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春色(10)
发布时间:2025-08-11 06:59 浏览量:1
(作者 江东)
凛冽的夜风嗖嗖地往我身上刮,将我一腔浓烈的爱意给吹的无影无踪,这个冬季从未有过的寒意侵袭着我,令我拿着电话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喜欢我,是吗?”他的声音像这夜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我冷到骨子里。
“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这才听到他说话,语气缓和了些许,
“那你觉得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能说这些话的人,或许是我真的错了,但是我只能找到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因为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并不是那意思,我没有在讨论你的身份。”
“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处境……”寒风如刀划破了泪腺,我擦了一把眼眶,接着说道:“认识你这么久,欠你的很多,我一直诚心的还你父爱的债,虽然奢望过私人感情,却也从不敢跟你说,更从未想过要害你……”
“一飞……”陈叔听得我的激动,连忙打断我,声音忽然变得和以往一样温柔。
“陈叔,很抱歉……因为我让你为难了,不过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做的。”
“我信你,信你,你莫难过……”
陈叔恢复了理性,知道他的话伤了我,于是又温和地安慰我,言语里满是自责,其实他没有特别在意我的身份,已经够让我感激的了,至于难过,慢慢就会自我消化的。
他见我不说话便叹了一口气,接着详细地解释道:“今天李小容突然打电话找我,质问我是不是这样的人,还列举了我和你之间的事,强行扭曲成我是一个深柜的证据,我问她谁说的,她死活不告诉我,她的脾气很硬,完全不容我解释……”
“我懂,我理解你的难处……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等她气消了,你再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解释吧。”
“只能如此了!”
“那没事我挂电话了。”
“等会儿……”
“嗯!”我举着电话等他说。
“你是明天回来吗?几点的车?”
“不是……再过几天吧,正月里好多亲朋结婚,有点忙。”
陈叔似乎有些失望,只是应了一句便没再聊,我在冷风里站了许久,我在想,该怎么去跟刘诗去询问这件事呢!
因为在我这一年的圈子中,只有她是明确知道我的身份的,这件事必定是她跟李阿姨说的,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她先前跟我说:你离幸福越来越近了!
我恍然大悟,我感谢她为我插刀,但是她也太过鲁莽了,这么做会伤遍所有人,更不一定能促成我和陈叔,说不准会把我仅有的幸福给毁了。
想了许久,我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跟她聊聊,问问她到底受什么刺激了竟开始主宰我的世界。
“喂,你好!”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我不禁看了一眼号码,确信没打错便问道: “你好,请问刘诗在吗?”
“在,请稍等,我把电话给她。”
“好,谢谢。”
不一会儿那头果然传来刘诗的声音,她的声音不大,仿佛很吃力,不过好似萦绕着一丝笑意:“怎么,感谢我来了?”
“感谢你个头!你把我害惨了!”
“我只是搅乱了而已,你和她又在同一起跑线了,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你自己加油吧!”
“我谢谢你了,谢谢你不仅搅乱了他们的关系,你还把我和他的关系也搅乱了!”听她好似得意的语气,我不免有些生气。
“我不搅乱,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你心里清楚。”
“你这是在作孽!”我再一次败给了她,于是恶狠狠地说。
“是啊,报应来得真快!”
她像是变了个人,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生气,话语若一缕青烟,被风吹没了那便是没了。
“你怎么了?什么报应?”我不禁担心起她,声音也低沉了很多。
“我得绝症了。”
“啊???什么鬼,你神经病吧,大正月的别胡说!”她的话带给我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陈叔的话。
“没骗你,乳腺癌。”
“不是吧?!!”
又是癌!我不禁汗毛倒立,赶紧问她:“早期还是晚期?”
“过几天去医院复查才能确定。”
“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年轻人一般病都不会太严重,早些治疗就没问题的。”
得知她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开始胡说一通,只想给她多些安慰。
“你不用说了,这两天每个人都跟我做思想工作。”
“嗯,我相信你,你心中有信念,一定会没事的。”
“信念在生死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你……你现在不要想太多事,好好休息,配合医生治疗,才是最重要的。”
“活下来了又能怎样?”刘诗忽然嘶哑地跟我说,仿佛我能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我想了想,便应道:“活下来了,你就可以继续等她……”
我原本以为我这么说能增加她的信心,可是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呜咽地哭了起来,一声盖过一声,宣泄着只有我懂得委屈,我在冷风里愣了很久,始终无法开口安慰她一句。
“等病治好了,我的钱也没了……”
她呜咽着,嘴里模糊地念叨着这一句,我心如刀绞,只有我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在乎那十万块钱,那是她攒钱三年多的钱,为的就是买得一个安身之处,默默地为心中所爱坚持着,那十万块对她来说就是全部,如今怎么能不叫她心伤呢!
