商号账册尽毁,库银不翼而飞。
而那位曾意气风发的萧时津,正跪在寒山寺青石阶上,住持的剃刀映出他猩红的眼:"施主,红尘已断了。"
1
嫁给萧时津的第三年,那张原本应当白纸黑字写满我们誓言的婚书,被一盏翻倒的茶水浸得字迹模糊,纸张卷曲,像是我们这段婚姻的缩影。
我捧着那张残破的婚书,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想着不过是重补一纸文书罢了。
可当我踏入府衙,那名官吏翻查名册良久,神情却逐渐变得迟疑,最终抬眼看向我,语气里透着几分试探:“夫人,您的婚姻状态……显示为妾。”
我怔在原地,仿佛听错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不可能,我和夫君三年前就在府衙成亲,此事人人皆知。”
他低头又翻了一遍册子,眉头皱得更深:“林夫人,册上清清楚楚写着,您是萧大人的妾室,而正妻……是苏清音。”
我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苏清音?那个曾与我容貌七分相似的女子?那个萧时津亲口说只是“一时糊涂”才带回府的替身?
我攥着那张泡烂的婚书,像攥着一段虚假的过往,心口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与萧时津自幼相识,他护我、宠我,甚至在我年少时为我摘下高处的纸鸢,从树上摔下也不喊疼,只是将纸鸢递给我,笑着说:“南月莫哭,我不疼。”
我记得他在我十五岁生辰那日,站在府门外整整一夜,只为在我睁开眼时第一句便说“生辰快乐”。
我还记得他十八岁那年,在湖心亭为我跪下,烟花映得他眉眼温柔:“南月,等我二十二岁,我们就成亲,可好?”
我离京那年,他送我至城门外,眼中满是不舍,声音发颤:“两年,我只给你两年,时间一到,我便去接你回来。”
我信了他。
在外那两年,他几乎每月都寄信,字字句句皆是思念。有次我忙于医书,半月未回,他竟为此酗酒病倒。信中笔迹凌乱,写得近乎绝望:“夫人,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心软,安慰他:“再忍忍,我很快就回。”
可我回京那日,悄悄归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在花厅门口撞见了他与她。
他抱着她,吻得深情,而她侧脸与我有七分相似。
我手中的帕子落地,转身就走,他追出来,我却不愿再见。
他写信、淋雨、站在我府邸门前,一遍遍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些年你不让我去看你,我太想你了,所以才找了替身……”
“我发誓,就只是抱抱亲亲,别的什么都没做!”
“南月,我错了,可我真的是爱你爱到疯魔了……”
他站在雨中三天三夜,高烧昏迷,嘴里还念着我的名字。
我终究心软,原谅了他。
成亲后,他依旧对我温柔体贴,一如从前。只是我渐渐发现,他身边那个贴身丫鬟,竟换成了苏清音——那个他说早已送走的人。
我问过他,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无处可去,我便留她在府中做个粗使丫头。”
我信了。
直到今日,府衙那张名册,撕碎了我所有的信任。
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手中攥着那张被茶水泡烂的婚书,脑海里浮现出他昨日写来的信。
他字迹温润,一如往常:“夫人,我推了与户部尚书的会面,买了你最爱的蔷薇饼和桂花糕,只想早些回府陪你。我甚是想念,你可想我?”
我盯着那几个字,忽然笑出了声。
笑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三年来,他每日都这样写信,每一句都像是深情的告白。
可原来……他早就与别人成了正妻。
我想起前几日,我病中醒来,他端着药碗坐在我床边,轻轻吹凉,低声问我:“苦不苦?”
那时我摇头,他便笑着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那日午后,我路过东厢,听见屋内传来女子的轻笑,是他熟悉的声音在低语:“你别怕,她不会知道的。”
我站在门外,没有推门。
我想,也许我早该猜到。
马车缓缓前行,天色渐暗,暮色沉沉,风卷着落叶从车帘缝隙钻进来,拂过我的脚边。
我望着窗外,忽然听见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厮匆匆跑来,递上一封信笺。
我接过,指尖微微发颤。
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字迹。
我缓缓拆开,里面只有一句话:
“夫人,今日风大,记得添衣。”
我盯着那几个字,眼眶泛红,嘴角却扬起一丝苦笑。
原来,他连信都写得这般温柔。
只是,这份温柔,早已不属于我了。
2
萧时津再次解释:她爹娘身子骨孱弱,远在他乡又水土不服,哭着求我让她回京城……
她来府中应征丫鬟,我确实毫不知情。
她手脚麻利,又是层层筛选出来的,我不能因私情随意打发。
于是我再一次忍了。
不曾想,忍来忍去,竟忍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马车缓缓驶入侯府,我的眼泪早已干涸。
我深吸一口气,正欲掀帘下车,忽听得正厅传来萧时津与他兄弟的谈话。
我刚去医馆看过,苏清音并无大碍,不过是些皮肉伤,你安心在家陪林夫人吧。
萧时津斜倚在太师椅上,青衫松了两颗纽扣,双腿交叠,神情倦怠。
他皱眉将兄弟手中的烟杆熄灭,语气低沉而冷淡:我不是说过,来我府中不准抽这烟袋,南月最厌烟味。
行行行,宠妻狂魔。兄弟笑着调侃道,不过我真不明白,你既然那么中意林南月,当初为何还非得娶苏清音?说真的,你是不是一直把她当替身?
厅内一时沉寂。
片刻后,萧时津低沉的嗓音响起——
是又如何?
起初我也以为她只是个替身,等南月一回来,便不必再留她。
可她被送走之后,我几乎夜夜梦到她。
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她不在身边,才又接回来,放在身边做贴身丫鬟。
我离不开南月,也放不下清音。
南月可以光明正大地受我宠爱,清音只能藏在暗处,给个名分,又能如何?
