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把她女儿许给了夫君做妾,她满脸得意,却不知这是羊入虎口
发布时间:2025-08-10 20:00 浏览量:1
我夫君正值盛年,夜里忙活起来毫无节制。
嫡姐见我终日精神不振,提议把她女儿许给夫君做妾。
夫君一听乐坏了,当即拍板:“好得很!那就选个良辰吉日,让莺姐儿进咱们裴府!”
嫡姐满脸得意,却不知这压根是羊入虎口!
夫君连着熬了好几夜。
总算在上元灯节前,把新做的皮质灯笼搬到裴府大门挂上,还兴冲冲地跑来跟我邀功:
“夫人这次该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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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嫡姐跟我说要把莺姐儿许给裴策做妾时,我只觉得心惊。
嫡姐见我迟迟不答应,开始哭诉说我忘恩负义:“想当年你和你娘在府里受欺负,哪回不是我帮你们出头?如今我就求你这么点事,你倒跟我装糊涂!”
嫡姐虽是嫡母所生,却从没像嫡母那样苛待过我,就连我娘得痨病时,也是她帮忙寻医问药,才让我娘多活了一年。
所以当年嫡姐夫家被抄家,所有亲戚都躲着他们,只有我把她接了过来。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和婆母王氏,在裴府一住就是十年。
如今她的一双儿女煜哥儿和莺姐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自然要为他们的婚事操心。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莺姐儿的心上人竟是我夫君。
要是夫君是个体贴的人,那倒也罢了。
可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他夜里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尤其是最近,他抓了几个死刑犯,夜里行刑回来,总把我摇醒,一身血腥味地拿着他一天的“成果”来跟我炫耀。
害得我这半个月都没睡好。
我正琢磨着怎么拒绝,嫡姐抱着我哭起来,摸着我的脸继续劝:
“姐姐是心疼你,才想出这个办法!不光是莺姐儿有点喜欢裴策,也是我想让她替你分担些!
“你也别不好意思,裴策正是壮年,你这小身板哪禁得住他折腾?瞧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一脸愁苦地说:“最近裴策玩得确实太疯,是憔悴了些。”
嫡姐愣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看着我,嘴角直抽。
旁边的莺姐儿脸羞得通红:“姨母真不害臊!”
她们该不会想到男女之事上去了吧!
我赶紧解释,又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说:“莺姐儿这事你就别想了,真成了会要你命的!回头姨母给你挑个好夫婿,比裴策好一万倍!”
莺姐儿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姨母不乐意就直说!何必咒我死!”
嫡姐也没了好脸色,眉毛一竖:“扬州城谁不夸你菩萨心肠、温柔宽厚,原来都是装的!说到底就是善妒心窄,连亲外甥女的心上人都不肯让!”
2
那天之后,莺姐儿就开始寻死觅活,说死也要嫁给裴策。
我没办法,只好试探着问夫君:“我最近身子不舒服,没法好好伺候你,给你房里添个人怎么样?”
身后的人停下手头的事,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铜镜里,裴策原本的笑容瞬间冷成寒冰,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夫人哪里不舒服?”
听着像关心,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我额角吓出薄汗,咽了口唾沫,却故意瞪了他一眼,装成蛮不讲理的样子反问:“外面都传我凶悍如虎,把你看得死死的,我还以为你也这么想呢!”
裴策愣了几秒,耳根莫名红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假笑:
“没有,我自始至终只爱夫人一个。”
他就会装模作样,这种情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想赶紧歇着,像完成每晚的任务似的伸出手:“东西呢?”
裴策立刻来了精神,像往常一样解下腰间的破布荷包,递到我面前邀功:“这次的夫人还满意不?”
荷包里是支骨头做的发簪,通体雪白,没一点血腥味。
我轻轻捏起来看了一眼,递回给他:“还行,给我戴上吧。”
裴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能不怕吗?
当然怕。
可只有装作若无其事,他才会放过我。
人人都说严肃冷漠的扬州刺史裴策爱妻如命,其实他不过是把折磨我当成乐趣。
就因为二十年前,我撞见了他杀人越货的场面。
他娶我,只是为了控制我,满足他那变态的心理。
所以成婚十六年,我从没敢露出半点恐惧。
不然他就会对我失去兴趣,像处理他手上的那些人命一样,把我杀了剁碎。
3
莺姐儿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心疼半天,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裴策。
好在莺姐儿见我态度坚决,闹了几天就停了。
可煜哥儿又看上了春花楼的头牌,非要为她赎身,八抬大轿娶进门。
那姑娘叫彩蝶,是个美人,我见了也觉得合眼缘,挺喜欢的。
只是煜哥儿明年就要参加秋闱了,我怕嫡姐担心,就没马上答应。
可我没料到,今天我出门不在府里。
嫡姐竟私自进了我的房间,偷拿了账房的玉印,用我的名义取了三千两银子去赎那姑娘,听说还买了不少东西。
我的丫鬟小桃知道后气得不行,吵着要去找嫡姐理论,被我赶紧拦住了。
“有没有看到我放在妆盒里的簪子?”
虽说玉印嫡姐已经放回原位,但裴策送我的簪子却不见了。
以前裴策送我的东西,我从没丢过,都好好收在妆盒里,要是被他发现不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小桃挠挠头想了想说:“夫人说的是那支白色的牛骨簪吧?好像今早大人拿起来看过?”
难道是裴策拿走了?
小桃还在为那三千两生气,不停念叨:
“他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次要是放任不管,下次说不定能把裴府都掏空!
“还有那莺姐儿,亏我们把她当小姐似的养了十年,居然不要脸说要给大人做妾!夫人您可得当心,我看她还没死心呢!
“不过还好大人心里只有夫人。”
小桃到现在还以为她家大人是个温润如玉、为民除害的好人。
把裴策送的人骨当成牛骨,人皮做的东西当成动物皮毛。
我叹了口气:“过两天裴策要进京到刑部上任,我们全家都要搬到上京去。我不想在这时候闹出太多事,这次就顺着嫡姐他们吧!”
小桃恨铁不成钢,说我心太软。
不是我不心疼那三千两,只是这钱留着,将来也未必是我的。
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裴府,每天受裴策的精神折磨。
我早就为自己找好退路了。
等把嫡姐他们安顿好,我就跑。
4
可我没料到,进京的路上。
那支骨簪,竟然插在莺姐儿的发髻上。
我正想叫她赶紧取下来。
拉车的马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连带着我们车上的人都东倒西歪坐不稳。
因为赶路太久,我本就不舒服,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就钻进了裴策的马车。
没过一会儿,我就远远听到裴策那清润温和的笑声,慢悠悠的,这是他要发疯的前兆。
“你头上的发簪看着挺眼熟啊。”
我心里一紧,知道要糟。
只好忍着腹痛,冲到前面的马车边,拉开了车帘。
就见莺姐儿坐在裴策对面,低着头一脸羞怯,宽大的衣领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我猜,裴策说不定正在琢磨怎么把莺姐儿这细白的皮肉,不留痕迹地剥下来。谁能料到莺姐儿竟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大人觉得欢喜吗?”
