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摸骨识卿---上
发布时间:2025-08-04 15:00 浏览量:2
京城三月,春寒料峭。刑部衙门外的青石板上,一顶素色轿子轻轻落下。轿帘微掀,露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姑娘,到了。"轿夫低声提醒。
沈清羽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衣衫。她本不该来此,但师父病重,寻常药石无效,唯有当年寒山寺那位小公子家传的"玉髓丹"或许能救。她咬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块半旧的青色帕子,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木兰花——这是她唯一的凭证。
"站住!何人擅闯刑部?"守门的衙役横刀拦住去路。
沈清羽福了福身:"民女沈清羽,求见萧侍郎公子。"
"又是来认亲的?"衙役嗤笑一声,"这几日都轰出去三个了。公子说了,再有冒认者,直接送衙门治罪!"
沈清羽面色一白,却仍坚持道:"民女确有要事,烦请通报一声。"她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塞给衙役,"就说...就说寒山寺故人来访。"
衙役掂了掂铜钱,勉强道:"等着吧。"
刑部后堂,萧景珩正抚摸着案上的一具头骨模型。他双目虽不能视,手指却在骨骼纹路上游走如飞,仿佛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细节。
"公子,门外又来了个女子,说是寒山寺故人。"小厮阿福轻声禀报。
萧景珩手指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带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这次又是何方神圣。"
脚步声渐近,萧景珩闻到一缕淡淡的药香,不同于前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这香气清冽如山中草木。他微微蹙眉,心中竟有一丝异样的波动。
"民女沈清羽,见过萧公子。"声音清润如山泉,带着几分紧张。
萧景珩面无表情:"近前来。"
沈清羽心跳如鼓,缓步上前。她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萧公子——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若非那双无神的眼睛,当真是翩翩如玉的俊朗公子。
"伸手。"萧景珩命令道。
沈清羽伸出右手,立刻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萧景珩的手指修长有力,从她的指尖一直摸到腕骨,动作既专业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亲密。沈清羽脸颊发烫,却不敢抽回。
"指节纤细,腕骨略凸,是常年捣药的手。"萧景珩淡淡道,"说吧,你冒充我恩人,有何目的?"
沈清羽急道:"民女不敢冒充!五年前寒山寺冬夜,公子误食毒蘑菇,是一个采药的小女孩用银针为公子逼出毒素,又煎了三天药..."
"这些事京城人人皆知。"萧景珩冷笑打断。
"那女孩临走时,公子曾赠她一块青色帕子,上面绣着..."沈清羽声音渐低,"绣着木兰花。"
萧景珩神色微变。帕子的事,他从未对外人提起。
"还有..."沈清羽鼓起勇气,"公子当时发烧说胡话,一直念着'母亲别走'..."
"住口!"萧景珩突然厉喝,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堂内瞬间寂静,沈清羽吓得后退半步。
萧景珩胸膛剧烈起伏,那个冬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因母亲忌日独自上寒山寺,误食毒蘑菇后痛不欲生,是一个小女孩用银针救了他。高烧中,他确实曾哭喊母亲...
"你..."萧景珩声音微颤,"过来。"
沈清羽战战兢兢地靠近。萧景珩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手指如蝶翼般轻触她的眉骨、鼻梁、下颌。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酥麻,沈清羽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眉骨微凸,鼻梁右侧有一处极小的凹陷..."萧景珩喃喃自语,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当年那女孩为我煎药时烫伤了手腕,疤痕在哪?"
沈清羽慌忙卷起右袖,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白色的月牙形疤痕:"在这里。当时药罐打翻,烫了一下..."
话音未落,萧景珩突然将她拉入怀中。沈清羽惊呼一声,整个人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鼻尖盈满了他身上清冽的沉香气。
"真的是你..."萧景珩声音沙哑,手臂微微发抖,"我找了你五年。"
沈清羽僵在他怀中,心跳快得要跃出胸腔。她没想到,当年那个苍白瘦弱的小公子,如今已长成这般挺拔的男子。
"公子恕罪,民女此番前来,实是有事相求。"沈清羽轻挣开他的怀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家师病重,需玉髓丹救命。听闻此药乃萧府秘制,故冒昧..."
萧景珩眉头紧锁:"你师父?"
"是寒山寺的慧明师太,当年就是她教我医术。"沈清羽眼中含泪,"若非师父病危,我绝不会来打扰公子。"
萧景珩沉默片刻,忽然高声唤道:"阿福,备马!取我药箱来!"
沈清羽诧异抬头:"公子?"
"我亲自去看看。"萧景珩神色坚定,"玉髓丹药性猛烈,需对症下药。况且..."他嘴角微扬,"救命之恩,当亲自报答。"
沈清羽眼眶一热,正欲道谢,忽听门外一阵骚动。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公子!方才有人在衙门外鬼鬼祟祟,见这姑娘进来后就匆忙离开了!"
萧景珩脸色骤变:"可看清样貌?"
"蒙着面,但腰间似乎挂着...毒医门的令牌。"
沈清羽闻言面色惨白。毒医门——正是当年对萧景珩下毒的组织!难道他们一直在监视萧府?
萧景珩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别怕。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沈清羽忽然觉得,五年前那个风雪夜的交集,或许真是命中注定。
暮色四合,官道上两骑快马飞驰而过,惊起路边一群麻雀。
沈清羽紧攥缰绳,指节发白。她侧目看向身旁的萧景珩——他骑术极佳,完全不像个盲人,仿佛能感知到前方每一处弯道与障碍。
"公子,前面要入山了,路不好走。"领路的阿福回头喊道。
萧景珩微微颔首,忽然勒马停住:"下马,换乘。"
沈清羽一愣:"什么?"
"你那匹老马撑不到寒山寺。"萧景珩不容置疑地说,"与我同乘。"
沈清羽耳根一热:"这、这不妥..."
"医者眼中无男女。"萧景珩唇角微扬,"还是说,沈姑娘心中有什么杂念?"
被反将一军,沈清羽只得红着脸下马。刚站稳,一只修长的手就伸到她面前。她犹豫片刻,将手放了上去。萧景珩稍一用力,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他身前马背上。
"坐稳了。"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萧景珩的双臂从她身侧环过,握住缰绳。他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
马儿疾驰起来,沈清羽不得不向后靠去,整个人几乎嵌在萧景珩怀中。山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她脸上蒸腾的热度。
"公子为何执意亲自前往?派个侍卫送药不就行了..."沈清羽试图转移注意力。
萧景珩沉默片刻:"毒医门重现江湖,必是冲我而来。你因我卷入危险,我岂能坐视?"