我隐约也懂得了,她为何要去骗李阿姨了,就像是我希望她能成功一样,她同样希望我也能成功,这是失落的人之间的默契。
我劝她说她作了孽,也或许能成全我的事,这样功过相抵,老天不会惩罚她的,病一定可以治好!
她让我一定要成功,只有我成功了才是真的功过相抵!
挂了电话,我在冷风中久久不愿回屋,回想起这一年的事,最令我唏嘘的还是刘诗这姑娘。与她认识的时间最短,但是却因为相同的境遇,与她有着非比寻常的交往,就像是认识了一辈子的朋友。
自从这两天事情发生,我的心情格外低落,做什么都走神,一面想着陈叔,一面担心着刘诗的病情,好在第三天她去医院确诊了,是乳腺癌早期,很幸运又一例早期。
我打电话安慰她,她又哭又笑,显然是因为可以活着而开心,又因为会花掉积蓄而难过。
她做手术的那天是三天后,我也搭上了去往扬州的车,晚上我到了扬州便去医院看她。
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见着我便咧嘴笑了起来,眼睛里的水沿着眼角滑落,悬挂在她的耳垂,晶莹的像个水晶耳坠。
她从不戴耳环,连耳洞都没打,也不化妆,是个天然的美女,那一头秀发永远在风里飘扬。
我在房间跟她聊了很久,直到陈叔跟我发了信息我才告别她,拖着行李出了病房。
我打开微信,看到陈叔给我发的信息:“马上要逢春了,河边的柳条又要冒芽儿了。”
我隔着走廊的玻璃往外望去,丝毫看不到春日的影子,料峭的样子倒是很像刚入冬,柳条儿在寒风中摇摆,不知何时才能甩出一抹绿意。
“我回扬州了。”
我回了信息便拖着行李下楼,下楼的时候我在琢磨他的话,我忽然想到一句古语: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句话是出自吴越王给他夫人的一封信。
其寓意为田间阡陌上的花开了,你可以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回来。
隐意是春天都到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形容吴越王期盼夫人早日归来的急切心情。
我琢磨着这两句话,越发觉得陈叔有这意思,不然为何忽然莫名其妙地说柳条要发芽了,不就是期盼我早些回来吗?
“回来了?在车上了吗?什么时候到?”陈叔又发来信息,一连串的问号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已经到了。”
“啊???那你在车站等着,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医院看一位朋友,刚出来。”
“那你在医院等我。”
外面果然还是冷的很,哪里有半点春意。我裹紧了外衣,在路旁的树下等他,目光扫射着每一辆来往的汽车。
没有多久,我看到了陈叔的车,我招了招手,车子平稳地停在我的面前。
我熟练地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便呆呆地看着前面。
“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句呢?”陈叔启动车子幽幽地说。
“朋友做手术,我就赶回来看一下,忘了和你说。”
“你朋友没事吧?”
“现在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想不到你在这,还有这么要好的朋友。”
“刘诗……”
“刘诗?她怎么了?”
“乳腺癌早期,做过手术应该没事。”
“唉,这孩子怪不得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精神也不好,你和她……”
“我和她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回家吧。”
陈叔认真地看着路况,没有再说什么,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感觉他有话要跟我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回到熟悉的家里,一切还是老样子,无非就是桌子上多了一些过年的元素,不知是谁串门送来的礼包和水果。
“你把行李收拾一下吧,我去给你做饭。”陈叔吩咐了一句便钻进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我为了不显得尴尬特地打开了电视,陈叔给我夹了些菜,笑道:“你多吃点,回家一趟好像瘦了。”
“过年呢,怎么可能瘦!”我被他的话逗的咧嘴笑了起来。
“这不被我气的么,呵呵。”
我知道陈叔说的是那件事,于是诚心道:“我早就没生你的气了!”
“你没往心里去就好。”他又给我夹了一道菜,似乎在感谢我的大度。
“你和李阿姨解释清楚了?”我扒拉着饭菜,小心翼翼地问他。
“没,她不理会我,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她可能气还没消,等一阵子吧。”
“这人也真是的,好好地说清楚不就行了,这是何必呢!”
