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表哥的小尾巴,他与公主竹林幽会我望风,可后来他和我定了亲
发布时间:2025-06-12 22:46 浏览量:2
打小我就像条甩不脱的小尾巴似的黏着表哥。
记得他头回见着公主那日,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连耳根子都透着粉。
后来总瞅见他俩往竹林子钻,那干柴烈火的劲头,连竹叶子都跟着发烫。
十六岁那年变故来得突然。
公主被送去草原和亲那日,表哥攥着我的手说:"等我把这桩婚事退了,定不委屈你。
"我信他的话,巴巴地等了整整两年。
可吉日还是到了,大红花轿抬进府时,我瞧着镜子里凤冠霞帔的自己,竟比哭丧还难看。
新婚夜红烛才燃了半截,战鼓声就震天响地传来。
表哥披挂上马前撂下句话:"待我接她回来,自会给你个交代。"
我攥着喜帕冷笑:"刚成亲就和离,哪个敢娶我?不如把你麾下儿郎介绍几个?"
他提枪的手背青筋暴起,马蹄声里飘来句:"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望着溅满泥点的喜服,突然想起竹林里他替公主簪花时温柔模样。
原来这两年等来的,不过是场荒唐笑话。
我被接回镇南将军府那会儿,才刚满六岁。
这个狗都嫌的年纪,我已经能张罗三菜一汤了。
说是三菜,不过是三碟野菜;一汤,也不过一锅清汤。
我娘是跟着我爹私定终身逃出来的。
我爹是个穷酸秀才,考科举考了六年,连个秀才功名都险些保不住。
后来染上了酒瘾,又沾了赌桌。
一个命比纸薄,一个追随而去。
扔下我在街头巷尾捡人家吃剩的残羹冷炙,整整混了半年。
直到镇南将军踹翻了我爹的牌位,左手搂着我娘的灵位,右手牵着我回了将军府。
那年秦望旌刚满八岁,作为将军府的独苗,被委以照看我的重任。
他是个顶好的人。
一边说我丑得像只花脸猫,一边把我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
他带着我掏鸟窝、摸鱼虾,还领着我和一群小子打水仗。
白花花的胳膊腿儿在水里扑腾。
回来后他被舅舅结结实实揍了顿板子。
可他照样乐呵呵带着我疯,我也像小尾巴似的黏着他。
满上京的人都说,小霸王秦望旌身后跟了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待我,竟比亲娘还要亲。
娘亲眼里只有我爹,他眼里却装着我。
我是真心实意欢喜他,像欢喜自家兄长那般。
直到那年冬天的初雪。
秦望旌问我:"想要只兔子不?"
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模样,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后来我常想,要是当初没点这个头,后面那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偷溜出宫的公主从松树上栽下来。
活像天上的仙女跌进了凡尘。
秦望旌为接住她,一脚踹碎了我堆了半天的雪娃娃。
我没恼。
毕竟我从来舍不得对秦望旌发脾气。
我这般好性子,倒叫他愈发拿捏住了我。
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
我第一次见他红了脸。
连耳尖都泛着红晕。
后来我帮他递过情书,送过定情信物。
那封情书他翻来覆去改了好几遍,还破天荒去请教了老学究。
我心想他大可不必这般谨慎,明心公主定会喜欢他的。
虽说这混小子整天没个正形,可满京城多少姑娘家盯着他。
将军府独子,没有婆婆立规矩,生得又挺拔俊朗。
果然。
少年情窦初开,公主芳心暗许。
他们躲在竹林里私会,秦望旌还派我把风。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我竟鬼使神差回了头。
这一眼,成了我往后多年都甩不掉的梦魇——
少年衣襟大敞,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情难自禁地在少女面颊落下一吻。
我睁大了眼,看得痴了。
这还是头回亲眼见着活春宫。
秦望旌似有所感,猛地转头对上我的视线。
他慌里慌张扯好衣襟,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句什么。
从竹林里出来时,我还打趣他:"怎的不继续了?"