沈清羽心头一颤。五年前那个雪夜,她只是遵循师训救人一命,从未想过会与这位贵公子再有交集。
"其实..."她轻声道,"当年救你后,师父连夜带我离开了寒山寺。她说你中的不是普通毒蘑菇,而是有人蓄意下毒。"
萧景珩手臂一僵:"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我不确定公子是否值得信任。"沈清羽实话实说,"直到看见衙门外那个毒医门探子..."
话音未落,萧景珩突然勒紧缰绳,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沈清羽惊呼一声,被他一手揽住腰肢稳住身形。
"有埋伏。"萧景珩低声道,右手已按在腰间软剑上。
四周树影婆娑,看似平静。沈清羽正疑惑,忽听"嗖"的一声破空响——
"低头!"
萧景珩一把按下她的头,三枚银针擦着发髻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针尾泛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淬了毒。
"毒医门的'三更阎罗'。"萧景珩冷笑,"五年了,还是这点伎俩。"
树丛中窜出五六个黑衣人,刀光剑影直扑而来。阿福拔刀迎敌,却被一脚踹飞。萧景珩将沈清羽往身后一护,软剑如银蛇出洞,精准格开最先劈来的刀刃。
"闭眼。"他低声命令。
沈清羽刚闭上眼,就听见"铮铮"几声金属碰撞,接着是惨叫声。她偷偷睁开一条缝,只见萧景珩剑走游龙,明明目不能视,却仿佛能预判每一个敌人的动作。一个黑衣人绕到他背后举刀欲砍,沈清羽还未来得及惊呼,萧景珩就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反手一剑,那人应声倒地。
"小心右边!"沈清羽突然看到寒光一闪。
萧景珩侧身避过,却听"嗤"的一声,一枚暗器擦过他肩膀,血瞬间浸透青衫。
"公子!"沈清羽心头一紧。
"无碍。"萧景珩眉头都没皱一下,剑势更疾。不多时,黑衣人尽数倒地,余下两个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萧景珩没有追击,而是转向沈清羽:"受伤了吗?"
沈清羽摇头,急忙查看他肩头伤势。暗器只擦破皮肉,但伤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有毒!"她立刻从怀中取出银针,迅速在萧景珩肩周几处穴位下针,"幸好我随身带着解毒散。"
萧景珩任由她处理伤口,忽然问道:"你方才为何提醒我?若不出声,暗器伤不到你。"
沈清羽手上动作一顿:"我...我没想那么多。"
萧景珩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撒谎。你明知出声会暴露自己位置。"
沈清羽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没有焦距却深邃如潭的眼睛。她咬了咬唇:"公子为我涉险,我岂能只顾自己安危?"
萧景珩静默片刻,忽然轻笑:"傻丫头。"
这声"傻丫头"叫得沈清羽心头一颤,手上银针差点拿不稳。
阿福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公子,这些人身上都有毒医门标记。看天色要下雨了,前面有个山洞,不如先去避一避?"
萧景珩点头:"你先行探路。"
山洞不深,但足够遮风挡雨。阿福生了火就去洞口警戒。沈清羽帮萧景珩脱下外袍,准备彻底清理伤口。当衣衫褪至腰间时,她倒吸一口冷气——萧景珩背上布满了狰狞的旧疤痕,像是被什么腐蚀性毒药灼烧过。
"这是..."她手指轻颤,不自觉地抚上那些疤痕。
萧景珩背肌一紧:"五年前那场毒。虽然活下来了,但毒素侵蚀了眼睛和背部。"
沈清羽眼眶发热。当年她只看到小公子腹痛呕吐,没想到毒素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遗症。她轻轻将解毒药粉撒在新伤处,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温热的肌肤。
"疼吗?"她小声问。
萧景珩摇头:"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沈清羽心头一酸。这位看似风光无限的刑部侍郎公子,原来一直活在五年前那场毒杀的阴影中。
"公子可知道谁要加害于你?"她一边包扎一边问。
萧景珩沉吟道:"家父掌管刑部多年,树敌不少。但毒医门..."他忽然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沈清羽一惊,却听洞口阿福喝道:"什么人!"
"是我!"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我找沈师姐!"
沈清羽愕然抬头,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正是她在寒山寺的小师妹静仪。
"师妹?你怎么来了?"
静仪看到沈清羽,眼泪唰地流下来:"师姐快回去!师父、师父她不行了!今早突然吐血昏迷,嘴里一直念着'玉髓丹'..."
沈清羽如遭雷击,手中的药瓶"啪"地掉在地上。她转向萧景珩,还未开口,就听他沉声道:"现在就走。"
"可公子的伤..."
"不碍事。"萧景珩已利落地穿好衣袍,"阿福,备马。"
静仪这才注意到萧景珩,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位是..."
"他就是..."沈清羽一时不知如何介绍。
萧景珩微微一笑:"五年前的故人。"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难行。沈清羽与萧景珩再次同乘一骑,这次她却顾不上羞涩,满心都是师父病危的焦虑。
"会没事的。"萧景珩仿佛感知到她的不安,在她耳边低语,"玉髓丹乃家父用西域奇药所制,专解奇毒。"
沈清羽紧紧抓住缰绳:"师父一向康健,突然病得这么重,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和毒医门有关。"沈清羽声音发颤,"前日我下山前,师父收到一封信,看完后脸色大变,当即命我启程找你..."
萧景珩眉头紧锁:"信上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师父烧掉了。"沈清羽回忆道,"只听见她喃喃自语'果然是他们'..."
萧景珩突然勒住马缰:"静仪姑娘,寒山寺近日可有陌生人出现?"
静仪骑着阿福的马跟在后面,闻言想了想:"有的!三天前有个戴斗笠的男人来寺里上香,却一直盯着药王殿看。师父见到他后,当晚就睡不安稳了。"
萧景珩面色一沉,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骨笛递给阿福:"发信号,调暗卫。"
阿福大惊:"公子,这..."
"毒医门此番是有备而来。"萧景珩声音冷峻,"不仅针对我,还要对寒山寺下手。"
沈清羽心头剧震:"为什么?寒山寺与毒医门有何仇怨?"
萧景珩没有立即回答。雨幕中,他的侧脸如同刀刻般冷硬:"或许答案就在你师父身上。"
马蹄踏碎积水,一行人向着寒山寺疾驰而去。沈清羽后背紧贴着萧景珩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不知为何,这份温暖让她在风雨中感到一丝安心。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至少此刻,她不是独自面对。
寒山寺的山门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画。沈清羽却无心欣赏,马蹄刚停就跳下来,踉跄着冲向药王殿。
"师父!"她推开殿门,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慧明师太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痕。几位师姐妹围在榻边,见沈清羽回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师姐,师父一直撑着等你..."静仪抹着眼泪道。
沈清羽跪在榻前,颤抖着握住师父枯瘦的手。才几日不见,那个总是精神矍铄的老人竟憔悴得不成样子。她迅速搭上师父的脉搏,心下陡然一沉——脉象紊乱如麻,分明是剧毒攻心之兆。
"玉髓丹带来了吗?"她回头急问。
萧景珩已站在她身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需以无根水煎煮半刻,再佐以..."
