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我和外室之女调包,她成嫡长女,不知我出生就换回主母身边
发布时间:2025-08-12 14:21 浏览量:2
我爹为了讨外室开心,偷偷把我娘和外室生的女儿换了。
让外室的女儿顶替我当嫡千金,金贵地养着。
那外室背地里笑话我娘:
「一个乡下妇女,这辈子到头来,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
就连我爹也觉得我娘蠢,好糊弄。
可我娘只是没读过书,又不是没脑子。
他们不知道,我娘生产那天,后院着了火,我当场就被换了回来。
我爹临死都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栽在了我娘这个乡下妇女手里。
1
永宁侯府的聘礼抬来那天。
宋府门前突然跑过来个疯疯癫癫的姑娘。
她拉着管家的袖子喊:「我才是宋府的嫡千金,当年我被抱错了,快带我去见你们主母!」
「你疯了吧?」管家直接甩开她,「你当我们主母是谁都能见的?」
那姑娘差点摔倒,站稳后盯着抬进宋府的一箱箱聘礼,失魂落魄地念叨:
「我才是宋小姐…… 嫁进侯府的也该是我才对……」
话音刚落,她看见我从马车上下来,宋府的下人都在给我行礼。
她愣了愣,直接冲到我面前,发疯似的吼:
「我才是宋府的嫡千金,这些年是你占了我的位置!我要见主母,她是我亲娘,肯定能认出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拖走了。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说的全是胡话。
只是,她被拖走前说的话总在我心里绕,挥之不去。
她嘶吼着问我:「你就没想过,你爹为啥这么疼你?因为你是他心爱女人的种……」
府里谁都知道,父亲在外养着个受宠的外室。
所以这些年,父亲和母亲看着和睦,其实早就没了感情。
母亲生下我后,身下一直流血,两人再也没同过房。
父亲对母亲冷淡,就连对和母亲长得像的哥哥也冷冰冰的。
这些年,他对哥哥这个长子从来不管不问。
可他偏偏疼我,府里有啥好东西都往我院里送,还花大价钱请先生教我念书。
我及笄的时候,已经是京里有名的才女了。
他费尽心思想把我培养好,见人就说自己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儿。
后来,永宁侯府的夫人在宫宴上看中了我,求皇上把我赐婚给侯府嫡长子谢泽。
人人都说我命好,父亲就个五品官,这门亲事算是宋府高攀了。
父亲对我和哥哥的态度差太远,总让我觉得不对劲。
今天那姑娘被拖走后,我让贴身丫鬟小红跟着她,看她进了城西那座院子。
我知道,那座精致的小院是父亲安置外室的地方。
小红花了点银子,从看门的小厮那儿打听出了那姑娘的身份。
小厮说,那姑娘叫柳湘儿,是院里柳夫人的女儿,可柳湘儿从小就不受柳夫人待见,要是老爷不来,她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下人。
小红离开前,正好看见柳夫人回去。
小红说,那柳夫人长得确实漂亮,尤其是眼下那颗痣,显得她特别娇媚。
听到这,我猛地想起前几天在布庄碰到个漂亮妇人,热心帮我挑做衣服的料子。
她说她女儿和我一般大,看我的眼神特别怜爱。
我记得,那妇人眼下也有颗痣。
难道她就是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个外室?