他瞪我一眼:"让你瞧萎了。"
我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
明心公主捂着嘴偷笑。
我们三人并排走着。
我若能未卜先知,宁可把他俩再塞回竹林里去。
可这世道,偏不让人如意。
和亲的旨意如晴天霹雳。
竟是明心公主生母主动求来的恩典。
秦望旌要去劫人,被舅舅捆得结结实实。
老夫人和舅舅知道他俩的私情后,当即拍板要给他定门亲事。
秦望旌挨了三顿家法,关在祠堂里反省。
我偷摸着给他送饭。
他躺在地上脸色煞白,闭着眼装死。
我说:"表哥,你吃些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公主。"
他冷笑一声。
我晓得他的意思,吃饱了也翻不出这高墙。
我斟酌着开口:"你养好身子,练好功夫,才能把公主抢回来。"
这话像点着了火药引子。
他猛地坐起身,盯着我看了半晌。
然后狼吞虎咽吃光了所有饭菜。
我转身要走时,他突然叫住我:
"秦春雨。"
我"哎"了声回头。
我也姓秦,随了娘亲姓,是舅舅做主改的。
秦望旌说:"你可知男女七岁不同席?"
我怎会不知,可我从六岁起就赖在他身边。
十岁前,不牵着他手就睡不着。
如今我十六了。
不懂他为何突然提这茬。
他又说了句"对不住"。
第二天,我就全明白了。
秦望旌说要娶我。
舅舅惊得摔了茶盏。
老夫人也怔在当场。
我也是。
三张脸六只眼,齐刷刷瞪得溜圆。
秦望旌还在那掰扯:"表妹嫁表兄,古来有之。"
"爹您早年间不也没把我俩分开,打的不是这主意?"
舅舅气得直拍桌子:"放你娘的狗屁!"
我看着秦望旌,突然就懂了他的盘算。
他谁都不想娶,又怕耽误旁人姑娘。
倒不如拿我当挡箭牌。
我总比外人好打发。
我什么都明白了。
可我愿意。
因为他是我的表哥,是陪我十年的秦望旌。
我甘心还他这份情。
从前他总爱揉着我的发髻打趣:"咱们春雨生得这般水灵,将来表哥定要给你挑个顶好的夫婿。若那小子敢欺负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那会儿我是真信了他的话。
可回忆就像被雨水泡发的窗纸,那些画面渐渐模糊成斑驳的色块。我垂下眼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舅舅,我愿嫁与表哥。"
秦望旌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青瓷盖碗磕在桌沿发出清脆的响。他飞快瞥我一眼,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径直跪在青砖地上,对着主位上的舅舅重重磕了个头:"求舅舅成全。"
记得初到镇南将军府那日,我瘦得像只刚断奶的猫崽,衣裳空空荡荡挂在身上。祖母搂着我哭湿了三条帕子,舅舅也红着眼眶直叹气。
此刻他们却坐在上首沉默不语。直到祖母颤巍巍执起我的手:"也好,这般春雨便不用离开我们了。"她转头瞪了舅舅一眼,"有我们老两口看着,望旌这皮猴子若敢造次……"
就这样,一桩荒唐婚事落了定。
待长辈们离去,秦望旌仍杵在原地。他喉结滚动半晌,终是吐出句:"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退了这婚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眉骨的伤疤上,那是去年秋猎为我挡箭留下的印记,"待我接明心回来……必不误你。"
我盯着鞋尖的珍珠绣球,轻轻"嗯"了声。可我们都心知肚明,退了婚的女子在这京城要寻好人家,何异于大海捞针?
十年相伴的情分,总该能抵些恩情了。
日子流水般淌过,秦望旌果真不再跟着我。可每日晨昏定省时,祖母总要变着法儿把我往他院里推。原先隔着两道回廊的院子,如今竟在院墙开了扇月洞门。
那日给祖母请安,老太太笑眯眯攥着我的手:"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若有了娃娃……"话音未落,秦望旌恰巧掀帘而入。他耳尖泛红,我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日我又端着莲子羹往他院里送,照例想塞给守门小厮了事。谁知朱漆木门突然从内拉开,秦望旌披着件月白中衣倚在门框上。十八岁的少年抽条似的长,胸膛将衣襟撑得鼓鼓囊囊,喉结下方还沾着未擦干的水珠。
"既来了,便进来坐坐。"他侧身让出条缝,我只得硬着头皮跨过门槛。案头摆着两盏青瓷碗,他执起汤匙搅了搅:"祖母总说莲子羹要分着吃才甜,今日你便陪我用些。"
我舀着羹汤数米粒,他冷不丁开口:"你如今躲我像躲瘟神。"我猛地呛住,咳得惊天动地。秦望旌慌得打翻茶盏,沾着水珠的手掌在我背上急拍:"慢些喝,又没人同你抢!"