“表姐皮肤雪白又柔嫩,摸起来还很有弹性,爹爹肯定会喜欢!”
裴策怎么可能不喜欢。
我猛地一愣,连忙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知何时,阿鸾已跑到我身边,正咬着手指头,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莺姐儿,一副懵懂的样子。
阿鸾是我和裴策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二岁,却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平日里总爱说些颠三倒四的傻话。
好在府里上下早就习惯了。
只是莺姐儿像是会错了意,脸颊红得越来越厉害。
阿鸾咯咯一笑,又接着说:“小桃说再过一个月就是上元灯节啦,到时候整个上京的家家户户门前,都会挂满好看的灯笼。阿娘,那天我们让爹爹做个最漂亮的灯笼送给你,好不好呀?”
我此刻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便随口应了她,连连说着好。
只见裴策望着莺姐儿的笑容越来越浓,眼神里竟重现了年少时那股疯癫的劲头。
还记得当初我刚嫁给他时,他还只是岭南的一个小小县官。有回邻居家的大婶,送了我们一对双胞胎兄妹当仆从。
那个妹妹总爱偷拿我的物件,后来被废了手,我的妆奁里就多了个骨头做的骰子。
那个哥哥总爱有意无意地对我动手动脚,后来家里就多了个皮质的拨浪鼓,现在那拨浪鼓还被阿鸾玩着呢。
那是我第二次见识到裴策的残忍,当时差点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质问他:“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裴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捧着我的脸,只笑着说:“好好好,那以后等夫人不在场的时候再动手。”
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实在怕这样的事再发生,怕看着身边的人被活生生折磨,于是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夫君!”
成婚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这么叫他。
裴策果然被我转移了注意力。我趁热打铁,又亲昵地唤道:
“夫君,我肚子疼,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裴策显得有些诧异。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慌乱,连脚步都变得古怪,手和脚像是没协调好,脸也红得有些不自然。
驿站里,裴策温热的大手放在我肚子上,轻轻画着圈按摩,眼睛微微湿润,乖顺地看着我。
“夫人,感觉舒服些了吗?”
他这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怵,便装作不耐烦地推开他,翻过了身。
裴策的声音里带着失落,甚至还有点哭腔:“夫人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淡?刚刚那一点点温情,难道又是把我当成安探花了吗!”
真是莫名其妙!
什么安探花?
怎么又成了我对他冷淡?
难道不是他总拿死人来吓唬我吗!
我翻过身,想问个清楚。
“咚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莺姐儿带着不满的嗓音:
“行了!别耽误大人的行程,要是圣人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因为我腹痛一直没好,不适合长途奔波,只好沿途停下来休整几天。
恰巧,刚刚传来圣人遇刺的消息,怀疑朝廷里有反贼内鬼,裴策收到了紧急诏书,必须立刻回京。
嫡姐他们因为受不了驿站的床榻又冷又硬,就提出和裴策他们一行人先走,我和阿鸾、小桃随后再进京。
我还是不放心,想了想,便强硬地拉住莺姐儿:“你跟姨母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嫡姐听完,立刻动了怒:“你一个区区庶女,好大的架子!谁给你的胆子使唤我的莺儿!”
嫡姐虽然向来心直口快,说话不太中听,但从没这样尖酸刻薄地对过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5
远处,裴策的目光扫了过来,周身散发着寒意。
嫡姐察觉到不对,连忙啐了两声,把熬好的药递给我:“瞧我这张嘴,来,快把药喝了。”
我没放在心上,接过药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身体发热,昏昏欲睡。
没注意到莺姐儿已经跑到裴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大人,我能和你坐同一辆马车吗?”
裴策收回目光,盯着莺姐儿搭在他胳膊上的手,问道:“你现在多大了?”
莺姐儿又惊又喜,一脸娇羞地说:“已经行过及笄礼了,可以嫁人了!”
裴策笑着点了点头,眼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的话,那就选个好日子,把你抬进裴府大门!”
等我睡醒的时候,裴策和嫡姐他们已经走了。
我急得不行,生怕会闹出人命。
也顾不上再休整,连夜赶路。可半路上,阿鸾玩着火折子,把嫡姐给我准备的疗养药包烧了。
连带着箱子里的衣物也遭了殃。我突然想起箱子里的东西,不顾火势,赤手就去翻找前不久刚绣好的荷包。看到荷包完好无损,我这才松了口气。
小桃见了,责怪我说:“不过一个荷包而已,烧了就烧了,哪值得拿命去护着!还好手没受伤。”
我拍了拍荷包说:“这可不一样,这是我亲手绣的!”
小桃嗔怪地笑着说:“就算是夫人亲手绣给大人的,也不值得呀!”
我一愣,立刻否认:“是我自己用的,才不给她呢!”
下一秒,阿鸾就揭穿了我:“阿娘,你的脸怎么红得像只大虾呀?”
小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我说:“别看你阿娘平时一副沉稳老练的样子,其实现在心里正惦记着你阿爹呢!”
我赶紧把荷包扔开,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想裴策!
小桃笑得更厉害了。
我又想起裴策那天提到安探花时,那副吃醋的样子。
难道是误会我了?
我想了很久,悄悄把荷包捡起来揣进怀里。
要是真有误会,那就解释清楚,以后也好安安稳稳过日子,免得我天天被他吓唬。
想到这里,我一路上心情都很好,身上的病也跟着好了,还比原定时间提前两天到了上京。
可没想到,刚下马车,我的心情就一落千丈。
嫡姐的乳娘在裴府门口拦住了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怡柳院那个小乞丐。进来吧,我家伯爵夫人可怜你,给你留了院子。”
才过了几天,嫡姐就把我在扬州任命的管事,换成了从前在陆府照顾她的乳娘,府里的下人也全都被发卖了,换成了她自己的人。
而且她夫君还在牢里,她怎么敢自称伯爵夫人?
小桃一句话点醒了我:“这群白眼狼,还真把自己当成裴府的主人了!要是让大人知道了,有她们好果子吃!”
