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古言甜文——《春水绕》
发布时间:2025-08-06 16:59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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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钓系小黄花女主X高道德但阴湿男主】
崔兰因成婚了,她的夫婿长公子萧临温柔守礼。
只是难以亲近,十分无趣。
她的心事无人可说,便写在册子上聊以解闷。
说来也怪,她写下的“愿望”都会实现。
兰因逐渐大胆,开始胡乱写。
檀郎的手玉白修长,要是能摸摸就好了……
檀郎的腰身劲瘦挺拔,要是能抱抱就好了……
虽然这些愿望未能实现,但夫君看她的眼神日渐变得幽深可怖,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兰因:……?
有趣。
/
萧临是芒寒色正、克己复礼的萧家长公子。
他听闻崔兰因心有所属,克制自己远离。
后来他看见一本册子。
起初还算正常,可后边逐渐离奇,甚至有一天上面大胆写道:“……檀郎把我拽到假山后,我想跑,但是被他狠狠抓住,亲吻……”
某日宴会上,好事者翘首等着看昔日旧情人会面的热闹,崔兰因却不见踪迹。
有人声称,好像看见她消失在假山后。
【小剧场1】
有一日萧临差点被人下药。
崔兰因却被叫到屋中,只见长公子端着一只空碗对她道:
“要么留下帮帮我……要么锁上门,让我自作自受。”
崔兰因果断锁上门,不过是内锁。
【小剧场2】
兰因有个秘密:
平时温文尔雅的长公子虽然很好,但她更喜欢激出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尤其是迫使她在无力啜泣时还要回答究竟是他的手好看还是她檀郎的手好看,是他的腰好,还是檀郎的好的时候……
萧临有个秘密: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尤其对崔兰因这个惯会撩拨人心的顽劣女郎。
她只要对旁的郎君笑一笑,他就想把她关起来,日日年年只能看着他一人,只能对他一人笑。
若她不听话,他会教她听话。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这样做都是不对的,好在兰因……乐在其中?
阅读指南:
1、HE,1V1
2、架空,私设多
试读:
·
听完崔兰因半夜偷鸡的来龙去脉,陈媪脸上的褶子都快拉平了,结结巴巴道:“是长、长公子他抓到您了?”
“傅母别怕,这次我们是共犯!”崔兰因得意。
能把洁身自好的萧临拉下水,谁能不夸她手段高!
“共犯?”
崔兰因道:“祖母不是说过,与其对人好,不如对人有用,我看萧神玉他这个人吃穿不缺的,就差点自由。”
陈媪懵了,怎么做坏事还是自由了?
“……长公子没有不高兴吗?”
今天早晨,长公子派人来说不过来时陈媪就惴惴不安了好一阵。
现在知道是崔兰因昨晚干的好事,她更加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肯定是长公子把女郎当破罐子,索性不管了。
“要是不高兴,我现在还能在这里晒太阳?”崔兰因卧在树下躺椅上,拿起谢家谱摇了摇,“放心吧傅母,我已经改过自新啦!”
无论崔兰因如何解释,陈媪还是忧心忡忡。
直到中午,长公子带着人,携礼而来。
只是送上的不是钗环珠宝,也非胭脂水粉,而是一面错金银滚边饰铜镜。
那可真的是一面相当大的铜镜,足有人高,两端设四脚瑞兽踩地,可稳稳站立。
崔兰因往镜子前一站,光亮的镜面映出她整个身影,从头到脚。
她不由感叹,“好大的镜子啊!”