兄弟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林南月知道?她那性子,若真知道了,你便是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心软。
萧时津沉默片刻,喉结滚动:那就永远别让她知道。
我立在门外,只觉五脏六腑都凝成了一块冰。
原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可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原来真正的痛,是连哭泣都成了奢望。
心脏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一角,却仍要跳动。
我想起他今晨出门前,还柔情似水地吻过我的额头;想起他醉酒归来,抱着我低声呢喃“夫人,我不能没有你”;想起他将我冰凉的手捂在胸口,说“这里只为你跳动”。
原来那些温柔,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一路归府时,竟还在猜测他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今才知,他不过是在白月光和朱砂痣之间,左右逢源。
好!萧时津不是怕我知道吗?
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永不回头。
我转身离去,立刻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我去县衙申请注销了所有在京中的身份文书。
第二件事,我改了名字。
官差告诉我,所有手续半月内便可办妥。
半月之后,哪怕他翻遍天下,也再寻不到我的踪迹。
我转身离开,怀中飞鸽传书不断,全是萧时津的急信。
我没看,也没回。
3
暮色早已浸染了整座府邸,檐角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庭院映得昏黄而静谧。
我缓缓步入院中,还未站定,便见萧时津从回廊那头快步走来,步履急促,眉心紧蹙。他身上的官服尚未换下,衣角还沾着些许夜露。
“夫人,你去哪儿了?”他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焦灼,眼底映着烛火,却藏不住那一抹隐忧,“我一回来就发现你不在,等了许久,差点把城翻个底朝天。”
他这番话,说得真切,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后怕。
我望着他,心头却泛起一阵钝痛。那样的担心,那样的焦急,曾几何时,也落在我身上过。
“只是去街上走了走。”我轻声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忘记告诉你了,抱歉。”
萧时津这才松了口气,将我揽入怀中,手臂收紧了些,像是要确认我真的安然无恙。
“你跟我道什么歉?”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语气柔和得像春风,“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又胃痛发作,没人照顾。”
他一向细心,连我旧疾的发作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
“前日你说想吃糖醋鱼和清蒸鲈鱼,我已经让厨房备好了食材,我去做给你吃,好不好?”
他松开我,转身进了厨房,背影依旧挺拔,动作利落。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挽起袖口,动作娴熟地切着鱼片。烛光落在他侧脸,光影交错间,仿佛又回到了刚成亲那年。
那时我刚从江南回来,身子虚弱,他一个从未碰过锅铲的公子哥,硬是跟着府中厨娘学了半个月,只为亲手给我做一碗养胃的鱼片粥。
有次他忙得连早朝都差点迟到,最后是边听幕僚汇报边炒菜,惹得一众下属哭笑不得。
那样的他,真的曾那样爱过我。
就在我出神之际,一只信鸽忽然从窗外掠过,轻巧地落在窗沿。
萧时津神色一变,迅速取下纸条,扫了一眼后便放下刀,擦了擦手。
“夫人,府中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他边系上外袍边解释,语气如常,甚至不忘俯身在我额上落下一吻,“菜已经做好三道了,你先吃,别等我。”
我没有应声,只点了点头。
等他走后,我走到膳桌前,看着那几道还冒着热气的菜,胃却一阵阵抽痛,像是旧疾复发,又像是心口被什么狠狠压住。
那张纸条,我看清了,是苏清音写的。
我没有依他所言坐下吃饭,而是转身出了门,雇了辆马车,悄悄跟了上去。
果然,他并未回府衙,而是径直去了城西的医馆。
医馆贵客房外的长廊已被清空,几名青衫大夫和药童垂首而立,神情紧张。
馆主连连躬身,声音发颤:“萧大人,实在对不住,是我们在照料上疏忽了,才让苏姑娘在浴房滑倒。我们定会加强看护,绝不会再有下次!”
萧时津面色冷沉,语气如冰:“若再有下次,这家医馆也不用开了。”
馆主连连称是,额头都渗出汗来。
我站在转角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明明他们说她只是受了些轻伤。
可如今他却包下了整条长廊,稍有差池便如临大敌,仿佛她的一根汗毛都比我的性命更珍贵。
房门被推开,苏清音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角泛红,像是刚哭过。
萧时津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站在门外,听着他低声安慰她的话语,仿佛自己成了局外人。
那个曾为我学厨、为我弃考、为我熬药的人,如今在别人面前,也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
我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像风,却沉重得几乎迈不动。
马车缓缓驶离医馆,街边的灯火一盏盏掠过,照不亮我眼底的黯然。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能撑多久。
4
苏清音眼圈泛起水光,声音微微发颤:都怪奴婢不好,被马车撞了不说,洗个澡还摔了一跤,害得老爷都没空陪林夫人了……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我真是个不祥之人……
胡说些什么。他语气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先安心养伤,这几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身边。
苏清音抬起泪眼:那林夫人那边呢?
萧时津眉眼淡然:我会妥善安排,你不必挂心。
停顿片刻,他语调柔和了几分:我们是夫妻,我陪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心头一震,仿佛被人猛地推入寒潭。
夫妻,原来这两个字,也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从他口中说出。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一幕却让我如坠冰窟——萧时津竟摘下腕上的佛珠,轻轻绕过苏清音纤细的手腕。
还有,以后不准再说自己是灾星。
这串佛珠是我特意请高僧开过光的,我戴了七年,如今给你戴着,愿它护你平安。
苏清音眼眶一红,伸手抱住了他。
我站在门外,视线模糊,胸口像压了块千斤巨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串佛珠……是我十八岁那年,一步一叩,从山脚一路跪到山顶,整整三个时辰,膝盖渗血,掌心磨破,才求来的。
那天大雨倾盆,我浑身湿透,却笑得像个傻子,将佛珠递给他时说:主持说,这串珠子能保你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他红着眼眶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低声哽咽:你疯了吗?谁让你去受这种苦?