原来我真是那外室生的……
母亲这么疼我,竟然帮仇人养了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浑身止不住发抖,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2
我趴在床上,哭得喘不过气。
母亲上山祈福回来,一进府就赶到我院里。
她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问:
「是谁惹我们家云浅生气了?告诉娘亲,娘亲替你出气!」
我哭得快背过气,呜呜咽咽说不出一句整话。
母亲用丝帕温柔地擦着我脸上的泪。
这时,屋外传来哥哥的声音。
「宋云浅,哥从马场回来,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酥饼……」
哥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母亲从屋里走出来,皱着眉问他:
「是不是你又抢妹妹东西了?」
哥哥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把手里的酥饼放地上,往院外跑。
他边跑边回头喊:「我没抢她东西,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母亲冷笑一声:「没做错事,你跑啥?」
我擦了擦泪,把娘亲叫进屋里。
「娘亲,不怪哥哥,是女儿…… 女儿不想嫁进永宁侯府了……」
母亲一脸关切。
「这是为啥?娘打听了,那谢泽样貌人品都好,可是难得的好郎君啊。」
我摇了摇头,「女儿不嫁人了,想去妙音庵修行,天天给娘亲和哥哥念经祈福,就想让娘亲舒心。」
「你这孩子,中啥邪了,好好的咋要出家……」母亲说着,看向一旁眼神躲闪的小红,问:「你整天跟着姑娘,知道姑娘遇上啥事儿了吗?」
小红脸色发白,慌忙跪到地上。
「姑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
我也立刻跪在母亲面前,一字一句说:
「今天有个姑娘在宋府门前说,她才是母亲的女儿,她是爹爹外室的女儿,当年不知道为啥我们俩被调换了……
「这事,爹爹和柳氏应该都知道,他们是故意设计害娘亲的。
「娘亲,女儿会去庵里当姑子,不再占着宋府嫡长女的位置,绝不会和他们一起伤害娘亲……」
母亲愣了片刻,盯着我发红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就这事?让你哭得死去活来?」母亲知道真相后不但不生气,还笑了声:「也算是老娘没白疼你一场。」
我神情麻木,吸了吸鼻子。
「娘亲,知道我不是您亲女儿,您就不难过吗?」
母亲抬手擦了擦我眼角的泪,淡淡一笑。
「傻孩子,当年他们把你换走后,娘立马就把你换回来了。
「虽然你不像你哥哥那样长得像我,但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还好你长得不像我,不然不好给你找好婆家。」
我愣住了。
换回来了?
一切都没变,我还是娘的亲女儿……
见我傻站着不说话,母亲站起身,从小红头上取下一支铜簪。
她拉过我的手,我缩了一下。
「不用滴血认亲,不管娘亲说啥,女儿都信。」
母亲笑了笑,把铜簪的簪头贴在我手背上,过了会儿,又把那支铜簪紧紧握在自己掌心。
我的手背上很快起了红疹。
母亲摊开掌心给我看,她的手心也起了一样的红疹。
「我碰到除了金银以外的首饰都会起红疹,以前村里人都笑我,不过是个挖藕的,竟生了这么娇气的毛病。
「你从小被娇养,用的首饰都是金银做的,所以一直没发现自己遗传了我的毛病。
「当年,柳玉瑶没能进宋府的门,就让你爹把你和她的女儿调换,让她女儿顶替你当宋府的嫡千金…… 你爹真狠心啊,为了讨她开心,竟然做出这种缺德事,要害你一辈子。」
父亲考中进士后,母亲跟着他从乡下来到这连尘土都带着三分贵气的京城。
人人都说她不过是乡下出身,只能靠着父亲活。
但今天,我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到了恨。
我娘原本是扬州挖藕的,靠下塘挖藕供我爹考上了功名。
我爹做官后,说要带她去京城享清福。
京城多繁华啊,很快就迷了我爹的眼。
我娘这个糟糠妻,自然就入不了他的眼了。
我娘常年干活,皮肤晒得黝黑,哪比得上京里那些娇滴滴的女子。
一双手更是粗糙,冬天挖藕冻出冻疮,还满是割伤的疤痕。
我爹看她在府里忙前忙后,满脸嫌弃。
"我带你来京城是当主母的......"