世族女郎的梳妆台上都会放置一面或者几面小铜镜检查妆容,但是能够看全身的镜子可不多,往往需要请专人打造。
这时萧临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镜子可以照到他的眼,一双剔透的浅色瞳仁,温和儒雅。
“此镜可供你随时观察自己仪态,纠正动作。”
这面铜镜由名匠所造,能把人映照得纤毫毕现,还一点也不走样,而且底座铸有厚重的沉铁,即便壮汉来推也难以撼动,不用担心倒塌压着人。
此刻镜子里装着两个人影,前后相叠看不出距离,仿佛正紧贴在一块。
崔兰因从镜面观察身后的萧临。
没个明显比较时,不知道萧临的身躯臂膀比自己宽这么多,而且他站的位置稍偏,那只垂在身侧的大手仿佛已经触到她腿侧。
腿可比脸还要隐秘。
“哦。”崔兰因不由忆起那日萧临掌心薄茧带来的酥.痒,以及腹腔涌现的骨软肉.麻。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她从未体验过。
可惜萧临早上不来叨扰了。
崔兰因幽幽垂下眼睫,抿着小嘴遗憾不可复来的机会。
正在她低眉敛目时,身后萧临的目光挪至她的唇上。
崔兰因的唇瓣红润,上瓣含肉.珠,下瓣肉饱满,合在一块时就似紧闭的蚌壳徒留一线,让人有撬开一探深.浅的冲动。
不过萧临看它的主要原因是,崔兰因太安静了,除了那个“哦”之外,再没往外吐出半个字。
而且,也不清楚她此刻在想什么,只见那两片雪嫩的脸颊浮起可疑的红晕,浓密卷翘的睫毛也随着略急的呼吸而颤动。
而萧临居高而下的视线里,还能看见她平滑柔美的肩线,以及从雪白纤细后颈往下延伸的背脊。
如此“风光”不期而遇,萧临怔了瞬,才挪开眼,低声道:“去做吧。”
崔兰因乖顺跪坐在锦垫上,臀正好压在脚后跟上,无论从正面还是背面看,都无可挑剔。
她手指握住白玉箸。
萧临的目光就落在她手上。
女郎以三指轻捏玉箸,说不好是手指更润还是玉质更滑,又仿佛是美如一体,不分上下。
崔兰因先夹起一小块糖制樱桃脯开胃,樱桃用蜜糖浸泡后又晾晒为果干,色泽剔透像枚琥珀,琥珀里夹着几缕姜丝,甜辣可口,很合口味。
她多瞧了几眼,暗暗记下,等下桌再去问问哪里能搞到一罐当零嘴吃。
吃完开胃小食,崔兰因把玉箸放下,用清茶润了嗓子,这时候下两道菜方摆上桌。
一大宽盘里团着一朵晶莹剔透的“花”,上面撒着姜蒜以及桔皮等金齑,这道菜便叫金齑鲈鱼脍,另一道是浸在束肚宽口大盆里的罐焖鹿肉。
崔兰因扫了一眼,对景澜道:“少了一道羹,还有这鹿肉,麻烦帮我切一下。”
景澜连忙应是,把罐焖鹿肉撤下去切片,景澄则把“漏掉”的鲜虾莼菜羹端上来。
崔兰因得意地从镜子里看了眼萧临。
萧临确实没有挑出她什么错来,只是他有些恍惚,不知是自己错漏了还是崔兰因真的做好了,因为刚刚有一半的时间他在走神。
他居然难以专注,这是极其少见的。
在崔兰因重新开始享用切完片的罐焖鹿肉时,陈媪忽然从后面拿了件兔毛围脖要给她裹上。
“我不冷啊?”崔兰因莫名其妙。
虽说现在已立冬,但建康城还没下雪,就连银杏叶都未染黄,这兔毛围脖委实夸张了。
陈媪咳了下,“是长公子的意思。”
崔兰因从镜子里看萧临。
什么意思?
崔兰因不合时宜想起曾经“伺候”过的富商女儿,那是个颇有意思的人儿,养了只叫酥酥的猫。每天换着花样给猫配餐食,还要给猫搭上不一样的装饰,一会用宝石花扎着两只小耳朵吃鱼丝燕窝羹,一时又带着金树步摇吃海参羊肉碎。
照她的话就是,看猫儿穿好看的饰品吃饭更加赏心悦目。
所以,萧临这是管她吃饭,还要管她穿什么好看?
当她是只听话的宠物?
崔兰因往后抖肩,把兔毛围脖甩掉,“不穿,热。”
围脖一掉,崔兰因留意到萧临的目光往旁边一转,就像在避讳什么。
崔兰因扭头往自己肩上、后背瞧了瞧。
难道是因为这件对襟高腰的上襦露出肩与后背,而他怕看见她的皮肤?
“娘子,长公子也是一片好心。”陈媪把兔毛围脖捡起再次盖在崔兰因肩上,这次崔兰因没有马上抖掉,而是留意到萧临的目光又转回到她身上。
崔兰因观察镜子里的萧临,把右肩的围脖拉下去一半,萧临眸眼一凝似乎就要避开,但对上她戏谑的眼神,发现她是故意的,便攒紧了眉心。
好玩,崔兰因乐不可支。
陈媪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后边的长公子已然起身,温声道:“崔氏还未熟练掌握宴席礼仪,撤下去,再做一遍。”
崔兰因笑容顿收,举起玉箸左右张望,“欸!别啊,会冷。”
“你不冷。”萧临说罢,迤迤然走出屋。
/
崔兰因白日认真学礼仪、背家谱,晚上就加倍拉着萧临“作妖”。
萧府规矩森严,敢在外面走动的人不多。
崔兰因趁傅母睡后,偷偷带萧临摘树上的果子。
她摘,萧临看。
也去叉了湖里的游鱼。
她叉,萧临看。
要不是生火动静太大,恐引人注意,崔兰因都打算就地烤鱼了。
“我们去厨房掏点盐吧!”