我靠在他怀里,轻声说:只要你平安,我做什么都值得。
自那天起,无论朝堂风云如何变幻,无论夜深人静还是烈日当空,他从未摘下过那串佛珠。
可如今,他亲手将它给了另一个女人。
心脏像是被钝刀割裂,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原来,他口中的“一辈子”,也不过七年。
我转身离开,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
刚踏进门,信鸽便翩然落下。
萧时津的字条静静躺在案上:「夫人,府中临时有事,我需外出几日,莫生气,回来定好好补偿你。」
我盯着那行字,笔尖悬在纸上,指尖微微发颤。
我本想写:是要出差几日,还是陪你的“妻子”几日?
可最终,我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撕碎了那张纸,泪水砸在案几上,模糊了视线。
接下来几日,我一直在收拾行囊。
路引、银票、首饰……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都被我收进了包袱。
三日后,萧时津回来了。
他推开门时,怀里抱着一大束蔷薇,另一只手拎着点心盒子,笑意温柔:夫人,我回来了。
我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他。
他走过来,将花和点心放在石桌上,伸手想揽我入怀:这几日府中事务实在繁杂,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否则我怎会离开你这么久?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轻轻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拥抱,语气平静:我没生气,你去忙你的事便是。
他怔了怔,随即笑着道:不忙了,该办的都办完了,现在该哄你了。
他牵起我的手,眼中带着几分期待: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不等我回应,他便牵着我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一座戏楼前。
暮色渐沉,楼前灯笼一盏盏亮起,映得门前青石板泛着暖光。
戏楼里传出咿呀唱词,是《牡丹亭》的经典片段。
我望着那熟悉的曲调,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那年,我们初遇也是在这样的戏楼,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我坐在一楼角落,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他听戏,我听他。
后来他说,那日他便注意到了我,因我听得太入神,眼角竟泛了泪光。
他递来一方帕子,笑着说:戏还未终,泪已湿巾,可真是个多情姑娘。
我低头接过,羞红了脸。
如今,他牵着我走进戏楼,像是要重现那日的温柔。
可我却知道,那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们。
戏台上,杜丽娘唱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却听得心如刀割。
他侧头看我,眼里有光:还记得那日吗?你听完这出戏,说想学唱戏,我还笑你,说你五音不全。
我淡淡一笑,没应声。
他继续说:你总是这样,嘴上不说,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我望着台上人影婆娑,忽然轻声问:苏清音也会唱戏吗?
他微微一怔,随即道:她不会,我也没听她提过。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
戏散后,他牵着我走出戏楼,夜风微凉,街边灯火点点,像是旧梦残影。
我望着前方的路,忽然觉得,该走了。
该去哪里呢?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再不走,我会在这场温柔的骗局里,彻底沉沦。
他牵着我的手,一如从前,只是我已不再相信。
5
戏楼内灯烛辉煌,檀香袅袅,我缓步而入,便觉四周目光如针般刺来。耳边是压低的窃语:
萧大人果然情深,为了林家那位,竟包下一整座戏楼!
听说还特意从南边请来了名角儿班子,专唱她爱听的《牡丹亭》。
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少说也得千两往上。
哎,这等宠爱,寻常女子哪能比得?
我站在光影交错的厅中,耳边是旁人的艳羡,眼前是萧时津含笑的眉眼。
可心口却像被冰封住,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予我风花雪月,却将名分给了别人。
他让我活在众人称羡的目光里,却让另一个女人住进他的婚书。
我们坐在二楼的雅阁,楼下丝竹声声,我却听不出半分欢喜。他侧身靠近,替我披上外袍,声音低柔:冷了?
我摇头,眉头却因腹中一阵绞痛不自觉蹙起。
他立刻察觉,掌心贴上我小腹,语带歉意:又疼了?要不要先回去?
我咬唇摇头,他便不再坚持,只是低声吩咐人去买药草和暖炉。
那一瞬,他温柔得像从前,像我们还未被命运撕裂的那些年。
那年春日,我们在江南一处老宅避雨,他也是这样,替我捂着冰凉的指尖,说:“你若疼,我便替你疼。”
可如今,他的温柔,早已不是唯一的承诺。
一刻钟后,门外脚步匆匆,是苏清音。
她提着包袱,发梢微湿,面色苍白,似是刚冒雨赶来。
萧时津一见她,神色骤变:你伤才刚好,怎敢冒雨出门?我不是让小厮去吗?
她低头轻声道:他正忙别的事,我怕林夫人疼得难受,又怕您焦急,便自己来了……
说着,将包袱递过去,轻声道:外头雨大,我忘了带伞……但药草和暖炉都护得好好的,没沾一点水。
萧时津沉默片刻,接过包袱,转头对我说:夫人,我陪你去换药。
我没有多言,起身走向后院。
待我换好药出来,他已不在原处。
我正欲离开,却听见隔壁厢房传来窸窣声。
推门一看,果不其然。
他将她压在桌案上,唇齿纠缠,气息灼热。
苏清音轻轻挣扎:别……林夫人还在等您……
他低笑,语气却执拗:先不管她。
她咬唇,声音哽咽:我只是怕林夫人难受……而您看到她难受,也会难受……
他听得心疼,吻得更深。
她轻哼一声,他低声笑问:有感觉了?