裴策自从进宫后,就一直没回来,消息也传不进宫里。
可如果不是他进宫前故意放纵,嫡姐他们也不会这么嚣张。
回想和裴策在一起的这些年,也有不少女人蓄意接近他,可不出两天,那些女人都会出事。
唯独莺姐儿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天,还安然无恙。
难道这就说明,裴策对她是不一样的?
我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一抽。
急切地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像我猜测的那样。
还没来得及想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脚已经走到前厅了。
前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嫡姐和她的婆母王氏坐在主位上,两边是她们请来的客人。
看到我进来,两人就像没看见一样。
我有些不高兴,就算裴策已经对莺姐儿有了表示,但我毕竟照顾了她们十年,于情于理,她们也不该这么无视我。
还是嫡姐旁边的紫衣妇人注意到了我,捂着鼻子嫌弃地说:“你们裴府怎么什么人都能进!”
6
我连日赶路,没来得及换衣服,确实有些邋遢。
我原以为嫡姐和王氏会把我介绍给众人。
没想到却听到王氏呵斥身边的丫鬟:“这么邋里邋遢的东西!谁让她进来的!”
当初她儿子被抄家,她们一家四口衣衫褴褛地跑到岭南求我收留时,可不是这副嘴脸。
我忍了忍,想提醒她别忘了过去:“伯母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当年的事……”
话还没说完,王氏就沉下脸:“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就算是软柿子,也不能这么被欺负。从前我性子太软,总让旁人当软柿子捏。
小桃挽起袖子要替我出头,我像往常那样拉住了她。
王氏见我阻拦,只当我是吓破了胆,越发摆起架子: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连规矩都不懂。这次先罚你抄二十遍佛经,明早来给我请安时,必须交上来让我过目。”
我心里的火气早就烧到了嗓子眼,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使我?也配当我的长辈!
“我娘在我五岁那年就没了,爹从来没管过我!按府里下人的说法,我跟讨饭的也没两样。
“裴策呢?他打小就没了爹娘,你是给过他一口奶喝,还是替他洗过一片尿布?!”
王氏没料到我会突然反击,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你、你这是满嘴胡吣!”
嫡姐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沉下脸呵斥:“吵什么吵?既然来了,还不快过来给我们倒茶!”
当年小娘曾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我一直念着这份情分善待她,对她的所作所为一再容忍。
可如今的嫡姐,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嫡姐了。
我心想,我也没必要再这样忍下去了。
我当即端起一杯刚沏好的热茶,直接泼到了嫡姐身上。
嫡姐被烫得猛地跳起来,旁边的紫衣妇人立刻拦住我:“大胆!竟敢对裴尚书的岳母无礼!”
我怒极反笑,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简直荒谬!嫡姐啥时候成了我婆婆?我这尚书夫人怎么不知道!”
当时我情绪已经快要崩溃,完全没顾上裴策可能早就对莺姐儿动了心,脱口就问出了这句话。
在场的女眷们听得云里雾里,还是紫衣妇人先发出了疑问:
“你是裴大人的正妻?我怎么听说你身子不好,不便操劳家事,就替裴尚书把你外甥女抬成了平妻,让她替你管家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气冲冲地问:“姐姐为什么要散播这种谣言?”
嫡姐却笑了笑,语气越发笃定:“你怎么知道是谣言?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换了个好听的说法,还让你落了个贤良的名声,多好。”
事实?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这事是裴策点头同意的?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周围的人都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裴大人来了!”
我转过身,就看见裴策带着莺姐儿走了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垂下眼睫,心里竟涌上一阵说不清的失落。
有个年轻女子见状,赶紧走到莺姐儿身边,凑趣道:“今日一见,裴大人真是风度翩翩,跟莺娘子站在一块儿,活脱脱一对璧人!”
裴策没接她的话,目光却落在她左手的玉镯上,又朝我看了一眼,开口问道:“我夫人的镯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愣了一下,看向那玉镯,好像确实有点眼熟。
“你看你看,这都叫上夫人了!果然是恩爱夫妻!”
年轻女子指着莺姐儿咯咯直笑,莺姐儿脸上泛起红晕,抬手用帕子轻轻拍了那女子一下,故作娇羞。
7
难道这镯子是裴策送给莺姐儿,又被莺姐儿转赠给别人的?
我心里像被泼了醋,又酸又涩,简直烦死了!
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更没管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径直跑到裴策跟前,狠狠踩了他一脚。
气还没消,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那力道重得吓人,显然带着怒气:
“夫人为什么总把我送你的东西,随便给了别人?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跟这些物件一样,可以随便丢弃吗?”
他自己跟莺姐儿不清不楚,还好意思来怪我!
一想到嫡姐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更是失了理智,完全听不进他说的话,一把甩开他的手,梗着脖子回怼:“是又怎么样!”
裴策冷冷地盯着我,突然开口:“夫人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初强行娶了你,想必早就厌烦我了吧。既然这样,夫人要是想走,就走吧。”
什么?
他怎么知道我想走?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又怕他是故意试探我,赶紧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堆起谄媚的笑:“夫君说什么傻话呢,你待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呢!”
话还没说完,裴策就拨开我的手,转身往外走。
这时,莺姐儿突然叫住了他。
“裴郎!你还记得前些日子答应我的事吗?说要选个好日子,把我抬进裴家大门。”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脑子里像被雷劈了一样嗡嗡作响。
裴策要纳莺姐儿进门!
我拼命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听错了,可下一秒,裴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记得。今晚到京郊的梅林等我,等我处理完宫里的差事,就来处置你。”
莺姐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低头行礼,脸上满是喜悦,还不忘朝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妾身一定准时等候!”
原来,裴策是真的对莺姐儿动了心。
亏我之前还想着,以后要跟他好好过日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吓了一跳——难道我真像小桃说的那样,对他动了心思?
我赶紧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混着咸涩的味道,又苦又难咽。
抬手一摸脸,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或许,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我早就对裴策动了情。
只是我自己一直没察觉到而已。
裴策走后。
嫡姐得意洋洋地冲我炫耀:“看见了吧?裴策跟莺姐儿是两情相悦,以后要是莺姐儿生了孩子,我劝你可别心生嫉妒,做那棒打鸳鸯的蠢事。”
“要是惹得裴策厌烦,一纸休书把你赶出裴府,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过你。”
比起刚才因为裴策而产生的难过,嫡姐这番绝情的话,更让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实在想不明白,从前对我温柔体贴的嫡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尖酸刻薄,连一点姐妹情分都不顾了。
双重的打击让我身心俱疲,再也没力气跟她争辩。
嫡姐见我脸色惨白,越发得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知道厉害就好。行了,我也不难为你,除了老夫人罚的二十遍佛经,再罚你把我院子里的积雪扫干净,一直扫到开春雪化为止。以后还得每天早晚来给我捶背按摩,听见了没?”