来京城前他也说过这话,那会儿是真心想让娘亲享福。
可现在这话还有下半句 —— 不是让你来当奴才的。
就连府里新买的几个下人,看着都比娘亲像主子。
母亲没说话,低着头,把眼里的失落藏了起来。
她开始学着做主母。
陪着哥哥一起读书认字,学那些知书达理的规矩。
从前父亲送的衣服首饰,她总舍不得穿戴,如今都翻出来,学着京里妇人的样子打扮。
她渐渐不那么像乡野村妇了。
可父亲眼里早就没她了。
他在宴席上看上了兵部侍郎家的庶女柳玉瑶。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娇艳得很。
像柳玉瑶这种在府里受主母欺负的庶女,本该送去高门当妾,给家里铺路。
可她不甘心做妾,不想再看别人脸色,所以盯上了我爹。
我爹是进士出身,官运不错,家里只有个拿不出手的糟糠妻,哪配得上她这样的京城小姐。
让我爹休妻再娶,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父亲被柳玉瑶勾走了魂,不止一次想把母亲和哥哥赶回扬州。
进京才半年,他就变得这么快。
父亲不再是母亲的依靠,一句话就能断了她的活路。
从前那个心疼她辛苦,说要考功名让她过好日子的父亲,如今看她只剩厌恶。
母亲不敢在家里哭,怕下人们笑话。
她走到湖边,望着湖里碧绿的莲叶和盛开的莲花。
她想家,却又不想回去。
坐在岸边,望着湖里那艘金窗玉槛的画舫。
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船,看得入了神,可很快发现不对劲。
船晃得厉害,不像普通的颠簸。
娘亲在湖边活了大半辈子,立马知道平静的湖面下藏着危险的暗流。
她在岸边大喊,船上的人却听不见。
画舫差点被浪掀翻,一个女子瞬间掉了下去。
被卷进汹涌的暗流里,船上的人都没抓住。
娘亲想都没想就跳下水,游向那个落水的女子。
好在母亲从小在湖边长大,水性极好,奋力把那女子救上了岸。
之后,我娘一身狼狈地回了家。
我爹见她穿着没干的衣裳,把茶盏往她脚边狠狠一砸,怒气冲冲道:
"你当自己还在扬州乡下呢?穿成这样就敢上街,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气得厉害,没听见娘亲说自己跳湖救人的事。
娘亲又说了一遍。
"就算救人,也得顾着体面。" 我爹甩甩袖子,语气缓和点:"罢了,说了你也不懂,这京城你还是别待了,回去吧。"
我娘淡淡垂着眼,不像之前那样忍不住掉泪。
她的眼泪,在湖边早就流干了。
只是抬眼轻声问我爹:"我可以回去,但老家没好的教书先生,把淮儿留在京城读书行吗?"
我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也就那么一瞬。
他答应过柳玉瑶,要把他们母子都赶回扬州。
"淮儿的功课我看过,不是读书的料,我没空管他,你一起带走。" 我爹说完狠话,又假意安慰:" 我现在还是小官,等在京城站稳脚跟就接你们回来,
到时候淮儿也大了,我帮他在京里说门好亲事。"
我娘只是没读过书,又不傻。
早在爹爹嫌弃她贴身衣服粗糙时,就知道他外面有人了。
娘亲知道,那女人肯定不像她这样惹爹爹嫌弃,过得比她金贵百倍。
其实娘亲原本不用这么辛苦,她从前也爱打扮。
只是辛苦挣来的钱,都用来供爹爹读书了。
爹爹曾说做了官,要给她买最好看的衣裳,让她过好日子。
可他早就忘了那些承诺。
现在只希望娘亲别拦着他过好日子。
一阵穿堂风吹过,娘亲抱着胳膊打颤,红着眼看我爹。
" 都是我太粗鄙,丢了夫君的脸,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带淮儿回老家。
其实我就是个乡野村妇,本就配不上夫君,如今能吃饱喝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以后不会再来京城了,不阻碍夫君前程...... 夫君别忘了今日的话,日后接淮儿进京......"
我爹应了声,神色闪过一丝不忍。
望着娘亲回屋的单薄背影,相伴多年,难免有点心软。
可娘亲的话,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
今日娘亲救下的是相府嫡女孟锦慈。
娘亲怕被爹爹责备,湿衣服都没换就急着回家。
孟小姐赶紧让身边嬷嬷跟着护送。
娘亲刚才那些话,是说给门口那位嬷嬷听的。
娘亲忘不了孟锦慈醒来说她是京中官员夫人时,看着她皲裂双手的怜悯眼神。
这位相府嫡女的感恩和怜悯,是娘亲最后的生路。
4
第二天,母亲还没出门,相府的谢礼就送来了。
孟夫人亲自登门,要答谢母亲的救命之恩。
两箱沉甸甸的金银珠宝抬进院子,金光晃得人眼晕。
母亲哪见过这阵仗,摆手不敢收。
孟夫人拉住她的手:"你救的是我快四十才生的女儿,也算救了我的命,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孟夫人当场下帖,说等下月孟小姐养好身子,请宋家人去相府做客。
母亲摇头:"我马上要带儿子回扬州,怕是......"