"白芨三钱,黄连五分,我知道。"沈清羽接过药瓶,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两人皆是一怔。
萧景珩轻咳一声:"我去煎药。"
"我去准备银针。"沈清羽起身时腿一软,险些跌倒。连日奔波加上忧心过度,她已是强弩之末。
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别急,来得及。"萧景珩的声音低沉有力,"阿福,生火。静仪姑娘,准备干净布巾和热水。"
他从容不迫地分配任务,仿佛目不能视丝毫不影响他掌控全局。沈清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取出针囊开始消毒银针。
药香很快弥漫整个药王殿。萧景珩跪坐在小火炉前,修长手指轻触药罐边缘感知温度。沈清羽不时瞥向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竟对煎药如此娴熟,火候分毫不差。
"好了。"萧景珩将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药液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需趁热服下。"
沈清羽扶起师父,小心翼翼地将药喂入。慧明师太吞咽困难,药汁溢出嘴角,萧景珩立刻递上帕子。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合作多年的搭档。
服药片刻后,沈清羽开始施针。她手法娴熟,银针依次刺入百会、风池、合谷等穴位,深浅得宜。萧景珩虽看不见,却仿佛感知到她的每一个动作,适时递上下一根针。
"师姐,师父的手动了!"静仪突然惊呼。
慧明师太的眼皮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浑浊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沈清羽脸上。
"清...羽..."声音虚弱如蚊呐。
"师父,我在这儿。"沈清羽握住她的手,眼泪终于落下,"您会没事的,萧公子带来了玉髓丹..."
慧明师太的目光移向萧景珩,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血丝。
"师太别急。"萧景珩上前一步,"晚辈萧景珩,多谢五年前救命之恩。"
"萧...萧..."慧明师太挣扎着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
沈清羽连忙施针稳定她的气息:"师父别说话,先养精神。"
慧明师太却固执地摇头,用尽力气抓住沈清羽的手腕:"小心...毒医门...他们...是为..."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度陷入昏迷。
"师父!"
萧景珩迅速探上师太的脉搏:"毒性暂时压制住了,但情况仍危殆。"他转向沈清羽,"师太刚才想说什么?"
沈清羽摇头,心乱如麻:"师父似乎知道毒医门为何而来..."
殿外忽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照亮了萧景珩凝重的面容。他转向阿福:"去检查寺里可有可疑之人。"又对静仪道,"师太平日可有特别珍藏之物?书信或药材?"
静仪想了想:"师父的经卷都放在藏经阁,但最近她常独自去药王殿地窖..."
"地窖?"沈清羽讶然,"我怎么不知道药王殿有地窖?"
"是师父半年前秘密修建的,只让静心师姐帮忙。"静仪压低声音,"有一次我偷偷看见师父从地窖取出一只铁盒..."
萧景珩与沈清羽交换了一个眼神。沈清羽会意,对众师妹道:"你们轮流照看师父,我和萧公子去配下一副药。"
一离开众人视线,萧景珩立刻低声道:"带我去地窖。"
"可师父从未允许..."
"师太性命攸关,顾不得许多了。"萧景珩神色坚定,"毒医门不惜对出家人下手,必有所图。"
沈清羽咬了咬唇,终于点头。她领着萧景珩来到药王殿后间,移开一幅药师佛画像,露出墙上的暗格。按下机关,地面的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小心台阶。"她握住萧景珩的手,引导他向下走。
地窖阴冷潮湿,四壁摆满药柜。萧景珩虽看不见,却敏锐地转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东西。"
沈清羽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墙角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铁盒。她刚拿起铁盒,忽然听见上方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萧景珩一把拉过她,躲到药柜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静心的声音:"...明明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
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冷笑道:"老尼姑装死,小尼姑撒谎。毒医门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
沈清羽浑身紧绷——静心师姐竟与外人勾结!她感到萧景珩的手轻轻按在她肩上,无声地安抚。
"地窖入口开着!"静心惊呼,"他们一定下去了!"
"追!拿到铁盒就杀了他们,伪装成老尼姑的同党灭口。"陌生男子狠毒地说。
脚步声逼近阶梯。沈清羽心跳如鼓,却见萧景珩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轻轻拔开塞子。一股无色无味的烟雾悄然弥漫开来。
"什么味..."静心的话戛然而止,接着是两声闷响,有人倒地。
"走。"萧景珩拉着沈清羽绕开昏迷的两人,迅速返回地面,重新封闭地窖入口。
回到药房,沈清羽才敢大口喘气:"静心师姐她...为什么会..."
"恐怕寺里不止她一个内应。"萧景珩沉声道,"先看看铁盒里有什么。"
铁盒上了锁,沈清羽用发簪试了几次都打不开。萧景珩接过铁盒,手指在锁孔处摸索片刻,忽然用力一扭——锁竟应声而开。
"公子还会这个?"沈清羽讶异。
萧景珩轻笑:"刑部办案,技多不压身。"
盒中是一叠发黄的信笺和半块碎裂的玉佩。沈清羽展开最上面一封信,刚读几行就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萧景珩问。
沈清羽声音发抖:"这...这是一封给我师父的信,落款是...萧夫人。"
萧景珩身体猛然僵直:"我母亲?"
信纸已经泛黄,墨迹也褪色不少,但字迹依然清秀有力:
「慧明师妹:
见字如晤。景珩病况日笃,恐非寻常病症。我疑府中有人下毒,却苦无证据。今托心腹送上半块家传玉佩为凭,若我有不测,望师妹看在同门之谊,保全此物以待来日。另,毒医门重现江湖,必与二十年前...」
信的后半截被血渍浸透,字迹无法辨认。沈清羽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萧夫人与我师父...是同门?"
萧景珩面色苍白如纸:"母亲出身药王谷,年轻时确实在江湖行走过..."他伸手摸索那半块玉佩,指尖触到纹路时突然一震,"这是萧家祖传的'双鱼佩',本该是一对!"
沈清羽脑中灵光一闪,急忙翻看盒中其他物品。在最底层,她找到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半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这两块能拼在一起吗?"她将两块玉佩并排放在桌上。
萧景珩仔细摸索两块玉佩的断裂面,忽然脸色大变:"这是一整块玉佩被人为分开的!"他声音沙哑,"母亲将半块交给师太保管...那另外半块应该..."