接着,莺姐儿一脸嫌恶地说:“一个娼妓生的贱种,跟她说这么多干嘛!”
我小娘原本是我父亲的正妻,当年父亲还没发迹的时候家里穷,祖母为了供父亲读书,把我小娘卖到了乐坊,她只能夜夜在扬州的河船上卖唱弹琴。
就算是这样,父亲后来考中功名,还是另娶了别人,我小娘最终只落得个被养在别院的妾室名分。
我怎么也没想到,小娘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人这样糟践她。
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亲外甥女。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里一片冰凉。
突然。
“啪——”
一声脆响。
我瞬间愣住了,只见刚才还帮着嫡姐的紫衣妇人,正揪着莺姐儿的头发扇她耳光。
紫衣妇人一改刚才对嫡姐的热络,一边打一边还拉着嫡姐:“呸!你才是贱货,真是一家子不知羞耻的东西!抢自己姨母的丈夫,还有脸在这耀武扬威!”
嫡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慌忙看向王氏。
王氏原本以为是自己儿子对不起嫡姐,一直对她心怀愧疚,现在才知道竟是嫡姐设局算计,气得拿起拐杖就往嫡姐腿上打:“原来你才是那个害人精,看我不打死你!”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王氏气得晕了过去,这场闹剧才停了下来。
临走前,紫衣妇人摘下手上的玉镯,先不好意思地跟我道了歉,又仔细打量着我问:“夫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小满?”
我愣了一下。
8
我本名叫顾明溪,是父亲取的。
跟嫡姐顾明珠的名字比起来,我就像山间随意流淌的小溪,没人在意,任其自生自灭。
而小满是小娘给我取的乳名。
小娘说我出生在小满那天,她希望我一生小满即安,平平安安就好。
可自从小娘去世后,就再也没人这样叫过我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紫衣妇人看出了我的疑惑,把玉镯转了一下,内侧刻着的字便露了出来。
“小满?”
“玉这么脆,能在上面刻字可是个精细活,裴大人真是有心了。”紫衣妇人擦了擦玉镯,尴尬地笑了笑,“都怪我有眼无珠,没认出夫人,还中了莺娘子的计,胡乱戴了裴大人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裴策用玉镯跟我定情?
我摩挲着玉镯上的“小满”二字,突然想起裴策除了总拿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吓我,其实也送过我不少女孩子喜欢的首饰。
难道他曾经对我动过情?那他如今待那位莺姑娘,又演的是哪一出?
紫衣妇人继续道:“我瞧裴大人方才那番酸言醋语,不过是借题发挥,故意激你。等他回来,你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别再斗气。”
她见我迟疑不决,恼道:
“夫人何必自苦?若这男人真负了你,踹了便是!他敢欺你,传个信,我替你撕烂他的脸!”
我心头一松,这妇人先前虽呛人,倒是个痛快人。
这句话点醒了我。
我对裴策确实动心,却未沉溺,终归更疼自己。
与其胡乱琢磨,折磨神魂,不如当面问个明白。
若他真与莺姐儿两情相悦,我便把那点残念掐灭。
我荷包里银票厚,离了他,我带着阿鸾照样逍遥。
我展颜一笑,温声道:“多谢姐姐提点。”
……
紫衣妇人竟有些羞赧。她贪财蠢钝,反应慢半拍,常在外头得罪人,京中闺秀嫌她粗鄙,皆不与她来往。
这裴夫人初来乍到,她便把人给得罪了。
亏得她这回提前看穿莺娘子设局,拿她当饵,想离间裴尚书夫妻,好趁虚而入!
呸!做梦!
紫衣妇人自认不是善茬,遇事绝不吃亏,若叫那些贵女晓得她被黄毛丫头耍得团团转!
日后传出去,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虽说她早没脸了,可也不行!
于是干脆把这家子的腌臜事全抖落出来。
幸而这正室夫人心宽,不仅没记仇。
还甜甜地唤她一声姐姐!
9
女眷散尽后。
我问小桃:“可知大人去了何处?”
小桃憋了半日,冷哼:“臭男人罢了,夫人还等他做甚!”
“或许……”
“废物!”
花厅里,婢女们绞尽脑汁,莺姐儿面颊的掌印仍肿得发亮。
莺姐儿恼羞成怒,一脚踹翻跪地的婢女:“今晚若消不了这印,你们的皮也别要了!”
我皱眉,扶起婢女,顺口答小桃:“兴许我错怪了裴策。”
莺姐儿像听了天大的笑话,拍手娇笑:“姨母还舍不得呢?”
或许他说的“抬莺姐儿进门”,当真只是字面意思。
念及此处,我后背骤凉。
可下一瞬,莺姐儿一句话,兜头一盆冰水。
她红唇开合,字字如蛇信缠耳:
“那二十年前的世子失踪案呢?真凶是谁,姨母心里怕比我更透亮。”
二十年前的悬案,正是我撞破裴策行凶那夜。
此案至今未破,唯我与裴策心知肚明。
除非有人彻查,否则只剩一种可能。
——裴策亲口告诉了莺姐儿。
戏文里,男女示爱,便是将最隐秘的过往,剖心相赠。
莺姐儿又笑:“若非当年唯有你握着他把柄,你以为裴郎会娶你?”
10
二十年前。
裴策父母早逝,叔伯为吞家产,将他弃于饿狼环伺的乱葬岗。
他在尸骨与狼嚎中长大。
睡过棺材,徒手毙狼。
冷心冷肺,像头饮血的兽,见人就咬。
八岁那年,他遇见师父裴大。
裴大是仵作,常走坟场。
虽操贱业,为人却厚道。
比如,他夜夜在裴策的棺材板上放干粮,盼那狼崽子瞧他一眼。
老鳏夫无儿无女,只盼有人养老送终。
免得黄泉之下无人烧纸,被鬼耻笑。
可惜那崽子没心肝,吃他的粮,学他的手艺,连爹都不肯叫。
一晃四年,直到某次他浑身挂彩,被个小姑娘拖回来。
裴大一眼识破:这小子精得猴似的,向来只有他揍人,哪有挨打的理?
八成是苦肉计,博小姑娘怜惜!
裴大啼笑皆非:臭小子开窍了。
可小姑娘是顾府千金,哪是他能肖想的?