老府医捋着胡须打趣:"少爷这是要把未来少夫人拍出内伤?"我涨红着脸要逃,却被他攥住手腕:"从前你总爱揪我衣角撒娇,如今怎的生分至此?"
我望着他袖口熟悉的竹叶纹,忽然想起明心公主及笄那日。也是这样灼热的天气,他翻墙去给公主摘并蒂莲,摔得满腿是血还傻笑。自那日起,那个会给我扎纸鸢的表哥,就永远留在了公主府的朱墙外。
"少爷该换药了。"我抽回手,看着他小臂狰狞的伤疤。那是去年为救我被流箭擦过的痕迹,此刻却像道天堑,横亘在我们之间。
许是察觉到我的疏离,秦望旌开始变着法儿讨好。今日带我去城郊骑马,明日又包下画舫游湖。他甚至亲手扎了只比人高的凤凰风筝,金红尾羽在风中猎猎作响。
"抓紧了!"山巅风大,我踮着脚也够不着断线的风筝。后背突然撞上温热的胸膛,秦望旌的气息拂过耳畔:"有哥哥在,断不会让你摔着。"
风筝扶摇直上,我的心却沉沉往下坠。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烫得我想逃。可十年相伴的惯性,又让我鬼使神差地依赖这份温暖。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明知不该沉溺,却贪恋那片刻的喘息。
我像被狗撵了似的撒腿就跑,把秦望旌晾在原地傻站着。接下来的日子我像躲瘟神似的避着他,直到祖母发话让我们替她去庙里上香。
山路上他憋得脸通红,偷瞄我的眼神都快把衣角绞烂了。我装作看不见,余光却瞥见他抿着嘴,活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崽。刚下过雨的石阶结着青苔,我脚底一滑的瞬间,有个身影像老鹰扑食般冲过来给我当肉垫,抱着我咕噜噜滚下山坡。
秦望旌把我护在胸口,自己倒成了血葫芦。他咧着嘴笑,脸上的血痕像胭脂擦过了界:"让你不理哥哥,摔疼了吧?"看着他耷拉着的胳膊,我忽然泄了气——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这颗心啊,早八百年就偷偷摸摸栽在他身上了。
也是,他生得那样好看。情窦初开的年纪,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心动才怪呢。
转眼两年过去,秦望旌再没提过退婚的事。他对我好得过分,好得我总怕这是场美梦。直到大婚当日,我穿着大红嫁衣从天黑坐到天亮,等来的却是他连夜进宫的消息。
邻国闹内乱,他主动请缨当元帅,在我们成亲这日带着兵马绝尘而去。我望着空荡荡的洞房,反倒觉得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原来他这些年的好,不过是愧疚作祟。
祖母攥着我的手直掉眼泪,舅舅黑着脸在和离书上盖了章。这场荒唐婚事,终究是散了场。
转眼春暖花开,杏花枝头闹得正欢。秦望旌要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舅舅和祖母早就不气了。国事为重,我的委屈算得什么?
全府上下都在偷着乐,说咱们这位将军爷凯旋还带了个公主回来。我走在园子里,丫鬟婆子们的眼神像针尖似的往我身上扎,有看笑话的,也有可怜我的。
洞房夜被撇下,次日就领了休书,这等"荣耀"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舅舅和祖母张罗着给我找新婆家,可但凡体面些的人家,谁愿意要个二婚女?
我倒想得开。十几年锦衣玉食已是赚了,哪敢再奢求什么。秦望旌走后这些日子,我过得比湖水还平静,往日的甜蜜早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如今见他,竟能心平气和同祖母商议他该如何迎娶那位明心公主。
秦家向来开通,当年反对母亲嫁给我爹,不过是嫌他眼高手低。我断不会学父亲那般不中用,更不会像母亲那样为情所困。
"陛下未必肯点头啊。"我斟酌着开口,"表哥这次立了大功,可镇南将军府的爵位已是顶了天……"祖母闻言点头,用军功换姻缘,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您瞧,我非但不吃味,还能替他们盘算婚事。祖母叹道:"当年这小子就嚷着要娶人家,到底还是圆了梦。"话锋一转,她又念叨起给我寻江南的人家。
江南好啊,山高水远,再不用日日对着秦望旌。我正要点头,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打听江南人家作甚?"