"在我这里。"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慧明师太被静仪搀扶着站在那里,面色依然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师父!您怎么起来了?"沈清羽急忙上前搀扶。
慧明师太缓缓走到桌前,从颈间取下一条红绳,上面挂着半块玉佩——与盒中那半块严丝合缝。
"二十年前,我与萧夫人同拜药王谷谷主为师。"师太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她天资卓绝,被选为谷主继承人。谁知一次外出采药,她救了一位受伤的朝廷命官,就是后来的萧侍郎。"
萧景珩静静听着,手指紧紧攥住玉佩。
"萧侍郎对她一见钟情,多次上山求亲。老谷主本不同意,但萧夫人已心有所属。"慧明师太叹息,"最终她带着药王谷至宝'玉髓丹'的配方嫁入萧家,从此与江湖断绝。"
沈清羽恍然大悟:"所以公子家的玉髓丹..."
"是药王谷秘传。"慧明师太点头,"萧夫人临终前派人送信给我,说萧府有人下毒害景珩,要我保管这半块玉佩,说将来有大用。"
萧景珩声音低沉:"母亲是病逝的..."
"不。"慧明师太摇头,"她是被毒死的,与你中的是同一种毒。她临死前用最后力气压制了你体内的毒素,才保住你的性命。"
萧景珩身形一晃,扶住桌沿才没跌倒。沈清羽下意识伸手扶他,却被他反手握得生疼。
"那清羽..."萧景珩突然转向沈清羽的方向,"她与这一切有何关系?"
慧明师太凝视沈清羽良久,终于开口:"清羽是我在萧夫人去世那年,从药王谷附近捡到的孤儿。当时她襁褓中就有这半块玉佩..."
沈清羽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师父是说...我可能是..."
"萧夫人的亲生女儿。"慧明师太一字一顿道。
"我是...萧夫人的女儿?"
沈清羽的声音细如蚊呐,手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变得千斤重。她茫然地望向萧景珩,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殿外雨声渐歇,屋内却静得可怕。慧明师太被静仪扶到椅子上坐下,气息仍有些不稳。
"二十年前,萧夫人确实在药王谷诞下一女。"师太缓缓道,"但半年后我再去萧府拜访时,孩子已经'夭折'了。萧夫人私下告诉我,孩子被人偷走,她怀疑是毒医门所为。"
萧景珩手指轻颤:"那时我才三岁,只模糊记得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次年,我在药王谷山下的溪边发现了清羽。"慧明师太目光慈爱,"她裹着药王谷特制的襁褓,身边放着这半块玉佩。我认出这是萧夫人之物,但当时萧府已经传出夫人病逝的消息..."
沈清羽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桌沿。她与萧景珩可能是兄妹?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景珩忽然伸手,精准地握住她的手腕:"玉佩给我。"
两块残玉在他掌心合二为一,严丝合缝。玉佩上的双鱼图案完整呈现,鱼眼处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在烛光下泛着血色光芒。
"这是药王谷谷主信物。"慧明师太轻声道,"双鱼佩本是一对,萧夫人出嫁时带走一只,另一只留在谷中。她将两块玉合二为一,必有大用意。"
萧景珩指尖摩挲着玉佩纹路:"母亲临终前说...'双鱼合,真相现'..."他猛地抬头,"玉佩可有夹层?"
沈清羽接过玉佩仔细检查,果然在鱼尾处发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缝。她用指甲轻轻一撬,玉佩竟然分成两片,中间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
"是药方!"沈清羽展开绢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名称和配制方法,"但这不是玉髓丹..."
慧明师太凑近一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是...'回天散'!药王谷失传已久的解毒圣药!难怪...难怪毒医门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它!"
萧景珩神色凝重:"毒医门如何知道玉佩在寒山寺?"
"恐怕是因为这个。"慧明师太从怀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三日前有人送信来,说已找到萧夫人之女的下落,要我交出玉佩换人安全..."
沈清羽心头一震:"所以他们抓了一个假的我,来威胁师父?"
"不。"慧明师太苦笑,"信上说...萧夫人当年生的是一对双胞胎。"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沈清羽耳中嗡嗡作响。萧景珩也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不可能!"他声音沙哑,"若有妹妹,我怎会不知?"
慧明师太叹息:"这正是我急着找清羽回来的原因。我怀疑毒医门故意放出假消息,目的是让清羽自投罗网。"她看向沈清羽,"现在看来,他们确实盯上你了。"
沈清羽脑中一片混乱。她可能是萧家女儿?还可能有双胞胎姐妹?这些信息太过震撼,让她一时难以消化。
萧景珩忽然转向她:"让我再摸一次你的骨相。"
沈清羽愕然,但还是顺从地仰起脸。萧景珩的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额头、眉骨、鼻梁,最后停留在下颌线条上。他的手指微微发颤,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
"骨相确实与母亲画像有七分相似..."他低声道,忽然收回手,"但这不能证明什么。药王谷弟子众多,难保没有血缘关联。"
他的话像是在说服自己。屋内气氛一时凝滞,静仪怯生生地开口:"师父该喝药了..."
沈清羽如梦初醒,连忙去端药碗。她的手抖得厉害,药汁洒出些许。萧景珩不动声色地接过碗,稳稳地送到慧明师太手中。
"多谢公子。"师太饮尽汤药,疲惫地闭上眼,"老衲需要休息片刻。你们..."
"我们出去说。"萧景珩干脆地转身向外走。
沈清羽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药王殿。雨后夜空清澈,一弯新月挂在山巅。萧景珩站在台阶上,背影挺拔如松,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公子..."沈清羽轻声唤道。
"叫我景珩。"他没有回头,"若你真是我妹妹,不必如此生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沈清羽心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妹妹...这个称呼本该温暖,此刻却让她心如刀绞。
"我...我去看看静心师姐。"她仓皇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禅房内,静心被绑在椅子上,仍昏迷不醒。沈清羽检查她的脉搏,发现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她机械地做着这些,思绪却飘得很远。
若她真是萧家女儿,那么与萧景珩这几日来的亲近...沈清羽脸颊发烫,羞愧难当。她竟然对自己的兄长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她醒了。"
萧景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沈清羽吓得一颤。果然,静心眼皮微动,正慢慢苏醒。
"公子不该来这..."沈清羽低声道,"交给我处理就好。"
萧景珩却径直走到静心面前:"为什么背叛寒山寺?"
静心完全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笑:"萧公子好手段,连寒山寺内务也要插手?"
"毒医门给了你什么好处?"萧景珩不为所动,"钱财?地位?还是...解药?"