我发现他和我一样也不理解女人,怪不得他之前离过婚,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不知道怎么去接他的话,我怕引火烧身,于是只顾闷头吃饭。
“一飞,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陈叔说的很温和,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对我很敏感,只有很诚心很温和才不会令我反感。
我看着他,四目相对时他朝我轻轻一笑,眉眼微微眯起,眼里的星光又闪烁起来,令我心生迷离。
“你问吧,我都说。”
“你是几时知道自己这身份的?”
“大学的时候。”
“你对女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没有。”
“难道你不打算结婚?”
“我都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还去结婚不是害人家吗?更何况我自身也接受不了。”
“也是……那你对我……我的意思是……”
谈及自己,他忽然支支吾吾起来,他既想知道更多信息,也怕我多想,红着脸说不出的可爱。
我赶紧打断了他,回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心情,虽然很怪异,但是没办法,我喜欢的类型就是你这样的胖老头。”
陈叔微微一怔,旋即尴尬地笑了笑,又开始数落我,“胡说八道,我哪里老了?”
“不老不老,年轻着呢。”我的耳朵滚烫,想必已经红的要滴血一般。我曾幻想过跟他表白,却从没有想过是这样一番景象,不得承认刘诗做的缓冲对我作用很大。
陈叔又低头吃菜,不忘继续聊天,“你这样,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呢,能改就改了吧。”
果真每个不同的人都会说这句话,他是为我好,却不懂怎样才是我要的好。
“嗯,我知道。”
没过两天我开始上班了,陈叔也开工了,年初的他很忙碌,应酬很多,隔三差五回到家都是浑身酒气。
我除了照顾好他还得把家里收拾好,然后学习,争取上半年拿到证件。
元宵节的前夜,我正在房间学习,忽然听到陈叔在客厅打电话,电话的内容谈及到了我,陈叔一直在跟对方强调我只是他的干儿子,我想对方一定是李阿姨,陈叔终于联系上了她。
我再也无心学习了,心里尤为挣扎,这个家越来越让我难以再呆下去了,仿佛只要我在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如果我走了,陈叔还需要向她费口舌吗?
我打开门,看见陈叔站在阳台抽烟,客厅充斥着酒味,他没有理我,只顾着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
他这样令我很难过,也非常自责,他自认为是我爸,对我疼爱有加,即使我是别人眼中的异类也没有对我另眼相看,我知道
就是我令他很为难,但他出于父亲的责任不会跟我说。
儿子长大了,都会分家的不是吗?我既然得不到他,就不应该这么耗着他,不然我和他没有一个会有好结果。
元宵节过后没多久,我又报考了。
三月中旬我再次参加了考试,这一次我终于拿到了证件。
陈叔很开心,竟然让我去他公司上班,我这才知道,他一直就是想培养我去他公司工作,我说我考虑考虑。
三月底我便跟老板提了辞职的事,直到四月我才真正离职。
没有工作的我,顿时感到无比轻松,每天都可以睡懒觉,傍晚做好饭菜等陈叔回家,他老笑着说终于享受了父亲该有的待遇。
陈叔和李阿姨的关系还在调和状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挽回。
四月中旬我想要出去找工作,陈叔便又跟我说让我去他公司工作,跟我讲了很多道理,说我刚转行很多经验要实际工作来积累,别的工作不会给我实习练手的机会。
我郁闷的问他的公司信息,他说主营业务就是室内设计,也有一部分是平面设计,我这才觉得自己是上了一个当,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
不过我很感激他,在他多次劝说下我终于答应了他。
四月二十号,我随他第一次来到公司上班,当天晚上他带我出去吃饭,喝了一些酒,我便趁着酒劲跟他提了搬出去住的事。
他愣愣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今天对工作不满意。
我当然说不是,只是个人原因,我并没有说透,只是对他笑了笑。
他果真联想到了我的身份上,直接跟我说他不在意这些。
他此话未免有些搞笑,他不在意我却又不接受我?
我敬了他好几杯酒,苦口婆心跟他讲不想再单着了,搬出来是为了找个对象。
他没有再拦着我,只是显得很失落。
我劝他也不要再单着了,他没有回答,只是问我,他这个爸当的是不是很失败?