秦望旌大步流星走来,边关的风霜虽褪去,却还带着股血腥气。他比走时更沉稳了,可这沉稳里,分明浸着明心公主的影子。
方才还杀气腾腾的眉眼,对上我的瞬间就软成了春水。他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跟前,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春雨,可想哥哥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甚至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中自己的倒影。
他真是不懂分寸。
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嘴角扯出个牵强的笑:"表哥。"
秦望旌明显愣住了。
成亲前他软磨硬泡地央求我改口。那时他像只黏人的大狗般撒娇,我被缠得没法子,红着脸叫了声"夫君"。哪知话音未落,他整张脸涨得通红,逃也似的跑了。再露面时,连眼神都躲躲闪闪,倒像是我轻薄了他。
成亲那日他接了圣旨连夜出征,若此刻坐在喜房的是他,我或许早不用这般生分地唤他。
此刻秦望旌刚要开口,祖母忽然重重咳了一声。他这才想起给长辈见礼,耳尖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还是老样子,一回家就围着你表妹转悠。"祖母笑着打趣,"当年去学堂都恨不得把你表妹装在背篓里背着。"
秦望旌讪讪地抓了抓后颈,全然没察觉有些情愫早已变了味道。
或者说,是物归原主。
那场仓促的婚事像晨雾般消散,所有人都默契地绝口不提。想来这结局,正合他心意。
舅舅下朝归来时,晚膳已摆上圆桌。祖母笑眯眯地往秦望旌碗里添了块糖醋排骨,我则默默扒着碗里的白米饭。忽然,一双筷子夹着块雪白鱼肚肉落进我碗中。
"刺都剔干净了。"秦望旌笑得温柔,指尖还带着挑鱼刺的凉意,轻轻捏了捏我脸颊,"才几个月不见,小脸都瘦尖了。往后若再敢这般,我怎放心出远门?"
这般亲昵的语气,早超出表兄妹的情分。满桌碗筷声戛然而止,连祖母都放下了筷子。
我木然嚼着鱼肉,酱汁不多不少裹着嫩肉,恰是我最爱的口味。往日那些暧昧的偏爱,此刻都成了扎心的刺。偏生这始作俑者还浑然不觉。
"父亲,祖母,儿子有要事相商。"秦望旌突然正色,银筷重重搁在青瓷碗上。
是告知,不是商议。他眉宇间尽是运筹帷幄的笃定。
"儿想用这次军功,换明心公主下嫁。"
我喉间一哽,那块鱼肉突然变得像蜡油般难以下咽。纵使早有预感,亲耳听闻仍是锥心之痛。
我可以原谅他悔婚另娶,却恨极了他这般忽冷忽热。前脚还温存缱绻,后脚便将我推入深渊。
我咽下最后一粒米,起身福了福:"今日有些头疼,舅父和祖母慢用。"
秦望旌猛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追来:"怎会头疼?可曾请郎中看过?病了几日了?"
舅舅出声拦住他,我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刚踏进院子,身后便传来急促脚步声。
"你怎又搬回闺房住了?"他自顾自说着,指尖抚过我空荡荡的枕畔,"也是,我常年不在,哪能留你独守空房。"
话音未落,他突然单膝跪地,仰起的脸浸在暮色里,眼底盛满愧疚:"春雨,哥哥给你赔不是。"
"是为夫错了。"他耳尖泛红,这两个字说得磕磕绊绊,多说两遍竟顺畅起来,"你要打要骂,为夫都受着。"
他拉着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打着让我感受心跳的幌子,指尖却悄悄摩挲我掌心。这般美色当前,换了往日我早软了心肠。
可如今,他那些甜言蜜语像隔夜的馊饭,再勾不起半分食欲。他絮絮叨叨说着求饶的话,却绝口不提为何数月杳无音信,不说明心公主究竟有何苦衷。
我怎会不懂?边关告急,武将凋零,他是陛下手中最利的刀。明心公主深陷泥潭,人命关天,他怎能袖手旁观?
可我气他救人时忘了给我捎封家书,气他像当年要带公主私奔那般不管不顾。这桩婚事本就是场戏,偏我当了真。
杏花簌簌落满石阶,像极了碎了一地的真心。
妆奁最底层压着那封和离书,我望着跪在跟前的男人,轻轻唤了声:"表哥。"
这一声与往常大不相同。秦望旌脸色骤然惨白,他怎会不懂这是划清界限的信号?