最后两个字让静心面色大变。沈清羽敏锐地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块不自然的青斑——是中毒的痕迹!
"你也中了毒?"沈清羽抓起她的手腕细看,"这是...断肠散的毒斑!"
静心眼中突然涌出泪水:"他们抓了我弟弟...说只要我找到玉佩,就给我们解药..."
萧景珩皱眉:"你弟弟在哪?"
"在...在药王谷旧址。"静心哽咽道,"毒医门占了那里,关了许多药王谷旧人..."
沈清羽与萧景珩交换了一个眼神。药王谷若真被毒医门控制,事情就比想象的更严重了。
"为首的是谁?"萧景珩逼问。
静心摇头:"我不知道...只听说是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下都叫他'谷主'..."
萧景珩脸色骤变:"毒医门主墨千秋?不可能,他二十年前就死了!"
"公子认识他?"沈清羽惊讶道。
"他是我母亲的大师兄,也是..."萧景珩声音低沉,"当年向母亲提亲被拒的人。"
这段恩怨情仇让房间内的空气都凝重起来。静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毒性发作了!"沈清羽急忙取出银针,"快说,你弟弟长什么样?若我们到药王谷,如何找到他?"
静心艰难地描述着弟弟的相貌,声音越来越弱。沈清羽全力施救,却只能暂时压制毒性。
"需要回天散..."她突然想到玉佩中的药方,"师父说得对,这方子能解百毒!"
萧景珩立即道:"我去配药。"
"不行!"沈清羽拉住他,"回天散需要七七四十九种药材,有些极为罕见,一时半会凑不齐。而且..."她咬了咬唇,"若我真是你妹妹,我们..."
"不管你是谁。"萧景珩突然转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人,然后查清真相。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沈清羽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此刻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让她无处躲藏。
"好。"她轻声应道,"先救人。"
两人分工合作,沈清羽负责照顾静心和慧明师太,萧景珩则与阿福清查寺内可能潜伏的毒医门眼目。夜深人静时,沈清羽独自在药王殿为师父熬药,疲惫和困惑一起涌上心头,眼泪不自觉地滴入药罐。
"药里加眼泪,可是大忌。"
萧景珩的声音突然响起,沈清羽慌忙擦脸,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中捧着几株新鲜草药。
"我...只是烟熏了眼睛。"她拙劣地掩饰。
萧景珩没有拆穿,将草药递给她:"阿福在后山发现的龙胆草,对师太的毒应该有帮助。"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迅速分开。沈清羽低头处理药材,心跳如鼓。
"清羽。"萧景珩忽然唤她名字,声音轻柔,"无论真相如何,你救过我这件事不会变。"
沈清羽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她强自镇定:"公子不必安慰我。若证实我们是...兄妹,我自当谨守本分。"
"本分?"萧景珩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苦涩,"什么本分?"
沈清羽语塞。是啊,若他们真是兄妹,这几日来的亲近举止已是大大的逾矩。想到自己曾在他怀中心跳加速,曾为他的触碰而脸红耳热,羞愧感几乎将她淹没。
"我去看看静心师姐。"她再次选择逃避。
萧景珩没有阻拦,只是在她经过身边时轻声道:"我让人查了,萧府二十年前的档案记录,母亲确实只生了我一个孩子。"
沈清羽猛地停步:"什么意思?"
"意思是..."萧景珩转向她,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你可能不是我的亲妹妹。"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沈清羽混沌的思绪。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外面突然响起的哨箭声打断。
"敌袭!"阿福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萧景珩瞬间拔出软剑,将沈清羽护在身后:"去师太那里!"
殿外黑影绰绰,至少十几个黑衣人翻墙而入。沈清羽刚要转身,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从梁上跃下,直扑萧景珩后背!
"小心上面!"她惊呼。
萧景珩头也不回,反手一剑,精准刺中偷袭者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落地,却被同伴迅速拖走。更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阿福带着几个侍卫奋力抵挡,但寡不敌众。
"他们的目标是玉佩!"萧景珩拉着沈清羽快速退向药王殿内室,"去找师太!"
慧明师太已被静仪扶到密室躲避。沈清羽刚松了口气,却见静心跌跌撞撞地跑来:"师姐...不好了...师父她..."
沈清羽心头一紧,冲向密室。慧明师太躺在榻上,面色发青,呼吸微弱——是中毒加重的迹象!
"怎么会?明明已经服了解药..."沈清羽急忙把脉,随即变色,"有人又下毒了!"
静仪哭道:"刚才只有静心师姐送来一碗参汤..."
沈清羽如坠冰窟。静心!她竟然再次背叛!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静心站在门口,身后是三个蒙面黑衣人。她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脸上再无半点怯懦。
"把玉佩交出来。"她冷冷道,"否则老尼姑立刻没命。"
"把玉佩交出来,否则老尼姑立刻没命。"
静心的声音冷得像冰,匕首稳稳抵在慧明师太颈间。沈清羽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眼睁睁看着师父脸色越来越青,呼吸微弱如游丝。
"你...你竟然再次背叛师门!"静仪在一旁哭喊,却被一个黑衣人一把推开,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沈清羽手指紧攥着藏在袖中的玉佩,边缘几乎要嵌入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先给师父解毒,我立刻给你玉佩。"
静心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匕首轻轻一划,慧明师太苍老的脖颈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玉佩,现在!"
沈清羽心如刀绞。这玉佩可能关乎她的身世,关乎药王谷的秘密,甚至关乎萧景珩母亲的死因...但此刻,它只是一块冰冷的玉石,而师父的命就在眼前消逝。
"好,我给你。"她毫不犹豫地取出玉佩。
"清...羽..."慧明师太虚弱地睁开眼,艰难摇头,"不...能..."
"师父别说话。"沈清羽将玉佩举到静心眼前,"放开师父,它就是你的。"
静心眼中闪过贪婪的光,伸手就要来抓。沈清羽却后退一步:"先解毒。"
"你以为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静心狞笑,匕首又深了一分,鲜血顺着师太的脖子流下。
沈清羽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将玉佩塞给静心:"快救师父!"
静心一把夺过玉佩,仔细检查后满意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扔给沈清羽:"一半内服,一半外敷。"
沈清羽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喂入师太口中。药效立竿见影,慧明师太的脸色很快好转,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现在,轮到你了。"静心突然转向沈清羽,匕首寒光闪闪,"谷主要的不只是玉佩,还有你的命。"
沈清羽护在师父身前,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银针包:"为什么?我与毒医门有何仇怨?"
"怪只怪你可能是萧家血脉。"静心一步步逼近,"谷主说过,萧夫人和她的孽种,一个都不能留——"
她的话戛然而止。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她持刀的手腕。静心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紧接着又是几箭连发,她身后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阿福,保护师太!"