话没说完就被爹爹打断:"那就下月后再走,难道你想拒了相府的请帖?"
我爹声音低,却带着责备。
母亲一脸无辜:"夫君,我又说错话了?"
这一幕在孟夫人眼里,只觉得母亲可怜。
可怜她出身乡野,辛苦供夫君中举,却是为别人做嫁衣。
父亲嫌弃她丢人,从没带她出过门,这糟糠妻注定要被休弃。
孟夫人叫母亲过去清点谢礼,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些首饰都适合你戴,有空多打扮打扮。"
"夫君说我连料子都分不清。" 我娘不在意道:"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女儿和儿媳妇吧。"
孟夫人问:"你会刺绣吗?"
母亲摇头:"从前靠挖藕为生,手上总受伤,做不了精细活。"
孟夫人立刻明白,父亲腰间那个绣工精美的香囊,不是母亲做的。
孟夫人深吸一口气:"明天你来相府,我教你认料子,学打扮。"
母亲有些迟疑:"可我怎么打扮,夫君都说我土气。"
孟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我不是教你取悦夫君,你总得学着像京里妇人那样,才能留在京城,给孩子谋个好前程。"
孟夫人的话,正合母亲心意。
从那以后,母亲常去相府,跟着孟夫人学做主母。
孟夫人总夸她学得快,母亲很聪明,只是不像父亲那样有读书的机会。
父亲本想借着娘亲攀附丞相,没想到却是娘亲和相府越走越近。
母亲原本粗糙的脸被香膏养得细腻,穿着打扮和京中贵妇没两样。
开始跟着孟夫人去各种宴席露脸。
有孟夫人在,没人敢嘲笑娘亲的出身,还都夸她能干,供夫君考上功名。
很快,京城贵人都知道父亲身后有这么位糟糠妻。
父亲这才反应过来,再让母亲回扬州,自己就要背上抛弃糟糠妻的罪名。
偏偏这时候,柳玉瑶怀孕了。
父亲为了前程,劝她进府做妾。
柳玉瑶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只能点头。
这时候,母亲拿着一盒有毒的口脂到孟夫人面前,浑身发抖道:
"夫人,我刚点头让那怀孕的柳氏进门,她就托人送了这盒有毒的口脂,验毒的大夫说我用了过不了两月就会中毒身亡,到时候夫君就能名正言顺把柳氏扶正......"
这是母亲这辈子第一次撒谎。
因为那时她发现自己也怀了两个月身孕,是在发现父亲和柳玉瑶苟且之前。
她不能让儿子和肚里的孩子陷入危险。
所以,娘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柳玉瑶进宋府。
母亲离开相府没多久,兵部侍郎柳大人家的庶女怀孕,还没出嫁就做外室的流言在京中传开。
柳玉瑶好歹是大家闺秀,却因为不知廉耻爬床做外室,被赶出了柳府。
这事一时间成了京中妇人的谈资。
这时候,我爹刚成相爷门生,平步青云,仕途正好。
为了名声和前程,他不敢纳柳玉瑶做妾,只能在府外给她置办了个院子。
母亲按照孟夫人教的,在我爹给柳玉瑶买奴仆时,混进了自己的人。
柳玉瑶得知母亲也怀孕了,气得摔了新买的瓷瓶。
" 凭什么那低贱女人生的孩子是嫡子,我的孩子只能是私生子!
她运气真好,泥腿子出身还能攀上相府。
我倒要看看她这上不了台面的蠢货,还能得意多久......"