可他偏要装傻,膝行着想来拉我衣袖,嗓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已是夫妻……"
"春雨,你要剜哥哥的心不成?"他真贪心,既想要金枝玉叶,又舍不得我这个替身。
恰在此时,宫里来人传旨。说是在护国寺清修的明心公主,近日总念叨着要见秦将军。
她整夜辗转难眠,半夜惊醒了好几回,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秦望旌的名字。贵妃哭得眼睛肿成桃子,皇帝急得直揪胡子,连夜派太监传秦望旌进宫。
秦望旌接到旨意时,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我。他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结结巴巴解释:"你别多想啊!当年是我把公主从火场救出来的,她现在这样……"传旨太监在旁边干咳两声,他才闭了嘴。
"表哥快去吧,别让陛下久等。"我装作没看见他眼里的焦灼。他瞪圆了眼睛,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仿佛在控诉我的冷漠。可我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得往宫里跑。
我躺回床上时,听见他临走前撂下的话:"我尽快回来,明儿带你去城外放风筝!"可这一去就是两天两夜,连个信儿都没有。我盯着窗棂上融化的雪水,突然发现原来早就不稀罕放风筝了。
比秦望旌先登门的,是贵妃宫里的嬷嬷。我被押进宫里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快冻成冰坨子。老太监阴阳怪气地说:"公主刚睡着,贵妃娘娘怕您吵着主子。"我盯着青砖缝里的蚂蚁,心想既然怕吵,喊我来作甚?
皇后无子,贵妃却有一儿一女。明心公主的弟弟正是当朝太子,两年前刚立的。他带着一帮侍卫招摇过市,经过我身边时斜睨一眼:"秦将军是皇姐的心上人,你若敢让皇姐掉眼泪,孤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动静太大,直接把明心公主惊醒了。我听见屋里瓷器碎裂的脆响,贵妃柔声安抚,秦望旌低沉的嗓音裹着蜜糖:"别怕,我在这呢。"我被太监推搡着出宫时,差点一头栽进雪堆里。
回到将军府,祖母拄着拐杖迎出来:"可是贵妃为难你了?"我摇头笑笑,把染血的帕子往袖子里藏了藏。老夫人要是知道我跪了两个时辰,非得冲进宫找贵妃拼命不可。左右不过是些磋磨人的小手段,镇南将军府的牌子还镇得住场子。
秦望旌回来时,我正给膝盖涂药膏。他盯着我青紫的膝盖,声音都变了调:"怎么弄的?"我沉默着把裤腿放下,他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往外冲。我没理他,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回到六岁那年,我扯着秦望旌的衣角喊"娘"。他纠正了八百回,最后红着脸应了声"哎"。十三岁他去书院,我像跟屁虫似的攥着他衣角;十五岁他比武赢了簪花,别在我发间说"我家妹妹最好看";十七岁他把登门求亲的公子哥打得落花流水,说"我的春雨要嫁就嫁这天底下顶好的男儿"。
可就在情愫将要破土时,他遇见了明心公主。梦里他松开我的手,转身走向那抹明黄身影——我猛地惊醒,发现腿上覆着温热的手掌。
秦望旌正单膝跪地给我擦药,冰凉的药膏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擦完药又轻手轻脚给我揉小腿,活像话本里勾魂的男鬼。"春雨,哥不会让你受委屈。"他声音哑得厉害。
我心里却泛起苦涩。可委屈早受了啊,从他望向公主的第一眼开始。
第二天天不亮,贵妃被罚禁足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太子求情反被皇帝骂"昏了头",秦望旌却站在宫门前高声陈情:"臣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家人却遭此磋磨,实在寒心!"
他竟用军功换了明心公主的平安。舅舅知道后气得摔了茶盏:"这小子平时挺精明,一遇着春雨的事就犯浑!贵妃是太子生母,他这般打脸,往后在朝堂如何立足?"
祖母悄悄塞给我个檀木盒,里头是江南陈家的地契银票。"陈家老二模样俊性子好,屋里干净得连个通房都没有,配你正合适。"我摸着画像上温润如玉的公子,突然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
秦望旌翻身下马,身后跟着辆朱漆马车。车帘上绣着凤凰纹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坐的是谁。
秦望旌迈着大步朝我走来,华服玉带被风卷得猎猎作响。这场景熟悉得让人心酸,每次见面他都像赶着投胎似的,恨不得把地面踩出火星子。
"春雨!"