我劝他不要多想,儿子长大总要分家,更何况我还在他的公司工作,又不是永别。
他这才感到好受一些,说自己越来越老了,让我以后多回家看他,等天晴了,陪他出去拍照。
他终于还是喝着酒服老了,我答应了他,可是后来却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在陈叔公司上班的第三天,也是一个周末,我找了一处房子,当天便可以拎包入住。
夜里在陈叔家吃完最后一顿晚饭,我陪他看了一会电视,见时间不早,便回房间收拾我那简单的行礼。
“叔,电脑先放这,改天再过来搬。”我将衣服叠好放进包里,回身跟倚着房门的陈叔说。
“行。”
“幸亏我没啥东西,不然频繁搬家得折腾死人。”
“是你要走,又不是有人赶你。”
陈叔还是不舍得我,毕竟我陪他住了半年,这半年应该是他近些年来最开心的时间吧。
“呵……”我无言以对,轻笑了一声,继续收拾行李。
“一飞。”
“咋了?”我头也没回,继续往包里塞衣服。
“你说你要找对象?”
“嗯……是吧!”
“男的?”
他问的这么明确,我反倒有些不自然,笑了笑又点了点头:“是!”
“哦……那你得注意保护好自己,洁身自好,莫学坏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常常在微博刷到关于这些方面的信息,还常常跟我探讨,有不少次讨论到了这圈子的问题。
“我知道,宁缺毋滥。”
我回身对他轻轻一笑,他也对我笑了笑,接着问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这样的人?”
“你不觉得你自己帅么?”他能毫无成见地跟我谈论这个,越发令我感激,也令我感到轻松。
“呵呵,都这么大年纪了帅什么帅,别人还嫌我胖呢。”陈叔被我逗乐了。
“男人胖点好,看起来稳重有安全感。”我不假思索地说。
“可是像我这样的年纪太大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陈叔到底看得远,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想过。”我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跟解释为什么喜欢他这个年纪,更没有妙招,解决年龄差距带来的悲惨的未来。
“你或许……可以尝试去认识年轻的朋友?”
“改不掉的。”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告诉他自己的无奈。
“你天生就这样吗?”
“现在回想以前,想必就是天生来的如此了。”
“唉,你这小孩……以后有的苦头吃。”陈叔忽然感叹起来,接着又说:“你爸妈知道了该很难过……”
我回身坐在床边,看着刚从家里带过来老妈做的甜点,心头颇有些不是滋味,或许我的苦头从来都不说别的,只有父母才是
我不敢触碰的痛。
“我该怎么办?”我看着他,眼里泛着渴望的光芒。
“只能乞求上苍保佑吧!”显然他也没有好的建议,我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这类人。
收拾好行李他开车送我,我住的地方离这不算远,离公司也不远,算是他家和公司的中间位置。
房子比之前那个大一点,这是陈叔跟我一同去看的,他比较挑,看了几家才同意。
陈叔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好车便和我去住处,这地方是一片相对老旧的住宅区,巷子和房屋都有些年头,我们七拐八拐饶了将近两分钟总算到了楼下。
上了三楼,陈叔喘着粗气,说还是一楼好,我说我之前看好一楼,他却说光线不好,他听了笑笑不说话。
进了屋免不了一番收拾,他见我忙得不亦乐乎,也挽起袖子加入了劳动,他的东西很麻利,看得出来常干活,不是那种坐在办公室不管闲事的人。
在公司他是高高在上的老板,在家他是家庭成员,该做的家务活一样也不能落下。
“这里比原来那房子好些,至少还有空调,夏天来了不热。”
他瞅了一眼墙壁上的空调,发现还挺新的,可能没用多久。
“以前房子加点钱,房东也能给装,其实都差不多。”
“那你不和我说,热死我了那阵子!”陈叔端来一盆水打趣道。
“是你要留下来过夜的。”
“还不是过来陪你小子,当初你可开心的很,现在不领情了?”
“我可没有,本来就是你自己要留着过夜……哈哈哈!”
“哼,我看你是现在要出来找对象了,把我这个老爹踹到一边去了!”
“你得了吧,怎么你很喜欢陪我啊?那你今晚留在这,我也不介意啊。”
“不要,你已经把我踹了,我还热脸贴你冷屁股?”
“我看你是怕我晚上非礼你吧?”跟他开玩笑特别上脑,特别是他知道我喜欢他,我总想把事情扯到他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刺激。
“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陈叔又一把拧起我的耳朵,直说道:“你爹的玩笑你也敢开?”