她脸红着推他:您去陪林夫人吧,我……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他嗓音低哑,带着宠溺的笑意。这种事,要男人帮忙才舒服。
他的手滑入裙下,衣料摩擦声窸窣作响。
她压抑的喘息,他低声哄诱:乖,放松……
我站在门外,心口一阵阵抽痛,像是被什么撕裂了。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抱着我,在夜色中轻声说:“我会护你一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可如今,他护着的人,已不是我。
6
我记得那年烟花绽放时,他捧着我的脸,眼里映着璀璨的光,轻声问我:“南月,我可以吻你吗?”
我低着头,心跳如擂鼓,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他低头吻下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温柔得仿佛我是什么不能碰的珍宝。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共度良宵那夜,他满是克制,一遍遍轻声问我:“南月,疼不疼?”直到我摇头,他才敢放任自己,事后还紧紧抱着我,低声在我耳边许诺:“这辈子,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可如今,他在厢房里,用指尖抚过另一个女人的肌肤,声音低哑,带着我不曾听过的缱绻。
萧时津啊萧时津,你竟负我至此!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站不住脚。
我踉跄着后退,一不小心撞到了墙边的花瓶,瓷器落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谁在外面?”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追出去时,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橘猫蹲在角落,警惕地盯着他看。
“看样子是猫。”苏清音轻声说,语气温柔,“您快去陪林夫人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府就好。”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萧时津皱眉,“今晚就留在我身边。”
苏清音咬了咬唇,低声道:“可是……林夫人那边……”
“谁才是你的男人?”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溢出来的。
苏清音的脸瞬间红了,轻声呢喃:“……是您。”
“那就听我的。”他牵起她的手,径直带她回了雅座。
推门而入时,我仍坐在原位,安静地听着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松了口气,拉着苏清音坐到我身边,语气自然:“夫人,外面雨太大,她也喜欢听戏,就让她一起听完了。”
我轻轻应了一声,没揭穿他。
整场戏,他对我依旧体贴入微。
问我冷不冷,替我揉着胃,还低声问我要不要提前离席休息。
可我知道,他的左手,始终与苏清音十指相扣。
我忽然想起我们第一次牵手的时候。
那年我十六岁,冬夜落雪,他翻墙来到我府门前,将冻得通红的手伸到我面前,笑着说:“南月,我手好冷,你帮我暖暖?”
我红着脸握住他的手,他立刻收紧,像是怕我逃走一般,再没放开。
那时,他眼里只有我。
如今,他一边牵着我,一边牵着别人。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
萧时津立刻察觉到,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怎么了?”
我笑了笑,轻声道:“戏曲太感人了。”
他低笑,声音里满是宠溺:“真是个孩子,这么容易动情,嗯?”
我没有再说话,任由他替我拭去眼泪。
戏散后,人群渐渐离去,他却没让我走。
他让人推来一排乐器,古琴、箫笛、琵琶……每一件都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以前说这些好,我就花高价都收来了。”他笑着问我,“喜欢吗?”
一旁的管事立刻补充:“林夫人,这些乐器,萧大人可是下了大功夫。有些是从江南名家手中求来的,有些是从宫中借调的……”
苏清音站在一旁,眼神微微一闪。
我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声音温柔:“南月,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望着他眼底的光,那是我曾经最熟悉的温柔,如今却像是一场幻影。
“谢谢你。”我轻声道,声音平静得不像我自己的。
他似乎松了口气,笑着替我披上外袍。
雨还在下,打在窗棂上,一声一声,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
我站起身,看着他和她并肩而坐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戏,我演得太久了。
我该走了。
可我还没开口,他却先一步说:“今晚别回去了,外面雨大,我送你。”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伸手想牵我,我却轻轻避开了。
雨声渐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而我,站在戏台的光影尽头,看着他,忽然觉得陌生。
7
这是什么?苏清音忽然伸出手,指尖勾住那根垂落的流苏绳,眼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好奇。
“别碰!”管事的惊呼几乎与她的动作同时响起,却终究迟了一步。
一阵沉闷的机械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厚重的灯架与鎏金香炉轰然坠落,尘土飞扬间,整个厅堂仿佛都在震颤。
千钧一发之际,萧时津猛地将苏清音扑倒,滚向一旁。而我,依旧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命运的靶心上。
黑影压顶而来,世界骤然一沉。
“砰——”
痛感如潮水般涌来,意识如灯油将尽,最后一缕清明,是萧时津惊惶的呼唤:“南月——!”
可我知道,他怀里护着的,是她。
梦很长,像穿越了四季,也穿越了年少时光。
梦中,十四岁的萧时津穿着洗得发白的书童服,嘴角还带着未消的淤青,却笑得张扬又明亮。
我一边用棉签替他涂抹药膏,一边红着眼眶骂他:“你是不是疯了?一个人打十个,你是铁打的不成?”
他却无所谓地挑眉:“谁让他们欺负你?你是我护着的人,谁都不能动。”
少年目光灼灼,语气坚定:“只要有我在,你不许受一点伤。”
我哭得不能自已,忍不住喊他的名字:“萧时津……”
可他听不见,牵着另一个我,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梦境碎裂,现实重来。
我猛然睁开眼,泪水早已浸透枕巾,湿意凉透了脸颊。
还未缓过神,便听见房中传来苏清音低低的啜泣声,她扑进萧时津怀里,声音哽咽:“怎么办,都怪我……我不该去拉那根绳子,要是我不拉,林夫人也不会出事……您惩罚我吧……”
萧时津轻轻叹了口气,抬手为她拭去眼泪:“真要惩罚?”
苏清音点头,声音细如蚊呐:“是,做错了事就要惩罚,不然我睡不着觉……”
他低笑一声,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你叫我一声夫君。”
她一怔,眼底泛起红晕:“……什么?”