我下意识瞥了眼他身后晃动的车帘,明心公主苍白如纸的面容若隐若现。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如今黯淡无光,掀帘子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剩下三根光秃秃的指节泛着青紫。
秦望旌的视线落在我精心梳妆的发髻上,眉头突然皱成川字:"你要出门?"
我随口编了句蹩脚的借口,袖中的和离书却硌得手心生疼。祖母说得对,他怕是分不清亲情和爱情,等明心公主正式嫁进将军府,总该能想明白。
码头那边早备好了船,丫鬟护卫在侧门候着,行李昨夜就悄悄运上了船。秦望旌狐疑的目光在我脸上打转,忽然伸手攥住我冰凉的手腕:"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不知怎的,今儿心里总慌得厉害。"他自顾自絮叨着,温热的掌心贴着我手背,"见着你才踏实些。"
我轻轻抽回手,指了指不远处那顶青帷马车:"该请公主进来喝杯茶吧?"
"顺路经过,想你了就来看看。"他答得随意,我却听得心头泛酸——这算哪门子解释?和亲归来的公主就在车里等着,他倒有闲心与我调情。
新来的宫女催得急,看我的眼神像刀子似的。那些面孔我本该熟悉,可随明心公主和亲的旧人一个都没回来。我强压下疑虑,柔声哄道:"别让公主久等,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秦望旌眼睛倏地亮了,非要我贴着耳朵喊他"夫君"。我咬着后槽牙挤出那两个字,他竟趁机在我腮边偷了个香,蹦跳着往马车去:"娘子且等着,为夫去去就回!"
我望着他雀跃的背影,摸出袖中揉皱的和离书。江南的烟雨朦胧,倒真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陈家二公子的婚事黄得突然。那书童狮子大开口要三千两银子,否则就去衙门揭发主子断袖之癖。我坐在临河的绣楼里,听着街坊四邻的议论,忽然觉得江南的雨也染上了京城的腌臜气。
祖母托人捎来的地契银票堆满案头,我最终只留了处二进宅院。遣散丫鬟那日,春桃哭得眼睛肿成桃儿,我往她包袱里多塞了五十两银子——这丫头总说江南米贵,得攒够嫁妆才能回乡。
梅雨季节的雨丝缠绵不断,我在茶楼躲雨时撞见个清瘦书生。他捧着半块硬馍,衣摆上补丁摞着补丁,偏生得眉清目秀,倒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公子贵庚?可曾婚配?"我支着下巴打趣,惊得他打翻了砚台。墨汁在补丁上洇开朵朵墨梅,他涨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姑娘莫要拿我玩笑。"
李周这名字还是我死缠烂打听来的。他娘卧病在床时,我揣着十两银子找上门,看着他写欠条的手抖如筛糠,忽然想起秦望旌当年替明心公主挡剑的模样。
"稳赚不赔的买卖。"我把银票拍在桌上,"等你金榜题名,连本带利还我二十两便是。"
他果真每月准时登门,五钱银子用红纸包得齐齐整整。这日他来时,我正拆祖母的家书,信上说秦望旌得知我南下是为嫁人,当场撕了和离书连夜出京,如今满天下寻人。
我望着檐下滴落的雨珠,忽然想起出京那日,秦望旌在马车后追了半里地。他当时喊的话被风吹散,如今倒是在信里补全了——
"春雨!你休想甩开我!"
我叠好祖母寄来的家书,一抬眼就撞见个落汤鸡似的男人杵在门口。他浑身跟从泥潭里捞出来似的,军靴上糊着黄泥,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活像刚从战场上滚了三圈。
这狼狈模样倒叫我愣了神。李周下意识往前跨了半步,把我挡在身后。可对面那人的眼睛更红,血丝从眼白蔓延到瞳孔,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狼。
说来也怪,我寄信时只提了江南水乡,可他竟能和送信的驿卒同时找上门。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我喉咙突然像堵了团棉花。
"自己人,我表哥。"我冲李周摆摆手,侧身让开条缝。秦望旌的眼眸倏地亮了,像被雨水洗过的星子。这傻子,八成是误会了。
我们之间哪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我单相思一场,看清现实后自己掐了火苗。撇开这点情愫,他永远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他是谁?"秦望旌盯着李周,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老实交代:"我挑中的上门女婿。"话音未落,他突然拔高嗓门:"他配不上你!"