夜里,我爹去她院里探望,她哭着求我爹把她和母亲的孩子调换。
" 你答应过娶我做正室的,现在主母位置却被那村妇占着。
我就是信了你的话,才把清白给了你,落得这般下场。
你已经辜负我了,绝不能再让我们的孩子做私生子,他本该是嫡子。"
美人落泪最是让人心疼。
一个官家小姐跟着我爹,名声全毁了。
为了我爹的前程,连妾都做不了,只能在外面做见不得人的外室。
我爹看着柳玉瑶,眼里的怜爱都快溢出来了。
他点了头。
柳玉瑶靠在他怀里,含着泪道:
"我也不是狠心的人,她的孩子我会善待,好好抚养。"
为了弥补对柳玉瑶的愧疚,我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这代价是对他有恩的娘亲,和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我。
原来我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没有爹了。
5
「我与柳氏是同一天生产,她在清晨生下女儿,我在夜里生下了你,你爹买通了接生嬷嬷用柳氏的女儿换掉你,不过那天偏房有人弄倒了烛火,后院起了场大火,我让兰秀趁乱将你换了回来......」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发,继续道:「你出生之时我就在你手臂上掐下了指印,那段时日里,娘总害怕你会被换走,总是用铜器去碰你的小手,你爹还以为你是生了红疹......」
父亲一向自诩是正人君子,没成想他为了那外室,竟对母亲做出如此阴毒之事。
我趴在母亲的膝上,红着眼望向她。
我想对母亲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母亲捏了下我的脸,朝我笑道:「你爹变了心,娘的日子就不过了吗?我还有你、还有你哥......至于你爹,不过是我们脚下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哥哥说过,母亲刚怀上我的时候,总是哭。
但是后来,我爹在丞相的举荐下进了中书省,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宋府的宅院也越来越大,母亲便再也没时间哭了。
她跟着孟夫人学会了很多东西,开始将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时候,新帝登基,相府嫡女孟锦慈被立为皇后。
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母亲曾救过这位中宫皇后的命,再也没人瞧不起她的乡野出身,她很快成为了京城各大宴席的座上宾。
她下塘挖藕供养爹爹中举的事都传进了陛下耳中,就连陛下都说父亲娶了位贤妻。
对着母亲这位糟糠妻,父亲再也不敢像从前那般颐指气使。
毕竟他的前程靠的是母亲与相府间的交情。
他原本轻蔑母亲,如今却不得不敬重母亲。
这些年的忍让,让父亲对母亲愈发不满,支撑他忍下来的便是他当年换了母亲与柳氏女儿的这件事。
在他眼里,母亲得意不了太久。
入夜,父亲应酬回府之时,听管家提起了今日柳湘儿在宋府门前大闹的事。
他难得来了母亲屋里。
母亲正在书案前翻看着账册。
我趴在榻上睡着了,兰秀站在一旁为我摇着扇。
父亲问道:「云浅怎么了?」
母亲垂眸淡淡道:「她哭得累了,就在我这睡下了,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脾气。」
父亲试探着问道:「她为什么哭......是听了今日那姑娘的疯话吗?」
「妾身回府时听说了,那姑娘好像说她是夫君的女儿......难道夫君真的在外有私生女吗?」」母亲搁下手中的笔,突然反应过来:「妾身差点忘了,柳氏好像为你生了个女儿,年岁好像和云浅差不多大。」
父亲听闻,呼吸都急促了些,慌忙扯开话题。
「那柳氏近来......近来有了身孕,孩子是我的,她一个人在外过得辛苦,我想将她接进府里安置。」
母亲愣了愣,朝父亲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也不知道做妾会不会委屈了她。」
母亲说这话时,神色没有半分不悦,更没看不出任何的心机和算计。
父亲坐在母亲身旁,叹了声气。
「当年的那些流言,如今也算是平息了,这些年确实是委屈她了。」他说着,握着母亲的手,神色真挚道:「不过她进门后也只能是做妾,你永远是都是这宋府里的主母。」
我听至此,实在没忍住睁开了眼,正要为母亲说话之时,却被母亲的眼神制止了。
母亲温柔道:「夫君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父亲离开后,我立刻从榻上坐起了身。
「娘亲为何要同意让那柳氏进门?」
母亲走到榻前坐下,笑着道:
「这京城里有几位大人府中没妾室的,我若是拦着妾室进门,那便是善妒了。」
「可......可那柳氏与父亲如此陷害娘亲......」
「可他们也没能陷害得了我.......」母亲眸光转冷,神情不再似往日那般温和:「等你出嫁后,这宋府也该清理门户了。」
6
母亲说柳玉瑶进门要在我成亲之后。
父亲也盼着我嫁入永宁侯府后,一切尘埃落定,便也同意了。
如今的宋府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般宁静。
母亲管理着内宅,为我精心准备着嫁妆。
她每月十五都会雷打不动地去山上的庙里,为已逝的孟夫人诵经祈福。
孟夫人生前时常感激母亲救了她女儿的命,但母亲又何尝不是因为那次的转机才有了生路。
母亲说孟夫人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柳湘儿打探到了母亲每月十五都会上山,便在山上等她。
母亲刚从庙里出来,就被她扯着母亲的衣袖。
柳湘儿哭着,将她从柳玉瑶那里偷听到的当年父亲换子之事告诉了母亲。