裴大见他痴得紧,夜夜揣着那荷包,日日装瘸讨饭,只为远远看她一眼。
没法子,裴大替他换了身份。
给他找了清白的养父母。
仵作之子不能科举,要娶顾家小姐,至少得是个举人。
可惜他还盼着死后臭小子给他烧纸呢。
后来,裴大散尽棺材本,寻到一对丧子的老夫妇,又把他塞进出过进士的书院。
安排妥当,裴大骑驴回家报喜,说崽子能讨媳妇了!
不料毛驴惊了太后的御赐宝马。
魏世子一句:“杀了。”
吴世子笑:“就这么死太便宜,玩点花样?”
赵世子接茬:“正好我养了两头狼,让它们开开荤。”
三句话,裴大葬身狼腹。
他至死不知,裴策以子之名,为他立碑。
随后便是轰动皇城的三世子失踪案。
三位世子人间蒸发。
唯我知晓,他们被裴策囚在乱葬岗喂狼。
那日是我小娘的忌辰。
因嫡母不许小娘入祠堂,我偷葬她在乱葬岗旁的山林。
夜里迷路,撞见那一幕。
裴策坐在坟头,笑得阴冷,哨声一响,狼群扑咬。
三位世子被撕得血肉横飞,最后剩一口气,被肢解喂狼。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逃,却惊动了他。
他提着血刃逼近,眸中闪着诡异的亮光。
我虽与他相识一年,常救济他,却有大半年未见。
他抽条长高,嗓音变沉,满脸血污,我竟未认出。
只记得那人衣衫褴褛,胸膛与大腿的旧疤狰狞如蜈蚣。
我以为要命丧于此,他却问:“你怕我?”
怕。
可我摇头,把祭母的供品递给他,问:“吃饼吗?”
他笑笑,拿了一块,转身离去。
11
四年后,他带着我的荷包出现。
摇身一变成了新科举人,温文尔雅。
他日日送点心,生得又俊。
我正值豆蔻,怎能不心动?
也曾托他同窗递酸诗。
故当他向父亲提亲,我笃定他心悦于我。
直到洞房夜,我见他胸口与腿上的疤,才认出他是那夜的修罗。
我知善恶,那三位世子生前欺男霸女,死有余辜。
我不会为他们的殒命有半分怜悯。
可裴策,难道就称得上良善之辈?
起初,我假意蒙在鼓里,与他相安无事地共处了些时日,可再精湛的伪装,终究没能逃过裴策的眼睛。
我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心生惧意,便开始暗中计划逃离。
谁知半路之上,竟撞见裴策正在处置那对双生兄妹,他望着我,眼神里既有超乎寻常的平静,又藏着近乎癫狂的执拗:
“夫人知晓了我这许多隐秘,怎会天真地以为,我会放你离开?”
如今光阴荏苒,十几年倏忽而过,我竟对裴策滋生出别样的情愫。
想来也真是荒唐。
莺姐儿说得没错,裴策当初娶我,多半也是因着这些缘由。
本就是一场错位的孽缘,又谈何真爱?
想通了这层,我便不再对此耿耿于怀。
我翻箱倒柜,着手收拾行装。
把银票、地契,还有各类契券一股脑都揣进了怀里。
依照当朝律法,夫妻和离之后,女子除了自带的嫁妆,分不到夫家分毫财产。
好在我早有打算,十几年前就用自己的嫁妆,在扬州雇人开了家小酒馆,如今生意红火,已然扩张成了大酒楼,钱能生钱,我自然不必为生计发愁。
裴策那点家产,我心里一清二楚,还抵不上我的零头,嫡姐他们花钱向来没有节制,想必过不了两年就会挥霍一空。
我又将一些值钱的物件打包,一个压在箱底的小匣子赫然映入眼帘。
里面是年少时我写给裴策的情诗。
还是三年前,裴策的同窗途经扬州,才把这个还给了我。
那位同窗生得一副俊朗的美人相,每日收到的爱慕书信不计其数,他的婢女误把我当成了那些倾慕者,便将我的情诗和她们的信件放在了一起。
直到三年前,这位同窗得知自己已故的先夫人也曾给他写过信,我的情诗这才得以被发现。
也正是从这位同窗口中,我才知晓了裴策的身世,对他有了些许了解。
那时开始,我渐渐能理解他那些异于常人的癖好,还想着日后对他好一些。
哪曾想,那天他回府后,毫无缘由地发了一通脾气,半个月都没理会我,这件事也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我停顿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
这位同窗,好像也姓安?
难道他就是上次裴策口中提到的安探花?
我正思索着。
一旁制作花灯的阿鸾,突然发起脾气,将竹条狠狠折断,绢布也被剪成了碎片:“这些都不好,我要去找爹爹,他那里肯定有好料子!”
说着便抬脚要跑出去找裴策。
我有些动怒,伸手拽住她,想告诫她不要再这般无理取闹。
猛然间,阿鸾转过头,幽幽地看着我。
只见她那双酷似裴策的眼睛微微弯起,周身竟散发出一股阴森的寒气。
那熟悉的眼神瞬间刺痛了我的神经,我被吓得下意识松开了手,到了嘴边的话也变了:“那阿鸾想要什么?”
阿鸾眯了眯眼睛,笑得天真无邪:
“当然是,莺姐儿啦!”
小桃还以为阿鸾又在说胡话。
只有我明白,阿鸾说的全是真的。
12
裴策邀莺姐儿今晚前往的地方,是京郊的梅林。
那里正是二十年前,他放出恶狼杀害世子的坟场。
那晚过后,一场山火将坟场烧得一片焦黑,却也滋养出了肥沃的土壤。
梅树在那片土地上长得格外繁茂,使得京郊梅林如今成了冬日里上京未婚男女约会的好去处。
若是莺姐儿今晚真的去赴约了,后果不堪设想,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我去找莺姐儿时,她正在梳妆打扮,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退,肌肤光洁如初,她捧着镜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被她的奴仆拦在了门外。
她换了好几身衣裙后,穿着一件素雪色绸缎暗绣花裙走到我面前,提起裙摆,得意地转了个圈。
“姨母,我今日这身好看吗?不知道大人会不会喜欢?”
裴策喜不喜欢,我无从知晓。
但若是鲜血染在这素雪色的衣裙上,那刺目的红色,定会让裴策更加疯狂。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劝道:“别去,你会丢掉性命的。”
莺姐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
“姨母这是被刺激到了,变得和那个傻子一样,净说些颠三倒四的蠢话!
“这样吧,等我嫁给大人那天,你得提前给我准备一套赤金头面、价值万两的嫁妆,再加上扬州那五间旺铺和京郊的三百亩良田。”
莺姐儿认真地盘算着,继续说道:“而且我必须以正妻的身份进门,我进门之后,你还得给我奉茶,行主母之礼!”