我挑眉反问:"那谁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整张脸皱成苦瓜,眼底泛起的水光看得人心尖发颤。
"你先收拾下。"我转身要往外走,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回头正见他蜷在地上,裤管洇出暗红血迹,在地上拖出条蜿蜒的血路。
"别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攥住我裙角,"我找了你好些日子,挨个镇子问过去,生怕与你擦肩而过……"
记忆里那个在军营杀伐果断的少将军,此刻竟像被遗弃的幼犬。我脚步钉在原地,看他绞尽脑汁解释:"我是救过明心公主,可那与男女之情无关……"
"当时急着出征,怕回不来连累你,才没留书信……"迟来的剖白像隔夜的茶,再怎么煮都泛着苦涩。
我闭眼叹气:"表哥,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突然激动起来,惊得门外的李周探头进来。
"秦姑娘表哥,您这样纠缠……"李周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闭嘴!轮不到你说话!"
秦望旌转头又换上副可怜相:"春雨,这小子配不上你。他没上过战场,没为你挡过刀,更没在心口刻过你的名字……"说着突然扯开衣襟,狰狞的疤痕下,"春雨"二字歪歪扭扭,像刀尖刻在心尖上的血书。
李周吓得落荒而逃,秦望旌却像甩不掉的年糕,在我门口扎了根。淋了两场雨后,他开始神神叨叨念叨"我不脏",最终晕倒在青石板上。我掏钱请大夫时,他烧得迷迷糊糊还在抓我袖口。
半月后上街采买,身后多了个一瘸一拐的尾巴。回家发现院墙上有可疑脚印,上山进香更离谱,他直接扮成樵夫跟在后头。
"表哥,回吧。"我停住脚步。秦望旌吓得差点摔了柴刀:"别赶我,我不是你表哥……"
我请李周扮未婚夫婿,他倒好,梗着脖子嚷嚷:"真心爱她的人,才不会管她有没有主!"说着又要解衣襟,吓得我赶紧捂住眼睛。
这混不吝的家伙连京城差事都撂挑子不干了,美其名曰:"在京城总身不由己,怕再伤你的心。"我气得直跺脚:"你都要娶公主了,还缠着我作甚?"
"谁说我要娶她?"他瞪大眼睛,"我是拿军功换她自由身,又不是换媳妇!"我愣住,这倒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就像他往日待我好,不过是骨子里的侠义心肠作祟。
我话锋一转,把话题扯到改嫁的事上:"表哥,你把李周撵走了,我刚嫁人就和离,这会儿再找好人家可难了。"
"你能不能把军营里那些小伙子介绍给我?"
话音未落,秦望旌气得把拐杖摔得咣当响:"你做梦!"
"甭想!"他吼完才惊觉露了馅,慌忙收住话头,可还是憋不住嘟囔:"算盘打得倒精。"
京城离江南山高水远。
两个月后消息才传到江南。公主建府本该在成亲后,可秦望旌愣是用军功给明心公主换了这份体面。明心公主从深宫搬出来,有了自己的公主府。
听说贵妃气得摔了一屋子瓷器。
自打明心公主回京,贵妃就像得了件稀世珍宝,总要把女儿推到人前显摆。她靠着女儿的牺牲换取皇帝愧疚,给儿子铺就太子之路。
就跟当年似的,她主动给明心挑了和亲人选,自己摇身一变成贵妃,儿子也坐上东宫宝座。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怕是要换太子了。
大白天我路过南风馆,多瞅了两眼招牌。
夜里回房,见锦被鼓得老高。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掀开被子一看——秦望旌这混账玩意儿正把自己绑得结结实实。
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就穿件薄纱衣,结实的肌肉块块分明,被面都撑得紧绷绷的。这厮还给自己灌了助兴的药,脸蛋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波流转地唤我:"春雨,救救哥哥。"
"哥哥干净着呢,这些地方……都没人碰过。"
"求你,疼疼哥哥。"
我面无表情把被子盖回去,转身出门给他找大夫。
这出戏码隔三差五就上演。
如今我出门,左邻右舍都对着我指指点点。祖母来信说,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传闲话,竟没个正经人家愿意跟我相看了。
秦望旌倒像是得了什么喜讯,整天眉飞色舞的。
我正琢磨怎么收拾他时,这混账突然不来了。
隔壁大婶神秘兮兮地说,今儿瞧见个天仙似的姑娘找他。
我摆手说那不是我相好。
大婶"噗嗤"笑出声。
我往前走了两步,巷子口那抹鹅黄身影映入眼帘——明心公主正仰着脸跟秦望旌说话,秦望旌垂着脑袋听得认真。
秋风吹得人直打颤。
明心公主掩唇轻咳两声。
秦望旌立马皱起眉头。
他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转头看过来。那眼神,跟当年竹林里初见时一模一样。
可这次,他慌得一把推开明心公主,差点把人推个趔趄。
"春雨!"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跟前,竹筒倒豆子似的解释:"我就当她是普通朋友!她说能假扮情侣让你吃醋,我立马就拒绝了!"