“叫。”
她咬唇片刻,终是低声唤道:“……夫君。”
萧时津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温柔:“既然你叫我夫君,那就要听我的。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自责。”
苏清音低头离去,脚步轻得像风。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头空落落的,手指无意识地碰倒了床头的茶盏。
瓷器落地,清脆一声。
“啪——”
萧时津猛然回头,这才发现我已醒来。
他几步走近,眉眼间尽是担忧:“南月,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握住我的手,语气低沉:“对不起,刚才太乱了,我……认错了人。”
我闭上眼,没有戳破他的借口。
只是轻声问:“苏清音呢?”
他脸色微变,以为我要追究,立刻解释:“她也不是故意的……不过这事的确她有错,我已经处理过了。”
我想起方才那一幕,心中苦笑——是那种“处理”吗?
那确实……够严厉的。
我没有再说话。
没有质问他为何会认错,也没有责怪他为何偏袒。
只是轻声道:“我饿了。”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帘幔,阳光斜斜洒落在床沿,像一层薄纱,笼住了我眼底的情绪。
而他,终究什么都没察觉。
8
萧时津身形一顿,仿佛被什么击中般,脚步微微晃了晃。
他凝视着我,目光一点点沉下去,像是终于从我平静的面容里窥见了什么。
我太安静了。
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失去了温度。
他嘴唇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可我只淡淡开口:我饿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斩断了他所有情绪的流转。
他怔了片刻,终究没再多问,只是轻轻点头:好,夫人,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他披上外袍,转身出门,动作匆忙得像是怕错过什么。
门合上的声音清脆,却在我心头激起千层浪。
眼泪不受控地滑落,砸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我迅速抬手拭去,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窗外阳光正好,金灿灿洒满庭院,可我却觉得冷。
爱会让人失控,恨会让人挣扎。
可我此刻,对萧时津,什么都没有了。
那场大火之后,我昏迷了整整三日。
醒来时,他坐在床边,眼底布满血丝,像是三天未曾合眼。
他亲手为我熬药,亲自喂我服下,甚至夜里翻身都要轻声问我冷不冷。
可我始终沉默,不哭不闹,不悲不喜。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却又不敢深问。
直到出医馆那天,他特意安排了一场宴会,说是为我接风洗尘。
府邸张灯结彩,珍馐满桌,宾客盈门,人人称羡。
我站在厅中,身着华服,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偶人。
有人低声议论:
“萧大人对林夫人真是疼到骨子里了。”
“这些珠宝,都是宫中御赐的吧?”
“林夫人真是命好。”
我听着这些话,嘴角微微扬起,却无半分笑意。
萧时津终是忍无可忍,将我拉到偏厅,低声问:“还在生气?”
他指尖摩挲着我的手腕,语气柔和:“我发誓,那天我真没认出她来。”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我静静看着他:“好啊,休了苏清音。”
他神色一滞,语气低了几分:“她家境贫寒,双亲卧病,何必赶尽杀绝?”
我笑了,原来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唯独不愿动她。
正要开口,一只信鸽破空而来。
他接过纸条,脸色骤变,立刻提笔回信,却迟迟未得回应。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从焦急转为怀疑,再到压抑的怒火。
“南月,苏清音现在在哪?”他声音紧绷,努力维持着冷静。
我心口一颤。
他不信我。
他甚至没有查证,就认定是我动了手。
我声音微颤:“你怀疑我?”
他揉了揉眉心:“不是怀疑,只是她刚刚传信说,有人要对她不利……”
“所以呢?”我冷笑,“她一句话,你就坐立不安?”
他眉头紧锁:“现在是人命关天,你非要这时候争风吃醋?”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窗外一片灰蒙,像是压在我心头的阴云。
我轻声道:“萧时津,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他没有回答。
风穿堂而过,吹熄了厅中一支红烛。
火光熄灭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9
吃醋?我声音轻得像羽毛飘落水面,你觉得这是吃醋?
萧时津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心拧成一个结,南月,我和她真的没有瓜葛。可如今她音讯全无,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
不是我。我立刻打断他,声音像碎冰落在青石板上,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因我而动她!
他盯着我,眼底像是压着一团即将爆发的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清音的讯息依旧断断续续,像是被风吹散的纸条,拼不回完整的形状。
终于,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克制,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重得像是要把我捏进骨血里:南月,我说过我已经处置过她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誉是最卑劣的手段,我没空陪你赌气,告诉我,苏清音到底在哪?!
我疼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你问一百遍,我也还是不知道!
萧时津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怒意。
林南月!我真像是从没认识过你!
他猛地甩开我——
砰!
我踉跄几步,后腰撞上桌角,额头磕在棱角分明的雕花上,血瞬间涌了出来。
周围一片惊呼:萧大人,林夫人受伤了!
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急促,一边唤人一边厉声吩咐:立刻派人去找!查清音最后出现的位置!
我扶着桌角,缓缓站直身子。
鲜血顺着额角滑落,温热黏腻,我却感觉不到疼。
比起心口撕裂的痛,这点伤又算什么?
我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笑了。
他怎么会管我呢?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苏清音。
就像从前满心满眼都是我一样。
有人惊慌地围上来,想扶我去医馆,我却轻轻摇头,推开所有搀扶的手,一个人走出府邸。
轰——!
刚踏出府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我回头,看到那块写着“萧时津爱林南月一生一世”的匾额,重重砸落在地,裂成两半。
我看着那块匾额,忽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萧时津,你的一生一世,原来,这么短啊。
我一个人回了府邸。
我沉默地处理了额头的伤口,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他送我的簪子、镯子、时计,他亲手写的字条,我们一起拍的画像……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被我装进木箱,一趟又一趟地丢进府后的火盆。
最后一箱烧完时,夜风卷着灰烬吹过我的脸颊。
我站在院中,忽然觉得可笑。
曾经视若珍宝的回忆,如今不过是灰飞烟灭的废品。
转身的瞬间,一个麻袋猛地套住了我的头!