萧景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持长弓,虽目不能视,却凭借听力准确锁定敌人位置。沈清羽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静心捂着手腕,突然扑向地上的玉佩。沈清羽比她更快,一个翻滚抢先将玉佩抓在手中。静心暴怒,从袖中甩出三枚毒针!
"小心!"萧景珩听风辨位,闪身挡在沈清羽面前,软剑挥舞如银蛇,打落两枚毒针。第三枚却擦过他肩膀,带出一线血花。
"公子!"沈清羽惊呼。
萧景珩眉头都没皱一下,剑尖直指静心咽喉:"说,毒医门在药王谷有多少人?"
静心面色惨白,却突然诡异一笑:"你以为...只有我们几个来吗?"她猛地吹响挂在颈间的骨哨,尖锐的声音刺破夜空。
几乎同时,寺庙各处传来打斗声和惨叫。萧景珩脸色一变:"调虎离山!阿福带人守在外面,中计了!"
沈清羽扶起慧明师太:"师父,我们得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慧明师太虚弱地指向密室一角,"那里...有暗道...通后山..."
静心见状,突然发难扑来!萧景珩早有防备,一剑刺出,却在最后关头偏了三分,只划破她衣襟——一枚淬毒的飞镖从她怀中掉落。
"想同归于尽?"萧景珩冷笑,"静仪说你弟弟被毒医门所抓,是假的吧?"
静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我没有弟弟..."
"果然。"萧景珩剑尖抵住她喉咙,"最后一次机会,毒医门为何对寒山寺下手?"
静心咬紧牙关不答。忽然,她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珠凸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竟是咬破了口中暗藏的毒囊!
"清羽...快走..."慧明师太挣扎着起身,"毒医门大举来袭...必是为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沈清羽发现师父的脉搏再度紊乱,显然静心给的"解药"只是暂时压制毒性。
"师父别说话,我背您走!"她弯腰要背师太,却被老人轻轻推开。
"老衲...走不了了..."慧明师太从怀中取出一封染血的信塞给沈清羽,"这是...今早写的...本想日后给你..."
沈清羽双手发抖,展开信纸。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清羽吾徒:
若你读到这封信,为师已不在人世。关于你身世,有一点必须告知——你与萧公子并非兄妹。当年萧夫人只生一子,你另有来历。玉佩是...」
信的后半截被血迹模糊,无法辨认。沈清羽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师父慈祥的笑容。
"师父,您坚持住,我们..."
"听我说完..."慧明师太气息越来越弱,"你确实...不是萧家血脉...但玉佩关系重大...毒医门要的不只是它...还有你..."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萧景珩守在门边,肩头的伤不断渗血。他侧耳倾听片刻,沉声道:"清羽,必须走了!"
慧明师太突然抓住沈清羽的手,用尽最后力气将她和萧景珩的手叠在一起:"保护好...她...玉佩是..."
老人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师父!"沈清羽痛哭失声,伏在师太身上不肯起来。
萧景珩蹲下身,精准地找到她的肩膀:"清羽,师太已经走了。我们必须活着,才能查清真相为她报仇。"
沈清羽知道他说得对,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萧景珩不再多言,一把将她拉起,摸索着找到密室角落的机关。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黑黝黝的通道。
"拿上火折子。"他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点燃,"跟紧我。"
沈清羽最后看了一眼安详如睡的师父,抹去眼泪跟上萧景珩。暗道狭窄潮湿,两人不得不弯腰前行。萧景珩虽然看不见,却在黑暗中行动自如,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
"公子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沈清羽小声问。
"师太刚才说的。"萧景珩简短回答,"而且...这构造与萧府密道相似,应该是同一人所建。"
沈清羽心头一震:"萧府也有这样的密道?"
"我母亲设计的。"萧景珩的声音在暗道中回荡,"她精通机关术,当年..."他突然停住,"有人追来了!"
果然,后方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萧景珩加快速度,沈清羽紧随其后。暗道开始向上倾斜,空气也变得新鲜起来。
"快到出口了。"萧景珩低声道,"出去后立刻找掩体,毒医门可能在外面埋伏。"
沈清羽刚要回应,突然脚下一空——暗道地面竟有一处陷阱!她惊叫一声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珩回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抓紧!"他单臂发力,硬是将她拉了上来。
沈清羽惊魂未定,整个人扑进萧景珩怀中。他的心跳又快又有力,胸膛温暖坚实,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事吧?"他低声问,手轻轻抚过她发梢,确认没有受伤。
沈清羽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轻声道:"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萧景珩突然收紧手臂:"你若受伤,我此生难安。"
这句话让沈清羽心头一颤。在确认他们并非兄妹后,那些被压抑的情感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但她还来不及细想,追兵的声音又近了。
"走!"萧景珩松开她,继续向前。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丝微光。萧景珩示意沈清羽熄灭火把,两人摸黑靠近出口。外面月光如水,照出一片竹林。萧景珩侧耳倾听片刻,突然拉住沈清羽的手臂,在她手心轻轻写了几个字:
「外有伏,三右五左」
沈清羽立刻会意——外面有埋伏,右边三个,左边五个。她紧张地点头,随即想起他看不见,便在他手臂上轻轻按了按表示明白。
萧景珩嘴角微扬,又写道:「我引,你走」
沈清羽坚决地摇头,在他手心写道:「同进退」
萧景珩无奈,只能继续计划:「数到三,冲」
两人屏息凝神,萧景珩手指轻点计数。当第三下落在沈清羽掌心时,他突然从暗道口飞跃而出,软剑如银龙出海,直取右侧敌人!
沈清羽紧随其后,银针在手。左边五个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们主动出击,一时乱了阵脚。沈清羽看准时机,三枚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命中三人咽喉。剩下两人怒吼着扑来,她灵巧闪避,又从腰间药囊抓出一把粉末撒向对方眼睛。
"啊!"黑衣人捂眼惨叫,瞬间失去战斗力。
另一边,萧景珩虽肩上有伤,剑法却丝毫不乱。三个黑衣人围攻他一人,竟占不到半点便宜。他听风辨位,剑招如行云流水,转眼间已解决两人。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萧景珩没有追击,而是转向沈清羽:"受伤了吗?"
"没有。"沈清羽喘着气,"公子肩膀的伤..."
"皮外伤而已。"萧景珩收起软剑,"这里不宜久留,毒医门很快会增援。"
沈清羽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等等,阿福他们..."