“做什么?”
“把鱼腌起来啊,如果有花椒、茱萸一起碾成粉,涂在鱼身上,挂在风口吹干,很好吃的做法,你平日也吃过啊!”
吃过,但是没有做过。
这种事情萧氏的郎君们都用不着学。
萧临感觉夜风寒凉吹得脑壳疼,他揉了揉,道:“明日交给下人做。”
“那不行,一晚上就会臭掉的,长公子也不想被人发现有一条臭鱼挂在你院子里吧?”崔兰因故意把腥呼呼的鱼叉到萧临眼皮下。
伙房在萧府的北侧,两人一前一后抄近路走在假山里,崔兰因叉着鱼,犹如提着只熄了火的鱼灯笼,嘴里哼着不知名却轻快的小调。
秋风吹动头顶的银杏,树叶簌簌作响,时不时飘下七八片,沾在两人的衣上、发上。
地上已经铺出一条金黄的毯子,踩在上面声音清脆好听,萧临的心情异样宁静。
崔兰因摸着黑乎乎的假山洞,道:
“为何都喜欢在自家园子里造这么多九曲十弯的假山,就跟兔子打的洞一样,岂不是很好躲人。”
这涉及造园的学问,作为博学多才的萧氏长公子必然也研究过一二,回道:“‘无山不成园’,叠山垒石是为追求自然之趣,造假山讲究‘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故而形态各异,不拘泥于某一定数,至于躲人,确实比较适合孩童藏匿玩耍。”
崔兰因闻言回身,萧临正好被凸起的山石压低下脑袋,两人的脸突然就离得很近,月光从错落无序的洞穴漏出,光影交错,面前的景象亦真亦假。
萧临纹丝不动,像是误入妖精洞的正人君子。
崔兰因故意踮起脚,凑近他,轻声问:“那夫君小时候喜欢在这里玩吗?”
“不。”萧临这次没有躲,任由她的气息扑在自己唇上,缓缓回道:“我喜欢坐在山上的亭子看书,谁太吵闹了,我便告诉母亲,他们就得回去抄书了。”
“……”
崔兰因无言以对。
换做是她,萧临这样不知变通还死会读书的人,她是最讨厌的了!
不过谁叫他现在是她的夫君,还长得这么标致好看,招人喜欢?
崔兰因一边原谅萧临,一边下定决心要扭正自己这看人看皮的肤浅行为,免得日后被萧临卖了还替他数钱。
两人走得缓慢,夜晚的风自由地穿入镂空的石洞,曳出凄厉的尖哨,掩住不速客的脚步声。
在这呼呼风声里隐约夹杂女子啜泣的幽幽之声,如鬼似魅。
有人!
崔兰因精神一振,好奇地快走两步,又听见另一个低沉年轻的男声在安慰:
“好了好了,仔细你的眼睛,别哭了,我心疼啊。”
那哽咽的声音决绝道:“郎君是要成婚的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怎敢挡了郎君的青云路……我此番来是与郎君告别,日后……”
“好锦儿,说那些做什么,虽然我要成婚了,可我心里爱的人一直是你了啊!”
崔兰因瞪圆了眼睛,这场面好像话本里读来的痴情女与负心汉的故事。
实际遇上比书上看来还要让人气愤。
因听得认真,没留意身后萧临靠过来,不小心碰掉了她手中的鱼。
啪叽两声。
才死没多久的鱼肉很弹,掉在地上还能跳起来,来个回响。
这动静鬼都知道不对劲。
那边的郎君顿时大喊了声:“是什么人!”
崔兰因做贼心虚,吓得魂要飞了,拉住萧临就要跑。
但萧临稳如磐石,愣是让崔兰因没能窜出去一步。
你作甚不跑?
崔兰因回眼瞪萧临,萧临没看她,还把她的手扯了下去,大义凛然,不躲不藏。
崔兰因也不管萧临了,趁那边的郎君还没寻来,拔腿跑了个没影。
逃跑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翌日,崔兰因哈欠连天醒来,一旁陈媪已经憋了一肚子话要讲。
挂起半张床幔就忍不住道:“娘子没准还说对了,长公子可能是个变态!”