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后颈便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仍被套在麻袋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被布条死死塞住。
透过麻袋的缝隙,我看到萧时津抱着苏清音坐在高位的太师椅上,四周站满了护卫。
他低声唤她名字,声音温柔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瓷器。
我忽然想起,从前他也是这样抱着我,在我发烧那夜,整夜未眠地守在床边。
如今,他的温柔,终于又回到了原主身边。
我不再挣扎。
只是闭上眼,任由麻袋里沉闷的空气将我包裹。
也许,这样也好。
至少,我终于可以不再记得他。
不再记得那年春日,他牵着我的手走过满园桃花,说要与我白首不相离。
10
护卫垂首禀报:萧大人,人已擒获,正是林夫人指使欺辱苏姑娘的首恶。
我缩在萧时津怀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瑾言,要不……别追究了?你来得及时,我其实也没受什么伤……
他眸光微沉,却低头看我,语气冷中带柔:不行。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脸颊,像怕碰碎什么珍贵的瓷器:我素来不与南月计较,可她竟敢动你……我岂能袖手旁观?
既是她的人,那就借她一儆百,让她明白,谁也不能碰我萧时津在意的人。
我浑身发寒。
脑中如惊雷炸响,终于看清——这一切,竟是苏清音设的局!
她假意遭人欺辱,再买通人将我绑架,骗萧时津我是恶徒头目,只为了让他在毫不知情中亲手将我折磨至死!
我想喊他的名字,想挣扎,可嘴巴被布条塞住,只能发出呜咽的闷响。
苏清音轻叹一声,似不忍:那……下手轻些吧,毕竟是林夫人那边的人……
萧时津冷笑:轻?我从不知“轻”字怎么写。
敢欺负你,我要让他尝尽世间最痛的滋味。
话音未落,我便被拖上高台。
下方是十几丈深的水池,水面泛着冷光,像一张张开的巨口。
麻袋套头,绳索缠身,猛地被人一推——
砰!
水如刀锋,灌入麻袋,冲击力让我五脏六腑翻腾,像被巨锤重击。
水从鼻腔、口腔涌入,呛得我眼前发黑,肺部如针扎般剧痛,我本能地蜷缩,却无处可逃。
救命……救……
微弱的呼救声被水吞没。
麻袋吸饱了水,越来越沉,像铅块般拖着我往下坠。
我拼命挣扎,可绳子越勒越紧,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绳子猛地收紧,我被拽出水面。
咳咳咳——!
我剧烈咳嗽,肺里的水混着血丝喷出,还未喘过气,身体又被推了下去。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坠落都像被扔进冰窟,每一次拉起都像被抽筋剥皮。
反反复复,生不如死。
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只剩嗡鸣,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不知第几次被拉上来时,苏清音终于出声:够了……瑾言,别再打他了……
萧时津却冷笑:还早。
他接过护卫递来的棍子,缓步走到我面前。
敢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砰——!
第一棍落下,我整个人猛地弓起,如被雷击。
剧痛从脊背炸开,蔓延四肢百骸,我死死咬住布条,仍压抑不住一声闷哼。
砰!砰!砰!
棍影如雨,毫不留情。
每一击都似要将我骨头敲碎,内脏震裂。
我眼前一片模糊,只听得苏清音轻声道:“瑾言,别再打了……我怕他撑不住了。”
萧时津站在原地,手里的棍子微微抬起,又缓缓放下。
他低头看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你怕他撑不住?那你可知道,他差点把你害成什么样?”
我艰难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已哑,连一个字都发不出。
苏清音轻轻拉住萧时津的衣袖:“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他毕竟是林夫人那边的人,若真出了事,怕是不好收场。”
萧时津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那便留他一条命。”
他转身离去,留下我倒在湿冷的地上,像条被丢弃的鱼。
夜风拂过,吹散了水汽,也吹凉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我曾以为,他记得我。
我曾以为,他还念着我们年少时的诺言。
可如今,我才明白,我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的一颗棋子,是苏清音精心策划的一场戏中,最可笑的配角。
而他,早已忘了那个在旧书摊前,替我擦去指尖灰尘的少年。
11
我能尝到咸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砸在青砖地面上,碎成点点暗红。
九十九杖。
是他亲手执的刑。
起初还能感受到皮肉撕裂的灼痛,后来,连痛觉都像是被抽离了,只剩下麻木。
意识像是被抽丝剥茧,眼前不断泛起黑雾,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塌陷。
身体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又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反复煎熬。
最后一棍落下时,我像一具空壳般瘫倒,鲜血从身下汩汩涌出,染红了衣襟,也染湿了脚下的砖石。
咔嚓——
他抬起乌黑的靴子,重重碾过我裸露在外的手指。
骨裂的声响刺耳而清晰,我疼得全身抽搐,却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
萧时津这才满意地收回脚,转身将苏清音拥入怀中。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是不是被吓到了?
好了,结束了。他淡淡地对护卫吩咐,像是在丢弃一件无用的旧物:把这人扔出去。
说完,他抱起苏清音,脚步轻缓,仿佛怀中是稀世珍宝。
靴底踩过血泊,发出黏腻的声响,像是踩碎了我最后的念想。
我嘴里的布条终于松脱。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他的名字。
萧……瑾言……
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力气。
他脚步一顿,像是迟疑了一瞬。
可苏清音恰到好处地软倒在他怀里,声音虚弱却带着撒娇的意味:瑾言……我头好晕……
萧时津立刻收回目光,低头将她搂得更紧,语气焦急:我马上带你去医馆!