"阿福机灵,见势不对会自行撤退。"萧景珩语气坚定,"我们先去安全处,再设法联系。"
两人借着月色钻入竹林。沈清羽不时回头望向寒山寺方向,那里火光冲天,隐约传来喊杀声。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上来。生活了十几年的寺庙,朝夕相处的师姐妹,还有如母如师的慧明师太...一夜之间,全都失去了。
"会报仇的。"萧景珩仿佛感知到她的悲伤,轻声道,"也会找回静仪她们。"
沈清羽抹去眼泪,突然发现萧景珩行走的姿势有些僵硬:"公子,你的伤..."
"不碍事。"他刚说完,身体却晃了一下。
沈清羽急忙扶住他,触手一片湿热。借着月光,她看到萧景珩整个右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那枚毒针造成的伤害远比表现出来的严重!
"必须立刻处理!"她扶萧景珩坐下,迅速检查伤口。针伤周围已经发黑,毒素正在蔓延。
萧景珩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着:"先离开这片区域..."
"再走你会没命的!"沈清羽几乎吼出来。她翻找身上所剩无几的药物,却发现大部分都在匆忙中遗失了。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沙沙声。沈清羽立刻挡在萧景珩身前,银针在手。
"谁?"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福满身是血地钻出竹林,"公子!可找到您了!"
萧景珩松了口气:"其他人呢?"
"死伤大半..."阿福哽咽道,"属下拼死杀出,按您平日的安排,去老地方会合。"
萧景珩点头:"做得好。"他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
阿福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势:"公子您..."
"中毒了。"沈清羽急道,"附近可有安全处能疗伤?"
阿福想了想:"三里外有个猎户木屋,平日无人。"
"就去那里。"沈清羽与阿福一左一右架起萧景珩,"公子坚持住,我一定治好你。"
萧景珩虚弱地笑了笑:"有沈大夫在,我放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完全靠在沈清羽身上。沈清羽感受着他逐渐沉重的呼吸,心如刀绞。这一刻,什么身世之谜,什么礼教大防,统统都不重要了。
她只要他活着。
猎户的小木屋简陋却结实,隐在竹林深处,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阿福踹开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显然久未有人居住。
"快扶他躺下!"沈清羽急声道,与阿福一起将萧景珩安置在木板床上。
月光透过窗缝,照在萧景珩苍白的脸上。他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肩头的伤口已经变成骇人的青紫色,毒素正沿着血管蔓延。
沈清羽手指微颤地解开他的衣襟,露出整个右肩。毒针造成的伤口虽小,周围却已肿胀发硬,触之滚烫。
"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阿福急得团团转。
沈清羽快速检查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药囊:"龙胆草、半边莲、白花蛇舌草...若有新鲜的最好。"
"我记得来时看到山涧边有龙胆草!"阿福转身就往外跑,"姑娘千万保住公子性命!"
木门"砰"地关上,屋内只剩下沈清羽和昏迷的萧景珩。她深吸一口气,取出最后三根银针,在烛火上快速消毒。
"公子,得罪了。"
银针依次刺入萧景珩肩周的肩井、天宗、曲垣三穴,深浅不一。沈清羽全神贯注,指尖轻捻针尾,以特殊手法引导毒素向伤口集中。这是极其危险的疗法,稍有不慎反而会加速毒素扩散,但眼下别无选择。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连续两日的奔波、师太的死、寺庙的惨剧...所有情绪都被她强行压下,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活他。
银针渐渐变黑,萧景珩的呼吸却更加微弱。沈清羽把心一横,俯身直接用嘴对准伤口——
"姑娘不可!"阿福恰在此时推门而入,见状大惊,"这毒剧烈,入口即伤!"
沈清羽已经吸出第一口毒血,扭头吐在地上。黑血触地竟冒出丝丝白烟,腐蚀出一个小坑。她擦了擦嘴角,毫不犹豫又俯下身。
"沈姑娘!"阿福冲上前想拉开她。
"别管我!"沈清羽挣开阿福,再次吸出毒血,"拿清水来!"
阿福只得照办,同时将采来的草药递上:"只找到这些..."
沈清羽看了一眼,点头道:"够用了。"她继续吸吮伤口,直到吐出的血变成鲜红色才停下。
她的嘴唇已经麻木,舌尖刺痛如火烧,却顾不上自己。迅速将阿福采来的草药捣碎,一半敷在萧景珩伤口上,另一半泡入清水。
"扶起公子,把这药汁喂他服下。"
阿福扶起萧景珩,沈清羽小心地将药汁灌入他口中。萧景珩无意识地吞咽,喉结上下滚动。药汁喂完,沈清羽又取出最后一根银针,刺入他的人中穴。
"呃——"萧景珩突然剧烈咳嗽,眼皮颤动。
"公子!"阿福惊喜道。
萧景珩却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瞬,又陷入昏睡。沈清羽搭上他的脉搏,眉头稍展:"脉象平稳些了,但余毒未清,还会反复。"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萧景珩开始发高热,浑身滚烫如火炭。沈清羽不断用冷水浸湿布巾为他擦拭额头、脖颈和胸口,可体温始终不退。
"这样下去不行..."她咬唇思索,"需要退热散,但药材..."
阿福翻遍药囊,只找出几味勉强可用的药材。沈清羽将它们混合捣碎,却知道药效远远不够。
夜深了,木屋外风声呜咽。阿福在门口警戒,沈清羽守在榻前,不断更换萧景珩额上的湿巾。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嘴唇干裂,开始说胡话。
"母亲...别走..."
"玉佩...双鱼..."
"清羽...危险..."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清羽心头一颤。她轻轻握住萧景珩滚烫的手:"我在这儿,没事的..."
萧景珩却突然用力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别去...毒医门...陷阱..."
沈清羽又惊又痛——他连昏迷中都想着保护她。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萧景珩,你给我撑住!我不在乎什么兄妹名分,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连日来所有的恐惧、悲伤和压抑的情感。泪水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萧景珩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阿福闻声回头,见状默默退到门外,给两人留下独处空间。
沈清羽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萧景珩的手上。她太累了,身心俱疲,却不敢合眼,生怕一闭眼他就会消失。
"你还记得吗..."她轻声呢喃,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五年前那个雪夜,你抓着我的袖子不让走...那时候我就想,这小公子真倔啊..."
萧景珩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
"后来师父带我离开寒山寺,我偷偷回去过一次,想看看你好了没有...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禅房..."沈清羽声音哽咽,"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月光移动,照在萧景珩轮廓分明的脸上。沈清羽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眉骨,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放肆地触碰他。
"你说你找了我五年...可知道这五年我..."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萧景珩的眼皮突然颤动起来。
"水..."他嘶哑地开口。
沈清羽又惊又喜,连忙扶起他喂水。萧景珩艰难地吞咽几口,又无力地倒回榻上,但眼睛已经半睁。
"清...羽..."他微弱地呼唤。
"我在这儿。"沈清羽紧握他的手,"别说话,保存体力。"
萧景珩却挣扎着要起身:"师太...信...母亲的信..."