崔兰因打岔气了,险些下巴脱臼收不回去,她托着下巴惊道:“变……态?谁?萧临吗?”
陈媪连连点头,“是啊,女郎睡了不知情,长公子晚上居然不睡觉,夜深人静去湖里叉鱼,还撞见四房的郎君和一女郎的丑事!现在两位郎君都在祠堂里跪着呢!”
“啊?”
萧临没跑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陈媪担忧:“您说长公子该不会患有怪病吧?要不然白日好端端,晚上为何要去叉鱼?还有人说长公子是为了泄愤,才拿鱼出气……”
大家都百思不解,但长公子是一个字没解释。
崔兰因暗暗叹了口气。
就说鱼应该拿佐料腌起来,这样大家只会说长公子嘴馋而不是变态了。
“快,给我梳妆,我要去祠堂瞧瞧!”
家族祠堂是重地。
崔兰因想去看萧临的热闹,可守卫不放行,她又不敢去找阿家说情。
依那位夫人精明的劲,岂不是自己洗干净脖子冲上去找砍吗?
明着不行,崔兰因就找旁的法子。
折腾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她好不容易找到门路溜了进去,见到在祠堂跪得挺拔的萧临。
萧祠高粱大柱,威严庄重。
对着祠堂门正中的那间最为宽阔,黑色神台一层一层往上,就像是座巍峨高山,俯瞰后人,两边如树耸立的烛台上百来只蜡烛齐放光辉,把正堂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黑色压抑,灯火明亮。
萧临面迎着光烛而跪,身后拖着漆黑孤独的长影。
崔兰因环顾一圈,确定除萧临外再没有旁人。
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走近,一弯腰就对上萧临转来的视线。
崔兰因两手撑着膝,笑吟吟问:“怎么只有你?”
忽然见着一张熟悉的笑脸,萧临暗蹙眉尖,不答反问:“你如何进来的?”
“这个,山人自有妙计。”崔兰因摸了下鼻尖,拖来旁边的蒲团原地坐下,手不停拍打沾有草屑的袖子,口中问道:“你都跪了一天了,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值得这样罚你,不过就是晚上游一下园,又没杀人放火的。”
萧家真是小题大做,莫名其妙。
而且今日还是萧临难得的休沐时间,竟都浪费在死气沉沉的祠堂里了!
对此萧临一点怨言也没有,平静道:“萧家规矩如此,我明知故犯,自是要重罚才能服众。”
“规矩规矩,哪有这么多不通人情的规矩!”
崔兰因其实有过愧疚,但也不是太多。
丢下萧临不是她本意,明明两人可以同时跑掉,谅那个郎君也不敢声张。
她不但埋怨萧府规矩多,也在怪萧临死脑筋不知变通。
他竟然为了罚那犯事的郎君,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但萧临十分认同萧家的规矩。
“不严格约束家族子弟,日后犯下大错,就迟了。”
崔兰因不服气道:“那跟着你一起受罚的那个呢?他难道就用不着约束了吗?”
不管赏还是罚,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萧临道:“他明年开春要参加策试,四叔母特来求情,母亲网开一面,令他回屋反省,闭门三日,他今日也跪到日落时分。”
“那你不能回屋反省吗?”
“不能。”
“为何?”
萧临看着面前的神位,没有回答。
崔兰因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托起下巴,大眼睛眨了眨,叹道:“萧神玉,你成日都要端着,不累吗?”
走路要挺拔,吃饭要端庄,说话要温柔,就连罚跪都要比别人久。
萧临眼睫动了下,露出下边浅褐剔透的眸子。
累吗?
人只要活着,心脏一直都要跳动,呼吸也从未停止,累吗?
没有人会关心它累不累。
因为它不能停,不能有失误,不能出错。
当一些事情变得像呼吸心跳一样习以为常时,就不会觉得累了。
只是在崔兰因说出这句话时,萧临心中那根燃烧的火苗像是被一阵不期而遇的风,吹弯了腰。
他不累……
心里这样想着,那火苗又重新站直了。
大袖宽衫覆着萧临的身躯,随着风,苍色纱袖翻动,出尘如仙,不染纤尘,就如他的嗓音,温和清润,也不含任何情绪。
“时候已不早,母亲为杜绝此类事情发生,这几日一定会增派巡卫加大监管,若是碰上了,你也逃不了罚,早些回去。”
“那我更加不能走了,万一走到半路就被抓了,还不得回来这里同你一齐跪着?”崔兰因不走还把屁.股坐得稳稳当当,“不过,夫君,你为什么没有向阿家揭发我?你这样算不算是包庇?”