他快步离去,再未回头。
我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笑着笑着,泪水便混着血水滑落。
只要他回头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会知道,此刻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是那个曾陪他在落梅树下共饮清茶的女子。
可他没有。
他的眼里,早已容不下我。
再有意识时,我已被丢在府邸后院的泥地上。
雨水打在身上,湿冷刺骨,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般,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每动一下,背上的伤便撕裂般地疼。
手指肿得不成样子,断裂的地方泛着诡异的青紫。
窗台上,信鸽轻啼。
我颤抖着挪过去,看到两封纸条静静躺在那里——
第一封是萧时津写的:「夫人,之前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只是不想你做错事。这几日我在医馆陪苏清音,等她身子好了就回来。」
我盯着那几个字,忽然笑出了眼泪。
多么讽刺。
他把我打得只剩半条命,却还能写得如此温柔体贴。
他甚至,根本没发现我不见了。
第二封,是身份注销成功的通知:「林小姐,您提交的身份信息注销和改名申请已通过审核,即日起生效。」
我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指节泛白。
雨还在下。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声声,像是敲在心上。
我想起那年冬夜,他抱着我走过长廊,怀里是温热的药香,嘴里是轻柔的话语。
他说,阿宁,你是我此生唯一认定的人。
如今,我连他一个眼神都换不回来了。
我靠在墙角,任雨水冲刷着伤口,也冲刷着过往。
天快亮了。
可我的天,已经黑了。
风吹过窗边,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入晨雾中。
我望着它远去的方向,轻声问自己:
若重来一次,我还会走进那个落梅纷飞的庭院吗?
12
我终于能够脱身了!
我咬着牙,缓缓站起身,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衫,背上早已备好的包袱。这个府邸里,属于我的东西,我一样没落下。
唯独两样,我没有带走。
第一样,是萧时津十八岁那年赠予我的一条银链。链坠中藏有一处小巧机关,他当时笑着对我说:“南月,我要随时知道你在哪里。”
那时我只觉得是深情,如今想来,却只剩讥讽。
或许他已经许久未曾查看了吧?
可只要他稍加留意,便会明白,是他亲手将我一次次推入水池,是我每一次落水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是他命人将我杖责至昏厥,整整九十九下!
是他踩碎了我的指骨,连一声痛呼都不许我发出!
第二样,是他当年追求我时写下的情书。
厚厚一叠,纸张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带着少年时的悸动——
“南月,今日你穿了白裙,我心跳快得像是要死。”
“南月,等你及笄,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我一日都等不及。”
“南月,我会爱你一生一世,只守你一人。”
我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他红着眼眶将我抵在墙角,低声呢喃:“南月,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那些曾让我辗转难眠的誓言,如今看来,句句荒诞。
我把银链与情书轻轻放在案几上,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临出门前,我将身份玉牌掷入火盆,连同过往的一切,一同焚尽。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那个为萧时津落泪的林南月。
马车缓缓前行,我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灯火,恍惚间看见十八岁的萧时津站在云端对我微笑。
可下一刻,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肋下传来,幻象瞬间破碎。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姑娘?你是否需要帮忙?
邻座一位男子合上手中的医书,目光微凝。他察觉到我额角的冷汗,语气中带着关切。
我摇摇头,把脸更深地藏进斗篷里。
那斗篷上还残留着府中的气息,是在城门口随手买的粗布货色。
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车,声音轻得仿佛飘在风里。
慕城打量着这位浑身透着不对劲的女子。
她身着不合身的斗篷,左手无名指有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右手却诡异地扭曲着。
更令人不安的是,即便车厢温暖,她仍在微微发抖。
我是一名大夫,他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接过手帕时,他注意到我手腕内侧的淤痕,那是长期被束缚才会留下的痕迹。
慕城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普通的伤痕。
谢谢,我把手帕攥在掌心,却没有擦拭。
我不能留下任何线索,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只要马车抵达下一站,就算萧时津翻遍天下,也休想再找到我。
突然,腹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滑落。
我下意识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湿热的红。
慕城猛地掀开车帘,声音冷厉:停车!立刻停车!这里需要紧急救治!
——(完)——
(开放式结尾留白)
她是谁?为何带着伤逃亡?而那封封泛黄的情书,又是否曾真正动过少年的心?
13
视线朦胧中,我望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急促地解开我衣襟的纽扣。
那一刻,我竟莫名想起萧时津。昨夜,他也曾这般解开苏清音的衣扣,动作温柔得令人心颤。
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起,轻飘飘地浮在风浪翻涌的海面,像是落叶被卷入漩涡。
脑海中闪过被猛然推进水池的瞬间,刺骨的寒意涌入胸腔,麻袋粗糙的纤维擦过脸颊,留下灼热的痕迹。
最痛的,不是肋骨断裂的剧痛,而是萧时津那句低沉而冰冷的警告:“敢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划过心口,凌迟着我残存的理智。
意识消散前,我听见自己嘶哑的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回音。
多么讽刺,他亲手折断的肋骨,此刻竟刺穿了我的肺叶。
他曾说要护我周全,不让我受一丝委屈,最终却成了我最深的伤口。
车厢内,油灯摇曳,慕城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并不认识我,却在这一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驱使,不愿袖手旁观。
车夫低声询问:“大夫,是否需要立刻回城?”
我忽然剧烈抽搐,仿佛要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
慕城伸手按住我,转向车夫:“前方驿站准备药材,她有多处骨折和内出血,需立即……”
话未说完,他的手腕被我猛然抓住。
那双原本涣散的眼睛,竟在刹那间聚焦,映出他脸上惊愕的神色。
“不要……去医馆……”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血沫从唇角溢出,“求你……”
慕城怔了怔,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我郊外有药庄。”
我是在一片浓郁的药香中苏醒的。
阳光透过纱窗洒落在被褥上,斑驳的光影让我一时恍惚,不知是梦是醒。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醒了?”