“这不过分吧,姨母!”
我皱起眉头,心中不悦。
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莺姐儿虽说娇纵蛮横了些,但罪不至死,人命关天,我只好先点头答应:“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今晚好好待在家里,别去梅林。”
莺姐儿没想到我会答应,愣了一下,最后一口应了下来,脸上似笑非笑:“行行行!不去!不去!”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我还是不放心,守在莺姐儿的院门口。
婢女给我端来一盏茶,我喝了一小口。
突然觉得脑袋昏沉,眼前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屋里。
门外传来嫡姐盈盈的笑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莺姐儿出事,便用力敲门:
“姐姐,快拦住莺姐儿,别让她去梅林,否则真的会出大事的!看在我们多年姊妹的情分上,这次你就听我的,好不好?”
嫡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姊妹之情?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妹妹。要不是当年,我瞧你像条狗似的,随便扔个垃圾给你,你都当宝贝一样捧着,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吗?蠢货!”
原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这一点,我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何必还要自讨没趣。
我心如刀绞,问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前些日子,我疗养时吃的药材里,你是不是掺了黄堇?经常食用,就会腹痛不止,最终断肠而亡!
“而且那时,你给我小娘治疗痨病的药包里,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段,对不对?”
嫡姐没有辩解,反而放声大笑:“把杀害自己小娘的仇人当成恩人,这种滋味怎么样?可惜啊,竟然被你发现了,要不然你早就和你小娘在地下团聚了!”
我真是太蠢了!
若不是那日阿鸾玩火,烧了药包,小桃发现了不对劲,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小娘是被我一直敬重的嫡姐害死的!
我靠在门上,无力感席卷全身,苦涩地笑了笑。
既然嫡姐如此无情,就别怪我不义了。
作恶多端,总该遭到报应,不是吗?
那么她女儿的生死,便与我无关了。
等小桃把我救出来,我在梅林找到裴策的时候。
莺姐儿正被吊在梅树上,漂亮的素白衣裙已经被鲜血染红,呼吸微弱,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救命”的呼喊。
树下,是父女俩一大一小的身影。
看到阿鸾,我并不觉得奇怪。
自从昨日听到她那些疯言疯语,我就知道,她不是傻,只是和裴策一样,是个疯子。
“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我夫人送你几根簪子,你就在我夫人面前穿得这般花枝招展,她就会多看你一眼!
“我夫人对我一见钟情,你们这些下贱东西,怎么配和她相提并论……”
裴策越说越激动。
我听得头疼。
夫妻十几年,我竟不知道他有这样离谱的脑回路,还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大一场飞醋。
“姨母……救我!”
13
莺姐儿哭着向我求救时,父女俩同时回过头。
阿鸾笑着朝我招了招手,然后继续添柴。
裴策连忙闭上嘴,眼神有些无措,默默地把匕首藏到了身后。
我曾说过,我不喜欢血腥,裴策便再也没在我面前杀过生。
当然,那些骨头、人皮之类的物件,他依旧会时不时送来。
回想这十几年的夫妻生活,裴策好像不只是会拿那些东西吓唬我,也会送我女子喜爱的金银首饰。
而且婚后,他虽然被发配到岭南,俸禄不高,却从没让我受过苦。
会在我想绣些衣物、纳些鞋子补贴家用时,夜里偷偷去接验尸、殡葬的活计,赚取银钱。
会在我生阿鸾难产大出血时,冲进产房抱着我大哭,说再也不要孩子了。
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已经多得数不清了。
如今,他的心意,我总算明白了。
我们误会多年,是时候解开了。
我压住心中的恐惧,主动走到他面前,用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忽视他震惊的目光,开口戏弄他:“说说,我何时对你一见钟情了?”
裴策耳尖发红,依旧嘴硬:“夫人不是走了吗?不是要去寻安探花了吗?”
“什么安探花,我好像怎么只记得进士出身的裴策裴公子啊!”
我拿出那一沓情诗在他面前晃了晃,裴策看到上面落有他的名字,他微皱眉,又忍不住问道:“这是何物?”
我低头笑了笑:“少时爱慕你时,写与你的情诗。本是想让安探花代我传信,他却将我误以为是他自己的爱慕者,让我的情诗尘封十几载,也委屈了我的夫君白吃了十几年醋。”
裴策瞳孔微缩,匕首落在地上,手在发抖,眼角染上一抹红。
哭了。
见此,我心抽抽地疼,捧住他的脸,连忙逗他开心:“不信?可是我就是对你一见钟情,要不然哪个小姑娘总在大街上捡男人啊,也只有我了。”
他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紧紧抱住我,呜咽低声唤我:“小满……”
在我应了他之后,他唤了一遍又一遍。
我应得累了,干脆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这回终于闭嘴了。
在他愣神间,我笑了笑,小声道:“忙完早点回家,今晚我念情诗给你听。”
裴策脸红,咳了声,捡起匕首,看向莺姐儿:“听夫人的。”
莺姐儿气若悬丝,脸上满是泪痕,再也没了昨日的耀武扬威,卑微地向我求助:
“姨母,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我从来没想过害你,都是我娘出的主意,要杀也是杀她!怎么能是我呢……”
我无奈地捏了捏额角,语重心长道:
“莺姐儿,我明明给过你机会了的,叫你不要来,你会死的,你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他们俩发起疯来,我也拦不住啊!”
“姨母,我错了!救我好不好!
“疯子!都是疯子!你们一家三口会遭天谴的!”
“……”
14
嫡姐见我一人回来,脸色苍白,眼角含泪,她欣喜极了。
“妹妹这就被吓哭了,先别哭呀!待我夫君恢复爵位……哦不!”
嫡姐连忙捂住嘴,像说错了话,打马虎道:“待我莺儿风光嫁入裴府,有的是你哭的!”
我刚刚确实是被吓得不轻,没心情理她。
等嫡姐走后,我才回过味来,察觉出端倪。
既然世子失踪案并非是裴策同莺姐儿说的,那便是被人侦破了。
且刚刚嫡姐那么笃定自己的夫君会恢复爵位,也就是说嫡姐身后有人,他便是侦破世子失踪案内情之人,且还是个大人物。
可嫡姐一个深居宅院的妇人又怎么会接触到这般厉害的人物?
寅时,两父女回来时,我还没入睡。
阿鸾走在前头,手拎着布袋,一摇一晃间,血滴在门槛上。
血腥味散开,我闻到味道,捂嘴想吐。
裴策皱眉:“别吓我夫人!”