“母亲没有问起你,算不得包庇。”
崔兰因朝萧临眨了眨眼,心领神会笑了笑,才道:“我听说昨夜那名娘子是二房的远房亲戚,寄住在萧家已有两年了,那萧七郎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让她名正言顺?”
“门不当户不对,七郎不能娶她。”
“那萧七郎岂不是对人始乱终弃啦?”崔兰因替那娘子抱不平。
“若那位陆娘子没有打着要嫁入萧家的主意,二叔母也会为她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虽然萧临说得婉转,但崔兰因也听懂了。
估摸是那陆娘子不满意二叔母的安排,自己拿了主意要嫁给萧家郎,但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萧七郎不但吊着她,还打算娶个门当户对的新妇,这才有了昨晚的那一幕。
崔兰因“哦”了声,托腮问道:“门第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萧临不用思索,就给出答案。
“重要。”
“假如我不是崔家的娘子,只是个普通的庶族女郎,你是不是就绝无可能娶我了?即便——你喜欢?”
萧临以余光撇来。
崔兰因披着件深色的厚罩衣,里面穿着烟粉的上襦配着石榴红格花下裙,鲜艳的颜色衬着她那张脸年轻、鲜活而且美丽。
即便不是出身崔氏,她也是个漂亮到足以引起人关注、欣赏的女郎。
短暂几息后,萧临道:“不知道,而且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崔兰因就是崔家的娘子,而萧家与崔家正好有婚约。
没有假如。
“如果呢?”
世家之中也并非没有先例,但那位郎君与萧临不同,本就是任性狂妄之辈,他因喜欢而娶了一名下等士族的女郎,甚至还被当成一段佳话。
但萧临克己复礼、循规蹈矩,这样的人可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顾一切吗?
崔兰因实在好奇,萧临被她“灼热”的视线紧盯,躲无可躲,只能扭头问她,“那你会吗?”
“我会啊。”崔兰因答得干脆。
萧临被她的理直气壮弄得无言驳斥,干脆闭上眼睛,“但是已经迟了。”
崔兰因不解。
什么迟了?
萧临眼睛都合上了,摆明是不想再谈下去,崔兰因往袖袋里翻了翻,找出一油纸包,打开就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油炸香味。
“你饿不饿啊?他们给你送饭了吗?吃炸小鱼吗?”
萧临睁开眼睛,崔兰因手捧炸河鱼送到他眼皮底下。
每条小鱼都裹着一层金黄的外壳,一看就是炸得恰到火候。
“不吃,你回去吧。”
崔兰因只听见他前一句似的,遗憾道了句:“不吃吗?很好吃的,我特意带来给你的。”
萧临还是道:“不必。”
崔兰因也不勉强他,起身往前走几步,郑重地把炸鱼放在一盘盘堆放整齐的珍贵贡果之中,她还合手拜了拜。
“公爹,听说你也喜欢吃炸鱼,兰因借花献佛莫要怪罪。”
萧临:“……”
崔兰因拜完后,又回到萧临身边的蒲团上。
萧临道:“还不回去?”
崔兰因抿了抿嘴,“夫君这次受罚不会怪我吧?”
费尽心思进来,又百般讨好,原来是怕被他迁怒?
萧临面色不改,“不怪你。”
崔兰因大喜,两眼亮晶晶凑上前,低声道:“那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萧临感觉自己都想错了,崔兰因也不是怕得罪他,而是怕往后没人纵着她玩闹才是真。
即便心绪起伏,泛起波澜。
萧临还是平静道:“作数。”
崔兰因很满意,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灿烂,“那我陪夫君跪会,说说话。”
萧临闭口不出声。
崔兰因就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要不然我们跪这里多无聊?而且祖宗们也寂寞久了,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给他们絮叨。”
萧临劝不走崔兰因,也堵不上她那张不依不饶的嘴,只能屈从道:“那好,我给你讲世家谱。”
“……”
一听学习,崔兰因就犯困,无精打采道:“也行。”
萧临的声音平稳,吐字清晰,如叮咚的泉水流畅,但崔兰因脑袋还是点啊点,眼皮就跟断了线的卷帘一个劲往下坠。
萧临为求心静,便没有看崔兰因,闭着眼背到谢家谱上卷完,就听见旁边“咚”得一声。
他睁眼一瞧,旁边那女郎跪在蒲团上,背弯成拱桥,额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磕晕了?