我猛地转头,迎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他手中握着一张药方,见我睁眼,合上纸页,语气平稳:“你在马车上昏迷,我做了紧急处理。现在感觉如何?”
我下意识按住腹部,疼痛虽已缓和,但皮下仍隐隐作痛。
我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谢谢。”
慕城点头,将一碗温水递到我手中:“我叫慕城,是个大夫。这里是我在城外的药庄,很安全。”
水温透过瓷碗传入手心,我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片刻后,我低声开口:“苏语,我叫苏语。”
我便在药庄住了下来。
慕城每日定时查房,除必要的病情询问,从不多问一句。
直到某日换药时,药童失手打翻托盘,金属器械砸地的声响让我不由自主地一颤,本能地蜷缩起身体。
慕城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我护住肋骨的动作上。
他静静看了我片刻,声音低缓:“这些伤,不是意外。”
我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攥住被单。
慕城没有追问,只是替我拉好衣领,淡淡道:“若你不愿说,可以不说。但若需要,这里的师爷和衙役都可为你出头。”
我轻轻摇头。
他没再多言,转身离开时,我忽然开口:“谢谢。”
他回眸,看见我脸上浮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不过,真的不用了。”
药庄的日子安静得近乎虚幻。
我逐渐恢复体力,偶尔会去花园里晒太阳,看药草在风中摇曳,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药香。
有次,我坐在石凳上翻看一本古旧的医书,慕城端着药碗走来。
“你在看《千金方》?”他将药碗放在我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我点头:“以前学过一点。”
他微微挑眉:“你以前是大夫?”
我笑了笑,没回答。
他也不追问,只是轻声道:“你若感兴趣,可以常来看看。”
那日之后,我开始帮着整理药柜,偶尔也会跟着药童学习辨识药材。
慕城教我如何分辨不同药材的气味与质地,有时会讲些他游历各地的见闻。
有次我问他:“你为何要救我?”
他沉默片刻,望着远处的山林:“或许,是命运让我遇见你。”
我怔了怔,转头看他,他却已低头翻阅手中的药方,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错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与他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有时他在书房翻阅医案,我便在一旁煮茶;有时我晒药,他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那天午后,我靠在廊下打盹,醒来时发现肩上多了件外衣。
抬头望去,慕城正站在不远处的廊柱旁,目光落在远处的药田,神情安静。
我想起从前,也曾有人这般默默为我披上一件衣。
可那个人,如今已成了我最深的梦魇。
暮色渐沉,药庄的风裹着草药香轻轻拂过。
我望着那道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平静。
也许,命运还未将我彻底抛弃。
14
那天的风卷着几片银杏叶从窗缝钻进来,我正倚在书房外的廊柱边,听见慕城的声音冷得像冰。
对方咬死这个价钱,绝不可能再退半步——
可我分明记得账本里那几笔往来款目,他们的估值至少虚高了三成。
脚步在门前顿住,我望着门缝里透出的暖黄光晕,心跳突然加快。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我伸手推开了门。屋内几人齐刷刷转头,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慕城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惊讶:苏语?
我抿了抿唇,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口,目光落在桌上的账册上。片刻,我开口道:第三页的银钱流预测有误。他们故意隐瞒了一部分债务,若按这个方式核算,实际溢价应上调一成五。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风掠过檐角的声音。
慕城盯着我看了几息,忽然将文件推过来:继续说。
那夜我坐在灯下,纸上墨迹未干,慕城递来的契约被烛火映得泛黄。他道:生意解决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我的商号做账房先生。
我怔了怔,嘴角微扬:你不怕我是商业间谍?
他靠在桌边,目光沉静如水:我查过你的背景——当然,一无所获。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那种人。
医馆的贵客房里,药香与百合的清冽交织成一片,空气中仿佛浮着一层看不见的雾。
萧时津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勺子轻轻敲击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清音,再喝一口。他将勺子递到苏清音唇边,声音温柔得像是春日的风,我熬了两个时辰,连药渣都滤得干干净净。
苏清音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她轻轻啜饮,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瑾言,你在这里陪我,林夫人会不会……
她不会介意。萧时津打断她,语气笃定,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南月最懂事了。
可当他放下碗时,瓷勺与木桌碰撞出一声突兀的轻响。
那一声叮,像一根细针,猛地扎进他的太阳穴。
已经三日了。
三日,没有林南月的音讯。
他摸出怀中的木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张画像,是她熟睡时的模样,眉眼恬淡,唇角微扬。
他去过府邸,可府中下人说夫人出门访友去了。
可她的朋友,不都在京城吗?
我去处理些事。他忽然起身,衣袍下摆带翻了矮凳。
走廊尽头的窗台边,萧时津第三次派人去府邸查看。
管家匆匆赶来,神情凝重。
大人,您让小的去府邸查看,发现……管家欲言又止。
发现什么?
发现夫人的房间已经空了,衣物首饰一件不剩,连她最爱的胭脂水粉也都不见了。
萧时津呼吸一滞。
林南月有洁癖,绝不会让屋子空成那样。
立刻去县衙查,她是不是办了什么手续。
一个时辰后,管家面色沉重地回来。
大人,夫人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注销了。
注销身份?
她为何突然选择注销身份?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暮色中的长街,风吹起他衣角,也吹散了他最后一丝镇定。
那个曾在他书房里翻着账本,笑说“你这账目错得离谱”的女子,如今在哪里?
他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他出征前夜。
她站在院门口,手里抱着一盆新开的茉莉,说:“等你回来,花就开了。”
可如今,花开了,人却不见了。
他闭上眼,掌心攥紧画像,仿佛那样就能把她攥回身边。
可她,真的还会回来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