“啊……不敢不敢了……真舍不得下死手呀!疼死了!”我耸起肩膀紧紧护住耳朵,嘴里赶忙求饶。
陈叔这才松手,把脸盆放在桌子上,毛巾也扔在水里,“你自己擦吧,我走了!”
“啊?”我瞅了一眼荡漾的水,回身看着他,“你生气啦?”
“对!”
“至于吗,你不是也拧了我耳朵吗?”我瞅了他两眼,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生气的样子,于是跟他议论。
“所以扯平了,我要回家了。”他不由分说跑到厨房洗手。
“你就是懒!”
“你再胡说我扣你工资!”
“……”
他洗完手出来真的要走,可能是真的有啥事,我便擦干手送他,他说不用,我说我就是要送,逗的他发笑。
夜色沉沉,还好巷子里有路灯,照亮了道路照亮了我和他。
陈叔说公司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明早有重要会议,需早些回去准备早些休息。
我这才明白,幸灾惹祸般地说又有他忙得了,肯定又是天天应酬。
他笑了笑,搭着我的肩膀,说他忙我们这些手下的更要忙,让我好好配合部门完成设计工作。
这次项目是一个新建的会展中心的室内设计工作,再加整个会展中心的各项宣传册设计。
总之我听得头都大了,好在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是个初级设计师,只需要做好部门领导安排的简单工作即可,其他复杂及重要的环节有很多高级设计师完成。
果真如我想的一样,陈叔最近应酬繁多,连我们的部门主管都跟着一起去了。
在这不得不提一下的是,我们的部门主管,正是给我上了半年课程的刘老师,第一次在公司看到他,我是惊讶不已,直到他笑着跟我打招呼,我才确信没有看错,陈叔直接把我交给他,什么也没说。
这几天确实忙,天天加班,令我头大的是,我貌似上了一整天班,好像并没有给这项目起到什么作用。
本来陈叔说每天下班和他一同回去,他开车正好捎我一程,不过他最近他应酬多,我没有收到他的信息便自己回家了,我亦不敢去他办公室找他,毕竟公司人多且杂,我初来乍到不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几天累的我回到家洗洗便睡了,这种公司的工作强度和系统化,果真不是那种小店能比拟的。
工作累也有一种好处,就是能让你一觉到天亮,第二天精神饱满!
这天我早早到公司,把办公室简单打扫了一番,这才坐下开始工作。
“小徐,你把这个文件拿过去给A组张成。”
刚坐下,刘主管便忽然喊我。
我很乐意做这些跑腿的小事,一来自己是新人多跑跑面熟,二来可以让自己感到又存在感。
A组就在隔壁屋,张成是A组组长,我拿上单子出了门,刚一回身,不经意瞥见了身后的来人,我瞪大了双眼看了两眼,和那人对上了一眼,接着像做贼一般捏着资料便钻进了隔壁屋。
A组就在隔壁屋,我拿上单子出了门,刚一回身,不经意瞥见了身后的来人,我瞪大了双眼看了两眼,眼睛刚和那人对上,接着做贼一般捏着资料便钻进了隔壁屋。
“张哥,刘主任让我把这个资料给你。”我惊魂未定地进了屋,把资料放到他桌上。
“好的。”
完成了主管交给我的任务,我盘算着屋外那两人的步伐速度,一时不敢出门。
“还有事吗?”可能是站在他电脑边久了,张成扭头便问。
“没有……”
我仓惶地出了门,左右扫视,发现那两人已经不见了,我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那两人一个是陈叔,而另一个正是前任李先生,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居然还和陈叔有说有笑的,难道他们很熟吗?
此地不宜久留,真怕他们又从那头的拐角出现,我赶紧打开门会办公室。
可是我错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不是消失在拐角,而是进了我们办公室,正在和刘主管谈事。
我扶着门把手,愣了一愣,他们三人都看了过来,我就像是个被抓了现行的贼人,心跳加速。
正不知所措时,刘主管便问:“资料送到没有?”
“送到了。”
我应了一声赶紧带上门,灰头土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端坐在电脑前,忍不住抬头看,发现陈叔正好也看了过来,我赶紧伏下身子,用电脑将视线挡住。
他们或许只是简单的交代一些事,没聊一会儿便出去了,我始终矮着身子,没敢抬头看一眼。
我担心了一上午,所幸一直到晚上下班都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晚上很晚我才下班,陈叔忽然发来信息问我什么时候下班。
“臭小子还不下班吗?”
“快了,一会儿就下。”
“快些哦,等得我无聊的很。”
“你今天现在还在公司?没去应酬吗?”