萧临伸手轻轻拍了拍崔兰因的肩膀。
没有动静。
他又推了下,崔兰因顺势往旁边一倒,像只兔子般轻轻蹬了下脚,蜷起身,脸上雪腮晕粉,已经酣睡入梦。
居然是睡着了……
能睡得这样沉,说明早就在走神,还叫他背了那么久的世家谱。
萧临的手没有收回,在原处悬停了会转而往那张睡红的小脸移去。
然而指.尖才触及崔兰因温热的脸肉,他就猝然像是被火舌燎了手,猛然收回。
长袖掩下,手握成拳,他再次看向正前方黑压压的神牌,无数的名字就像是无数眼睛,在通明彻亮的祠堂,静静地凝视着他,观察着他,审视着他。
萧临跪得很直,好像在用全身的力量向压在他肩上的重担抗衡。
/
到寅正时分,萧临才把崔兰因叫醒。
待天亮婢女随从起来扫洒,路上人多眼杂。
崔兰因揉着后颈,迷迷糊糊起身,嘴里道:“我怎么浑身都疼啊。”
就她那一晚上抱着蒲团能横七竖八换着来的睡觉的姿势,身上能好就怪了。
不过萧临不打算对她的睡姿加以评论,只是缓慢撑起身道:“回去吧。”
崔兰因揉捏手腿颈腰,脚还在发麻,于是一瘸一瘸跟着动作萧临往外走。
“夫君你一整夜都没睡啊?”
“没睡。”
“那、那我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萧临道:“不知,我背着世族谱。”
崔兰因捂住小嘴,终于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她可一句没听进去。
萧临往正门走,崔兰因可不能光明正大出去,她还要去找进来的狗洞。
萧临见崔兰因揉着头发东张西望,忽然想到一事。
“你是怎么进来的?”
外面有护卫看着,十二时辰轮班都不曾离开。
崔兰因指着角落里、被灌木掩映的狗洞,“那里。”
见到那处,萧临冷静的面孔崩开裂痕:“你……”
崔兰因踮脚凑近他,低声安慰道:“用不着感动,你是我夫君,夫君有难,纵然有刀山火海我都要来看一眼的,区区小狗洞算得了什么!”
这女郎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他母亲那样严格谨慎的人上一回也被她的眼泪给蒙混过去。
萧临往后与她避开点距离,面上未有半点感动,只道:“不可再如此,有失仪态。”
崔兰因拉住他的袖子,“其实夫君也是想我来陪的吧?要不然早在我睡着时,就会把我叫起来,然后让我走,对不对?”
她语气里对自己所言之事那是信誓旦旦,特意加上个“对不对”是故意促狭他。
“不是。”萧临否认。
“怎么会,你看先祖们都要把神牌放在一起,每个人都希望身边有人陪伴。”
“每、个、人!”
崔兰因咬着字重复一遍,每说一个字就挨近一分,说完三个字,她已经挨在萧临身侧。
萧临没有躲,也没有推开她,仿佛是在这一刻忽然被什么束住了,又或者真的在思考什么,无法做出反应。
见状,崔兰因没有再打趣,甚至还主动离开他身侧,屈膝行了个礼,“夫君,天要亮啦,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不然会被人瞧见。”
萧临“嗯”了声,对她交代,“你小心避着人,不要被瞧见。”
崔兰因像饮了蜜般甜甜笑了起来,“知道啦,夫君会关心我,我昨夜就没有白来!”
不过是一句叮嘱,如何算得上关心。
萧临心知不能和崔兰因争辩,不然她还能变着法子说些他接不了口的话,只能默认。
崔兰因没听见他反驳,更高兴了,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就麻利地钻进小灌木。
萧临偏头不去看,脑海里却忍不住浮出昨夜她的睡姿。
幸好晚上冷,她知道把衣服都裹在身上。
在走出祠堂前,萧临又倒回去把贡案上的小鱼干重新包起来打算拿走。
最后看了眼父亲的灵牌,他低声道了句,“崔氏,平日里还是很守规矩的,是儿……”
是儿……
是他放任崔兰因留在身边,即便只有呼吸声静静陪伴,漫长无趣的夜也没有那么难挨。
“……多谢父亲。”
未尽之言化作萧临合袖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