阿鸾狡黠一笑:“那我去吓小桃。”
转头就去了小桃的屋里。
“还需夫人再等等,为夫沐浴熏香便来。”
裴策情话张口就来,闹得我脸热。
可事关重大,我没心思同他腻歪,连忙说出了心中的猜测:“莺姐儿那晚邀你进屋,是不是同你说,圣人遇刺,是三皇子所为?”
裴策没想到我会说这个,恢复正常:“夫人怎知晓?”
因裴策出身布衣,在朝中向来独来独往,得圣人信任,遇刺一案便由他探查。
莺姐儿那晚大概就是拿着这个秘密来同裴策讲条件。
可莺姐儿透露这些,裴策又怎会猜不到?
朝中本就太子和二皇子一派势头最盛,不是太子,就是二皇子。
但问题是圣人身子欠佳,太子登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不至于在最后关头,给自己添乱。
而二皇子,这种背地里陷害对手、损人不利己的办法,二皇子不见得会这么做,也不值得冒这个险。
那就只有远居青州、闲云野鹤的三皇子了。
可若真是这样,这案子早就该结了。
我说出心中的猜想:“魏王。”
裴策面色凝重:“夫人何出此言?”
“彩蝶便是疑点。”我道。
裴策拧眉,显然还不知晓这号人物。
“煜儿前些日子在扬州闹着要娶的那个头牌,如今正在府中,彩蝶姑娘。”我细细解释。
魏王和圣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是没人会怀疑。
若不是在彩蝶这露出破绽,我也猜不到。
我小娘病逝前,曾有一位她乐坊的师妹来看望过她。
彩蝶便是和这位师妹的样貌长得尤为相似。
而当时送小娘师妹来的马车里,坐着的人就是魏王。
在扬州初次见到彩蝶时,我就觉得她眼熟,便寻人调查了彩蝶的身份,顺带看了魏王的画像,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再加上今日嫡姐含糊其词的言语。
我更加确定,彩蝶是魏王和小娘师妹流落在外的女儿。
怪不得嫡姐才整日信誓旦旦地称自己夫君会恢复爵位,原是早就找到了靠山,投靠了魏王。
至于魏王为何谋反,我就不得而知了。
裴策听完,眉头舒展,欣慰一笑:
“幸得夫人,为夫三生有幸!”
15
为了不打草惊蛇,裴策会将计就计,连夜前往青州探查三皇子。
而死去的“莺姐儿”也将一同跟随,让嫡姐误以为裴策已对莺姐儿信任至极,连办案都形影不离。
刚开始的两日,嫡姐在府中甚是嚣张,吆三喝五在府中大摆宴席。
其中未免有些落井下石的妇人攀附嫡姐,看我笑话。
唯那日的紫衣妇人甚讲情义,她见不惯,道要认我做义妹,代我上奏皇后,讨个公道。
我心中感动万分,与她以姊妹相称。
后来我才得知,她是当今皇后的表妹。
曾经我以为,小娘没了,在这世间,至少我还有疼爱我的嫡姐,我也不算没有家人。
可事实却是,嫡姐自始至终都鄙弃我,用我小娘的性命来寻开心,将我当作是摇尾乞怜的狗。
所以。
我也没打算放过她。
接下来的几日,待魏王已服罪,尚未公之于众时。
我拦截了来往裴府的所有密信,临摹莺姐儿的笔迹,写下:
【阿娘切莫小心,莫要再嚣张行事,惹姨母猜疑。否则,我们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嫡姐看到这模棱两可的两句话后,慌了神,立马消停。
不仅她送去询问莺姐儿细节的信件迟迟没有回信,就连彩蝶许久都没有等到魏王的消息,之后又听到传言,自己的夫君将十日后斩立决。
嫡姐终于按捺不住,只好拉着王氏假模假样来探我口风,似乎以为从前那些事能一笔带过。
“明溪,还望你念在从前姐姐年幼无知的分上,别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影响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行吗?”
无关紧要的事?
我小娘的性命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忍住心中的愤怒,笑了笑:“自然。”
这话让王氏挺直了腰杆,拄着拐杖在我面前连敲两下:“这几日你不来伺候我熬药擦身,你死哪去啦!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氏自那天被嫡姐气晕后,在屋里躺了几日,想必是不好受。
我笑了下,没理她,坐定不动。
因嫡姐有事求我,只好委曲求全主动替我端茶倒水:“妹妹可知圣人遇刺一案的进展?”
我深吸一口气,佯装思考:“倒有听说,好像说是魏王……”
嫡姐咽了咽口水,神情紧张:“魏王!魏王怎么了!”
我不解:“姐姐这么紧张作甚?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你该不会……”
嫡姐哈哈一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
我手一抖,脸色说变就变,茶盏一掷,碎了一地:“你们不要命了!宫廷机密,岂是你们两个罪孥好奇能问的!”
嫡姐反应过来,扬手就要打我:“你个贱人!故意的是吧!”
这时,我看向王氏,嘶了一声:“听说姐夫十日后要斩立决……”
提及儿子安危,王氏顿时悲恸大哭,给了嫡姐一拐杖:
“魏王!魏王!你就只知道魏王!我看你是巴不得要我儿早点死,你好逍遥快活!”
转头,王氏低声下气向我求助:“明溪小妹,你定有法子救我儿出来的是不是?”
我叹了口气,心痛万分,故作艰难:“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事有些棘手,我总得谈些条件的不是?”
王氏笑着奉承:“应该的,应该的。”
我挑挑眉,看向屋外:
“瞧这天寒地冻的,裴府里扫洒的丫鬟怕是手都冻掉一层皮了。这样吧,就劳烦嫡姐和伯母代她们扫扫整个裴府的积雪。”
嫡姐气得胸口直起伏:“竟敢把我当丫鬟使唤!”
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嫡姐看来是不乐意啊,那姐夫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你也不在乎。”
王氏听闻,拐杖又起:“我儿的命重要,还是你的手重要?!”
嫡姐敢怒不敢言。
我笑笑:“哦,对了,还有你们每人每日辰时要交二十遍佛经给我。想必这点小事对于伯母和嫡姐来说,很简单吧?”
王氏脸颊肌肉抽了抽:“小事小事!”
16
裴策回府,是在五日后。
我提前放出了消息,嫡姐还以为魏王之事已经志在必得,自己将恢复伯爵夫人的身份。
一大早就装不下去,一洗几日前的疲惫,红肿的手指抹了厚厚的药膏,沐浴洗发,梳妆擦面,府里张灯结彩,只为迎“莺姐儿”回府。
她环顾裴府,满意点头,看向左边的那盏灯笼时,眉头突然一皱:“这灯笼何时换的,拿下来!”