母亲瞧着她衣袖下青紫的瘀痕,想起当年柳玉瑶对父亲说的会善待母亲所生的孩子,只觉得可笑至极。
母亲抬起眼,神色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纯真。
「夫君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姑娘你一定是误会了。」
柳湘儿哭着说:「我没有误会,我娘对我动辄打骂,她不是我的亲娘……」
母亲瞧她可怜,从钱袋中拿出几锭银子递到了她手里。
「这世间就是有待孩子如此狠心的母亲,你如今也大了,能够自己好好生活了。」
柳湘儿看着母亲,满眼不可置信。
「你的夫君联合外室骗了你,我明明告诉了你真相,你竟不信......」
母亲摇了摇头:「夫君不会骗我。」
柳湘儿扯唇笑了:「我还以为我可怜,没想到你更可怜。」
母亲前脚刚离开,柳玉瑶院里的人就赶来了。
那领头的婆子听见母亲说的话,叉腰大笑。
「你就算告诉了她又怎么样呢?她一个蠢笨的村妇,哪能想通这些事情……」
那婆子笑着,突然被一块飞来的石子打中了腿。
她跌倒在地,抱着腿惨叫。
下一瞬,她身后的几个人同样跌倒在地。
柳湘儿趁机跑进了树林里。
婆子没抓住她,只能一身狼狈地回去回话。
柳玉瑶听了,忍不住笑道:「那村妇真是这样说的?她就如此信得过她的枕边人?」
婆子点头道:「乡下的女人就是这样,将丈夫当作自己的天,除非老爷亲口告诉她,不然她是不会信的。」
柳玉瑶闻言,神色更加轻蔑。
「她若不是当年运气好救了皇后,哪能坐得了宋家主母的位置。
「她生的儿子没出息,至于她养的女儿.......一个乡野村妇,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等我这胎为夫君生下儿子,她也该让出主母的位置了。」
近来,父亲常去柳姨娘院里探望。
不仅是因为柳姨娘有了身孕,更是为了借机与柳姨娘的父亲见面。
柳姨娘的嫡姐在进宫后恩宠不断,如今有了身孕,被晋为贵妃,柳姨娘的父亲也一路加官进爵,坐上了兵部尚书之位。
但柳家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们还等着柳贵妃诞下皇子,登上权力的巅峰。
柳家急于养成自己的势力,父亲自然也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父亲追随孟相多年,到现在也只是个五品官。
父亲对此早就心生不满,丝毫不念及提携之恩,很快便重新站队。
朝堂上的事,母亲是管不了的。
她只能好好管着我和哥哥。
她为哥哥置办了不少东西,亲自送他去投军。
母亲对父亲说:「淮儿不是读书的料,让他去历练历练,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挣下功名。」
父亲听闻哥哥从军,只是提醒母亲:
「你告诉他,上了战场后勿要当逃兵,丢了我的颜面。」
战场上刀剑无眼,父亲没有丝毫关心哥哥的安危,反正他很快又会有新的儿子。
若不是父亲以为我是柳玉瑶的女儿,待我应该也像待哥哥这么冷漠。
我站在门外听着,只觉得心凉。
第二日,我与母亲一同送哥哥出了城,母亲将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塞进了哥哥怀里。
离别之时,向来混不吝的哥哥叫住了我,神色认真道:
「好好听娘的话,她走到今日,都是为了我们。」
我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会听娘亲的话,也会护好娘亲。」
送走哥哥后,母亲又忙着为我置办嫁妆。
近来京城里总有流言传出,说永宁侯的嫡长子谢泽在外养的外室,近来为他生下了龙凤胎。
我打点了母亲身边的亲信,将消息瞒了下来。
若是从前,我定会跑去母亲面前哭闹。
但现在,我却觉得这些事情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柳玉瑶就快进府了,凭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柳家如今的地位,她必定不会让母亲的日子好过。
所以我要嫁入永宁侯府,成为一门主母,成为母亲的依靠。
7
夫君在成亲第二日就出征边塞。
我归宁那日,是一个人回的宋府。
我去了母亲院子里喝茶。
院里的管事嬷嬷进屋里回话。
「夫人将最好的别院收拾出来给柳姨娘住,可她不是嫌弃那院子陈设老土,就是嫌弃餐食难吃,不过是仗着有了身孕,整日折腾。」
母亲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问道:「她又想要什么了?」
嬷嬷没好气地说:「她说燕窝的功效远不及血燕,她要喝血燕养胎。」
「她想要什么,你去办就是了。」母亲伸手将我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扯唇道:「还好你嫁出去了,这宋家简直没意思透了。」
我反握住母亲的手:「娘亲放心,女儿一定会撑着你。」
她笑着问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不管娘亲要做什么,女儿都会追随娘亲。」
母亲笑着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在母亲院子里没待多久,就有小厮来传话说父亲下了朝,找我说话。
这时候我爹得了柳尚书的提拔,已是四品官了。
刚走到父亲书房门前,柳玉瑶也来了。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弯,看着我道:
「你从未想过,你生得如此好看,怕不是你娘亲生的。」
我冷冷道:「我娘在未出嫁前也好看,不过后来她为了养家日夜操劳,沧桑了许多,若是没有我娘,宋家不会有今日。」
这句话,我是说给我爹听的。
可是我爹就在那听着,眉眼间没有丝毫动容。
他眼里只有那个凄然泪下的柳玉瑶。
我爹对我说道。