“今天没应酬。”
我欣喜不已,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和陈叔一同回家了,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的点,我收拾完便出了办公室,在公司门口等他。
他把车子开了出来,待我上车忽然问我:“最近一直加班吧?”
“是啊!”
“累不累?”
“还行。”
“嗯,坚持一下,等这个项目完成了就会轻松很多。”
“嗯,这是个很好的学习的机会,我会努力的。”
陈叔不禁转头瞥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你小子要一直保持这种觉悟,知道不?”
“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陈叔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天去你办公室的那个李总,是你以前的领导吧?”
他的话不禁令我心骤然悬起,不知道他到底何意,也不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
“对,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他问我,你不是平面设计师吗?为何在我这里干,我说你对室内设计也很精通,他一脸不信。”
“呵呵……”
“你给我争口气,跟大家好好配合,让这个外人,看看我们公司的能力。”
“他怎么今天到我们公司来了?有合作吗?”
“嗯,我们这平面设计部门刚组建,这个会展中心是政府的一个项目,所有设计类都是我们公司承包,但是宣传册及各平台的海报,我还是觉得决定交给其他更专业的广告公司比较好,于是就跟李总有了这次合作。”
怪不得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原来是这样,
“嗯,他公司广告设计方面,做的确实不错。”
“对,你了不了解他?我还是第一次跟他合作。”
陈叔你真是问的太对了,全公司就没人比我还了解他的,想着我不禁心头一阵发苦,往事又浮现在脑海,这个李先生是个不错的人,我也没觉得他对我不好,只是至今也不知道,当初的感情为什么会变。
“不是很了解,就是业务挺专业的吧!”
“专业就行,就怕他们公司派个草包过来和我谈。”
“嗯……”
“你好像很怕他,今天见着他都躲?”陈叔忽然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哪有!”我回了他一眼,打趣道:“我是怕你,一把手驾临,我们这些个小蚂蚁,还不得躲得远远的。”
陈叔被我的话逗的呵呵直笑,笑着笑着车子便到我家了,我下了车,目送陈叔离开后我便回到屋。
躺在床上我的脑子里全是李先生的影子,这是两年以来我从未想到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面,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李先生原名李尧,原先我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他还只是部门主任,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经理了。
时隔一年多,他的样子没多大变化,身材倒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毕竟是我曾深爱的人,分手后不见便罢,若再次遇见,便会在我内心激起千丈高浪,曾经深埋湖底的往事,都随涛浪卷起,让我不得不再次一一细数。
心里头这个想法一旦打开,便犹如春江里的水草在暖春里疯长不止。
我辗转了许久,也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沉不住气,在微信里找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你今天怎么突然在我们公司?”我心砰砰跳,明知故问。
他也没睡,一会儿便回了信息:“有合作,去谈事了,没想到你都跑到这公司上班了。”
“嗯,刚到这公司还不到一月呢!”
“有出息,这家公司很不错!”
“反正是打工,多学习学习!”有出息这三个字是他以前常常跟我说的话,可是我到现在也没表现的有出息。
“真不错,年轻人就该努力奋斗!”
“你也很厉害,现在都是经理了!”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我们主管叫你李总。”我撒了个谎,他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深柜,他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若说是陈叔告诉我的,他或许能知道什么,毕竟陈叔可是一把手,我只是小喽啰。
“哦,这么大年龄了,混也该混上来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一阵的傻笑,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他又回了一句:“我还以为你离开扬州了呢!”
“没走,不喜欢到处跑折腾。”
“嗯,现在在这公司也很不错,你还是一个人吗?”
你还是一个人吗?
我默念着这句话,又觉悲伤难掩,我已经一个人很久很久了,在很多个寂静的夜里与孤独相依为命,它不舍我,我难拒它。
“嗯,你呢?”
“我也一样,年纪大了,没心思找了。”
他的前半句是我隐隐希望的,可是他偏偏加了后半句,令我有些费解,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得,似乎是知道我要问他为什么不找。
“你为什么不找?”他又问。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起他,也想起了陈叔,这个喜欢的人,在这一瞬间在我心里变得不明确了,我为何要说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或许心里在期待着什么,是新生还是死灰复燃?
我心里知道也很纠结,我总是被动的,等待别人的抉择。
“那挺好!”他立马回道,似乎想都没想。
我真想给故作高深的自己一巴掌,他明明没看懂!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时竟然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