她思索一会儿,又摆手:“等等!模样倒是新奇,挂在这多可惜,拿到我院里挂着吧!”
我心一惊,僵硬地抬起头,灯笼精致华丽,亮在裴府匾额的左侧。
这两父女该不会……
我不敢深想,擦了擦手心的汗,立马挪开眼。
就见裴策骑马站在裴府门前,目光阴鸷,望着嫡姐:“你确定?”
嫡姐被吓一跳:“对岳母大人没大没小!这话是你能问的吗?也不知莺姐儿瞧上你什么!和这贱人一样没规矩!”
裴策蓦地翻身下马,手搭在腰侧的弯刀上,一步步朝嫡姐走近。
我连忙拉住裴策,他情绪这才缓和,弯刀收入刀柄,笑了笑:“你既喜欢,那便拿去你吧,晚上可别梦魇的好。”
我打了个寒战。
嫡姐没注意到裴策手里的动作,见我们贴着,碍眼地将我们撞开,直奔后面的马车。
“莺儿!我的好莺儿,这两日也不给阿娘回个信,可想死阿娘了!”
嫡姐拉开马车帘,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捆捆时兴艳丽的布匹,她大喜:“这可是为我莺儿买的!算你也还有点眼力!”
裴策根本没搭理她,看着我,求我夸赞:“夫人看看这些布可有欢喜的,我让锦衣阁的绣娘为你裁几身冬日的贴身衣裳。”
我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些小姑娘穿的,我穿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那就穿给为夫看……”
嫡姐冷哼一声,突然似想到什么,微微怔住,打断我们:“我莺儿呢?”
阿鸾不知何时蹿了出来,笑得瘆人:
“在你头上挂着呢!”
17
嫡姐显然不信。
可接下来的几日,嫡姐仍旧没有看到莺姐儿回来,开始慌了。
她亲自去梅林找了莺姐儿,却一无所获。
她这才意识到莺姐儿可能真的出事了。
我原以为她是没有心的,可她来找我时,却是一脸颓然,不过几日,就像老了十几岁。
她张牙舞爪朝我扑来,声嘶力竭咆哮:“我莺儿呢!你把我莺儿弄哪去了!”
“不是说了吗?在你院里挂着啊!”
嫡姐不停摇头,声音软了下来:“我的好妹妹,求你告诉姐姐好不好?不要骗姐姐了……”
嫡姐这是后悔了?
可刀子没扎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会知道痛。
小娘死前的痛苦涌上我心头,她那时多痛啊!
嫡姐又是怎么忍心下的手!
我红着眼睛,将嫡姐步步紧逼:
“嫡姐,这回你知道失去至亲有多疼了吗?你的莺儿是命,那我小娘呢!她把你当作女儿一样疼爱,死前都还在给你绣袜筒,说你身子娇贵,冬日脚底受不得寒……
“可是你呢,却在我小娘以为可以救她命的药里,下毒谋害她,你有心吗?”
嫡姐愣了会儿,暴怒:
“一个贱妾也敢与我莺儿相提并论!当初若不是我救她,她早就病死了!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
“好!你不告诉我!我去找魏王,魏王今晚就会进城,攻占皇宫,改国号称帝!你现在若是告诉我莺儿的消息,你死时,我勉强能留你一具全尸!”
我大概是永远也等不来嫡姐的一声道歉了。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道出令她失望的消息:“姐姐的愿望怕要落空了,魏王现在被关押在邕州城,永不能踏出城门半步,你去找他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嫡姐被这话激怒,试图要掐我的脖子。
一行官兵冲到我面前,将嫡姐压住,传圣人口谕。
“圣人有令,王氏一家四口,协同魏王谋反,押入牢狱!”
嫡姐如同天塌了下来,趴跪在地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突然想到什么,抱住一个官爷的大腿,指着我大笑:
“官爷,快禀报圣人,她的夫君,裴策!如今的裴尚书!就是二十年前世子失踪案的凶手,快把她也抓起来!快快!”
嫡姐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没想到压根没人信。
反而惹得官爷不耐,一脚踢开她,骂了句:“疯子!”
18
裴策在圣人手底下做事,他的过往,圣人又怎会不知?
当初,三位世子仗着权势,做尽恶事,圣人早就苦不堪言。
正是因为裴策这一举动,才引得圣人的注意,并将这事压了下来。
也正是裴策四面树敌,才得圣人看重,从未有过疑心。
兄弟反目,这属于宫廷秘辛,圣人不愿将这丑闻闹得太大。
所以对于嫡姐一行人,也是隐秘处理,发放边境为罪奴。
王氏身子不好,得知消息,立马晕了过去。
虽后来在狱中与她儿子团聚了,却也是最后一面,人已经是油尽灯枯,没多少时日了。
煜哥儿和彩蝶许是早就猜到了,并没有太惊讶,紧握着手道此生不离不弃。
两人倒是感情深厚。
至于嫡姐。
临行前,我去瞧过她。
我不甘心,执着地问她:“姐姐知错吗?”
嫡姐现在状若疯癫,见到我倒是清醒。
冲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裙摆:“好妹妹,你快替姐姐求个情,让圣人放过我,边境又冷又旱!姐姐怎么受得住啊……”
都这样了,嫡姐还是只想着自己,永远也没觉得自己有错。
我又问她一遍:“姐姐可知错了?”
嫡姐微愣,像明白了什么,扑通跪在地上,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向我磕头:
“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害你小娘,我下辈子一定向你小娘赎罪,做牛做马我都甘愿,妹妹原谅姐姐好不好!”
下辈子?
对啊,小娘已经死了。
这声道歉换不回小娘的命,不是吗?
我扯掉裙摆,不顾嫡姐的狂叫,转身将手搭在裴策胳膊上,勾了勾唇:“夫君,走吧,我不喜欢这儿。”
19
三日后,上元灯节。
小桃和阿鸾去逛灯会了。
裴策说要给我个惊喜,让我在屋里等他。
天色渐暗,马蹄声才从裴府门前传来。
裴策风尘仆仆,拽着我便走到门口前。
指着裴府匾额右侧那盏刚点亮的皮质灯笼,兴冲冲同我邀功:
“夫人快瞧,这么些年,为夫的手艺可有长进?夫人你看着可欢喜?”
看着裴府门前的两盏灯笼,我欣慰一笑,给裴策擦了擦汗:“甚喜甚喜!”
裴策眨着星星眼,像只得到主人奖赏的小狼狗。
如若有尾巴,现在肯定在摇。
我夫君这般爱我,有点奇特的小爱好又怎样,左右都是小事。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