「其实玉瑶才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们瞒你多年,也是为了你的前程。」
「爹爹这话什么意思?」
「柳湘儿那日说的都是真的,你和她被调换了,所以你才能作为宋府嫡女长大......」
我冷笑着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爹硬邦邦地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若是你在外面长大,还能有永宁侯府这么好的亲事吗?」
我冷笑了声:「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们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怎么还能装出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此话一出,我爹和柳玉瑶都怔住了。
柳玉瑶红着眼看向我爹,啜泣道:「姑娘与我都不亲了,明明我才是姑娘的亲娘......」
她刚说完,就看见我娘从砚池的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柳玉瑶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神色轻蔑道: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母亲低垂着眸子,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这些年才只甘心做个外室?」
柳玉瑶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扶着发髻笑道:「你就算攀上了相府,做了主母又能如何?这些年你也不过是帮我养大了孩子,你辛苦经营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爹脸上毫无愧疚,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娘:
「如今帝后离心,我与孟相之间已经划清了关系,你日后不要再和相府来往了。」
我爹打量着母亲的神情,竟没在她脸上察觉到丝毫的惊慌。
母亲缓缓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弯唇一笑:
「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当年孟相打算提拔夫君之时,我让孟夫人劝下了。
「一个连糟糠妻都会抛弃的人,是万万不能重用的。
「不然凭着我与相府的情谊,还有夫君的本事......夫君怎会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五品官。」
原本高高在上,神色清傲的爹爹,听了母亲的这番话,竟连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在我面前装了一辈子的贤良,竟是你……怎么会是你?」
「我在你眼里哪里是贤良,分明就是蠢。」母亲冷嗤了声:「当年你没能柳氏进门,给她名分,便打起了换孩子的主意,想让我将柳氏的女儿抚养长大,简直荒谬!」
我爹愣了愣,脸上的血色褪尽。
「你......你是多久知道这件事的?」
母亲唇角微弯:「在云浅出生之前,孟夫人就教过我,怎么买通人伢子将自己的眼线安插进你为柳氏采买的那些奴仆之中......夫君也不想想为何会那么巧,你刚换完孩子,偏房就起了
场大火,后院混乱一片……」
我走到母亲身旁,看向台阶上身形摇晃的父亲。
「我一直都是娘亲的女儿,父亲这些年的宠爱怕是都给错了人。」
话落,一旁的柳玉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爹慌忙跑下去扶她,脚下踉跄,滚下了台阶。
那场面实在是精彩。
我爹一身狼狈,撑起身子,指着母亲大吼道:
「来人,将这毒妇关去柴房!」
他吼完,才发现周遭的奴仆没一个人动。
常年跟在他身旁的两个亲信被护院按在了地上。
父亲这才反应过来,母亲早就将府里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母亲在他面前事事顺从,在他眼里,母亲没念过书,只是个蠢笨的女人。
父亲从未将母亲放在眼里,也从未对母亲设防。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母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母亲失笑道:「我还是对你太好了,之前还想将你与柳氏禁在书房,来人,将他们两人拖去柴房!」
两个护院上前,擒住了我爹的双臂。
我爹奋力挣扎,母亲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一瞬间,他好像灵魂被抽空了一般,两腿发软,被拖去了柴房。
我有些怔愣地看着母亲卸下了软弱的面具,变成了这副杀伐果断的模样。
不过,她看我的眼神依然慈爱:「你今日出来太久了,你快些回侯府吧,不然你婆母该对你有意见了。」
我知道母亲有自己的筹谋。
我扑进她怀里,红着眼问她:「母亲想做什么?女儿如今长大了,总能帮到母亲......」
她摸了摸我的脸,还是推开了我。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走吧......」
8
第二日,我爹因病没有上朝,而是让人送了封亲笔信进宫。
那封认罪的信里还夹着柳尚书勾结外敌,在城外豢养私兵的证据。
听闻此事,我很是震惊。
柳尚书犯的事父亲摘不干净,父亲那样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主动认罪?