沈清羽一怔:"什么信?"
"腰带...夹层..."萧景珩声音越来越弱,又陷入昏睡。
沈清羽犹豫片刻,轻轻解开他的腰带检查。果然在内侧发现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面藏着一张对折的薄纸。展开一看,是已经泛黄的信笺,字迹娟秀:
「吾儿景珩:
若你读此信,为娘已不在人世。寒山寺慧明师妹处藏有半块双鱼佩,关乎药王谷重大秘密。另有一女婴,系谷主血脉,托付师妹抚养。毒医门欲得之而后快,务必护其周全。切记,双鱼合,真相现,药王谷传承不可...」
信的后半截被血迹浸透,无法辨认。沈清羽双手发抖——这封信证实了两件事:第一,她确实不是萧夫人女儿;第二,她的身世与药王谷主有关!
"姑娘!"阿福突然推门而入,脸色凝重,"远处有火把移动,怕是毒医门的人搜过来了!"
沈清羽迅速将信藏入怀中:"公子现在不宜移动..."
"必须走!"阿福急道,"属下发现屋后有条小径通山下,可暂避一时。"
沈清羽看了看昏迷中的萧景珩,咬牙道:"帮我扶他起来。"
两人用被褥做成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将萧景珩移上去。沈清羽收拾好所剩无几的药材,阿福则在前探路。木屋后果然有一条几近荒废的猎人小径,蜿蜒通向山下。
"去何处?"沈清羽低声问。
阿福沉吟道:"往南三十里有座废弃道观,是公子早年安排的避难处之一,应该安全。"
夜色掩护下,两人抬着萧景珩艰难前行。沈清羽不时查看他的状况,高热虽未退,但呼吸还算平稳。山路崎岖,好几次他们险些滑倒,却始终护着担架不让他受到颠簸。
"姑娘对公子..."阿福突然开口,又似乎觉得唐突,没有说完。
沈清羽沉默片刻,轻声道:"他救过我,我救过他,这就够了。"
阿福却笑了:"属下跟随公子多年,从未见他对哪位姑娘如此上心。"他顿了顿,"公子常说,眼睛看不见,心却更明了。"
沈清羽心头一热,没有接话。月光下,萧景珩的侧脸如玉石雕琢,长睫在脸上投下浅浅阴影。她忍不住伸手拂去落在他额上的一片竹叶,指尖流连忘返。
山路一转,前方隐约出现灯火。阿福立刻示意停下:"是村庄!姑娘稍候,我去探探路。"
沈清羽点头,守在萧景珩身边。夜风微凉,她脱下外衫轻轻盖在他身上。借着月光,她再次端详他的面容——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即使病中也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
"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她轻声叹息。
萧景珩忽然眉头紧蹙,不安地扭动头部:"清羽...走...快走..."
"我在这儿。"沈清羽连忙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我们安全了。"
萧景珩却像陷入更深的梦魇:"地牢...不要...母亲...血..."
沈清羽心头一紧——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关于他母亲的死,或者...关于药王谷?
阿福匆匆返回:"姑娘,村里有大夫!我谎称公子是行商遇劫,他们愿意收留一晚。"
沈清羽犹豫道:"可靠吗?"
"是个老郎中,看起来心善。再说公子急需更好的医治..."
看着萧景珩痛苦的表情,沈清羽终于点头:"去吧,但务必小心。"
村庄不大,老郎中的药庐在村尾。老人家须发皆白,见伤者情况危急,立刻让出内室。沈清羽谢绝了老郎中的协助,只借用了一些药材和工具,亲自为萧景珩诊治。
银针、药草、热敷...她使出浑身解数,直到东方泛白,萧景珩的高热终于稍退。老郎中送来热粥和干净衣物,沈清羽这才发现自己衣衫褴褛,嘴唇因中毒而肿胀发紫,模样狼狈不堪。
"姑娘也受伤了?"老郎中关切地问。
沈清羽摇头:"不妨事。多谢老丈收留,我们天亮就走。"
老郎中捋须道:"这位公子伤势不轻,至少静养三日才好移动。"
沈清羽何尝不知?但毒医门追兵在后,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我们...有仇家追赶。"她低声道。
老郎中神色一凛,不再多言,只是取来几包药材:"带着路上用。前面三十里有座青云观,荒废多年,常人不知,可暂避风头。"
沈清羽感激不尽,刚想道谢,忽听内室传来阿福的惊呼:"公子醒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只见萧景珩半倚在榻上,虽然脸色仍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见她进来,他唇角微微上扬:"沈大夫...又救了我一次..."
这一笑,让沈清羽连日来的疲惫、恐惧和委屈统统化成了泪水。她站在门口,突然不敢上前,生怕这是梦境,一碰就碎。
阿福识趣地退出,轻轻带上门。
"过来。"萧景珩虚弱地伸出手。
沈清羽慢慢走到榻边,却没有握他的手:"公子需要静养,不宜多言。"
"我昏迷时,似乎听到有人说...不在乎兄妹名分?"萧景珩眼中带着狡黠的光。
沈清羽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公子听错了,那是...那是..."
"我母亲的信,你看了吧?"萧景珩突然正色道。
沈清羽一怔,随即点头:"看了。原来公子早知道我不是..."
"不,我也是去年才在父亲书房暗格中发现这封信。"萧景珩轻叹,"母亲临终前将它藏在我的襁褓中,父亲却一直隐瞒至今。"
沈清羽心跳加速:"那我的身世..."
"药王谷主之女。"萧景珩直视着她,虽然看不见,目光却如有实质,"二十年前药王谷内乱,谷主遇害前将刚出生的你托付给母亲。母亲带你回萧府,却遭毒医门追杀,不得已又将你转交给师太..."
沈清羽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跌坐在榻边。她从小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突然得知身世,一时难以接受。
"所以...毒医门追杀我,是因为我是药王谷主的女儿?"
萧景珩点头:"药王谷与毒医门世代为敌。谷主一脉掌握着'回天散'秘方,可解百毒,正是毒医门克星。"
沈清羽突然想起玉佩中的药方:"那'双鱼合,真相现'是什么意思?"
"这..."萧景珩刚要回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别说了!"沈清羽急忙扶住他,"余毒未清,不宜劳神。"
萧景珩却抓住她的手腕:"清羽,毒医门不会罢休。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安全处,合二为一的玉佩才是关键..."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阿福的厉喝:"什么人!"
紧接着是打斗声和惨叫。
沈清羽与萧景珩对视一眼,同时变色——追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