明心公主在身后轻笑出声。
她看我的眼神早没了当年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淡淡讥讽。
我规规矩矩行礼:"见过公主。"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轻声道:"明心姐姐。"
这三个字像把钥匙,她微微一怔,竟伸出断指的手来扶我。
她似乎有话要说。
秦望旌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想起李周骂他"脏"的事,生怕我又误会,恨不得立刻把我扛走。
可我和明心公主都没挪步的意思。
明心公主更是毫不客气地撵人:"滚远点。"
秦望旌看看我,见我没反对,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到远处。
"陪姐姐逛逛?"明心公主突然提议,"这京城我待腻了,又不是皇子没封地,想去哪就去哪。"
我领着她看小桥流水,看浣衣的姑娘,最后鬼使神差地带她去了南风馆——这事儿我馋了许久,今儿总算逮着伴儿。
秦望旌在外头急得直跺脚。
馆内丝竹声醉人。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明心公主灌了不少黄酒,忽然拉住我的手:"我一直羡慕你,有秦望旌这么好的哥哥。"
"可我只有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她眼尾泛红,像是落了泪。清醒时不敢说的话,酒后也只能点到为止。
"当年和亲前,我给他捎过句话。"她忽然直视我,"我说皇上要从二品大员家选和亲公主,无父无母的秦春雨最合适,所以是我替你去了。"
"我对他说:我是为了你的妹妹去的,你定要救我回来,不然你的妹妹就背上人命官司了。"
"他信了。"
"你别恨我。"
"他是最有出息的将军,我也想活着回来……"
我试着在不改动原故事框架的前提下,用更生活化的表达重新演绎这段文字:
正说着呢,她突然把脸埋进掌心,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话都说不利索。
我手忙脚乱地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他当时没信你,拼了命也会把你捞回来!"
她抬起泪汪汪的脸直摇头:"你不懂……"
"你真当秦望旌是等你走了才看上我的?"我酒劲上头,压根没听清她的话。
后来她是被侍卫拦腰抱走的,我则是被秦望旌扛在肩头带走的。
明心公主启程那天,我特地去送行。她身边连个贴身宫女都没带,就跟着个沉默的侍卫。轻车简从的,倒真像要踏遍万里河山的样子。
"我得亲眼瞅瞅,我豁出命守下来的江山到底啥模样。"她临走前这么说着。
秦望旌这回学精了,老远躲着没露面。自打辞了官,他连出门都跟做贼似的专挑小路走。
送完人回身,果然在老槐树底下逮着个举着风筝的傻大个。那双眼睛跟黏在我身上似的,巴巴地望着。
又是一年春好处。
嫩芽刚从枝头冒尖,秦望旌早八百年前就撂挑子不干了。舅舅气得在朝堂上跳脚,骂他比我娘还离谱——我娘好歹没养出我这个恋爱脑闺女,他倒好,生了个被情情爱爱迷了心窍的儿子!
我是在春光最烂漫的日子离开的。临走前破天荒主动找秦望旌搭话,这傻小子乐得差点摔跟头。
"我想吃桂花糕。"我故意使坏。
他二话不说就往外冲,也不瞅瞅这时候哪来的桂花。人刚没影,我就收拾包袱溜了。
说实话,我对再嫁人真没兴趣。大漠落日它不香吗?岭南荔枝它不甜吗?江海波涛它不壮阔吗?
当然,路上也少不了惊心动魄——比如沙匪围追时天降蒙面大侠,比如半夜翻墙来给我打扇的神秘人,再比如晕船吐得昏天黑地时,厨房里变着花样端来的吃食……
终于在某个桃花灼灼的日子,我扭头冲身后人喊:"表哥,你打算当跟屁虫到啥时候?"
他慌里慌张地摆手:"我、我就是不放心你……"
新开的桃花扑簌簌落满肩头,或许这次,真能迎来个不一样的春天。
愿往后岁岁年年,都比今日更值得期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