我忽然想起,幼年时母亲曾一脸崇拜地向父亲讨要他的一本字帖,说要让哥哥学着临摹练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的字仍写得和狗爬一般,可娘亲屋内的那本字帖却被翻得卷了边。
那封认罪的亲笔信是娘亲写的......
听说陛下看了那封信,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将柳宋两家抄家。
皇后用母亲当年的救命之恩为宋家求了情。
陛下碍于相府的情面,只是处置了父亲。
宋家被封府查抄,父亲死前,只有我去狱中看了他。
短短几日未见,他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神色木然地盯着牢房的角落,口中喃喃道: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写字......」
我将食盒中的饭菜和酒拿出来,摆好了碗筷,垂眸道。
「哥哥说过,从前你们还住在茅草屋之时,您在闲暇时会教娘亲认字。」
他闭了闭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
「您不是忘了,是您来了这京城后,眼里再也没了娘亲,您不在意她,自然就不知道她何时学会了写字……」我将酒杯递到他面前,继续道:「您也不知道她辛苦操持着宋府,她掌管中馈的这些年,账目没有一笔错漏,她怎么可能不会写字?」
父亲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看向我道:
「我与莲心做了二十四年的夫妻,她根本就没有这般的城府,这件事定是旁人教她的。
「当年她根本就没有将孩子换回来,她就是在算计挑拨你我间的父女情分,想亲眼看着我难过伤心......
「她满口谎言,你切不可信她的话。」
父亲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会说母亲心无城府,一会又说母亲算计他。
突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浑浊的眼珠盯着我,颤着声音道:
「对,这一切都是她骗我的,玉瑶就是有了身孕,你一定要救下她,救下你的亲弟弟......」
我摇了摇头:「柳姨娘昨夜被宫中的人带走了,今日从宫中传来消息,她的嫡姐柳贵妃被禁足了……柳家彻底完了……」
我爹闻言,眼里的光影渐渐湮灭。
他问我:「我要见你娘,让你娘来见我……她救过皇后的命,她若为我求情一定能救下我的命……」
「她不想见您......」我眼睛轻颤,低声道:「娘亲说,您一个人死,换全家活。」
「她竟说出了如此狠心的话?」父亲红着眼,忽地笑出声来:「二十四年......成亲二十四年,我从未了解她……」
9
那是我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不止是父亲,我好像也从未了解过母亲。
但我知道,她的筹谋都是为了我和哥哥。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柳贵妃暴毙的消息。
我还以为就算柳家倒台,柳贵妃因着腹中的龙胎,怎么也能保住她的那条命。
夫君凯旋归来那天,我在城门口遇见了乔装出城的柳湘儿。
巡城的官兵朝她走去,兵器与盔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湘儿忍不住打了寒颤。
我给小红使了个眼色,小红上前,朝她骂道:
「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让你回去拿点东西,怎么这么半天才赶过来!」
那些官兵见她是永宁侯府的丫鬟,没跟上来盘问,很快走开了。
我走到柳湘儿面前,问道:「你为何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