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世,没想到父母却依然宣称,被流民糟蹋的侯府千金是我(完)

发布时间:2025-06-26 09:45  浏览量:1

我携着丰厚的妆奁归返京城时,生母的视线不住地掠过我身后,焦虑地探询道:"阿宝,归途之中可曾遭遇变故?"

她将我周身上下仔细审视,眼底翻涌的期待不似关怀,倒像是暗藏某种隐秘的渴盼。十年骨肉分离,此刻重逢竟未换得半句温存。我垂眸掩住眼底寒意,轻声应道:"女儿星夜兼程赶回,能有何事?"

此言一出,母亲瞳孔骤然紧缩,脸色霎时褪去血色。她猛然攥住我手腕,指尖因用力泛起青白:"那雨儿呢?你可见着雨儿了?"

徐嬷嬷眼疾手快地将主母扶住,锐利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我的眉眼。这位陪嫁嬷嬷扯着嘴角假笑:"大小姐莫怪,夫人近日身子不爽利。"说着竟要吩咐仆从直接将我引去后院。

我望着母亲与心腹嬷嬷急匆匆登上马车的背影,唇角泛起冷笑。她们这是要赶往城外那座荒废的古刹,可来回路程少说也要三个时辰。指尖抚过袖中淬毒的银簪,我转身踏入侯府朱门,再未回头。

前世惨痛记忆如毒蛇噬心。就是在这扇雕花大门前,徐嬷嬷当着满街看客高声嚷嚷:"诸位快瞧!这眉梢松散的模样,分明是失了清白!大小姐怎敢玷污侯府门楣!"

母亲扬手便是记耳光,将我半边脸打得高高肿起:"伤风败俗的孽障!还不快滚进去!"我在野寺遭流民欺辱的噩耗,就这样被亲生父母钉在耻辱柱上。

那些污言秽语至今仍在耳畔回响:"听说那日足有七八个乞丐压在她身上……""定是骨子里就带着贱性,才会勾得野男人……"

父亲摔碎的茶盏在脚边迸裂:"擦什么查?你非要闹得满城风雨,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可纵使我不查不问,流言依旧如附骨之疽。父亲倒像是浑不在意,整日与幕僚在书房谈笑风生。

这一世,野寺的槐花依旧飘香,命运却已悄然改写。

三个时辰前,我在古刹佛像后苏醒,耳畔传来熟悉的对答。

"昭哥哥,你雇了多少个叫花子?"娇滴滴的声线属于我的好妹妹崔思雨,"可别弄出人命,但定要她生不如死。"

秦昭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雨儿放心,我给她灌了蒙汗药,给那群乞丐喂了合欢散。两炷香后,咱们再去演场英雄救美。"

我屏住呼吸,听着这对奸夫淫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来前世所谓"搭救",不过是秦昭用我的侍卫驱散乞丐,再顺理成章领走我的谢礼。

我猫腰溜出古刹,在山脚下截住自己的嫁妆车队。马蹄声急如骤雨,将那座腌臜庙宇远远抛在身后。身后隐约传来流民们兴奋的嚎叫,想是药效发作了。

此刻站在槐花院斑驳的院门前,我望着门缝里探出的荒草,轻声问道:"管家,我幼时分明住在芙蓉阁,怎的领我到这等荒僻之地?"

老管家支支吾吾,额角渗出冷汗:"大小姐息怒,芙蓉阁眼下……眼下是雨小姐住着……"

我望着这座死过人的凶宅,忽地笑出声来。看来这偌大侯府,早给我备好了身败名裂的戏台。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料到我会带着完璧之身归来。

两炷香前,我亲手将秦昭准备的合欢散调包。此刻那些被下了猛药的流民,正该与我的好妹妹"如胶似漆"才是。

父亲下朝归来踏入侯府,便被满地散落的箱笼惊得倒退半步。

"你怎会在此处?"

全无半分与亲生女儿十年阔别重逢的喜悦。

父亲面容冷峻如霜,眉宇间凝着阴云,仿佛眼前人并非骨肉至亲。

我攥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白,强压下喉间酸涩:

"母亲急匆匆乘着马车出门,也不知是往何处办要紧事。"

"管家说唯有槐花院尚能安顿,可那处统共不过三间厢房,女儿这些陪嫁物件委实无处搁置。"

父亲漫不经心掠过我发间珠翠,眼底泛起讥诮:

"做出那等败坏门庭的丑事,倒有脸嫌弃院落狭小?"

"这些妆奁等你母亲回府自会全权处置,从今往后你便老实在槐花院待着,莫要再出来玷污侯府清誉!"

未等我分辩半句,父亲便已笃定我遭流民玷污失了清白。

老管家甚至来不及禀明真相。

外祖父为我备下的嫁妆何止万金,此刻尚有仆从在府库外清点造册。

"侯爷所言极是!"

蛇类般阴冷的声线突兀响起,我这才留意到父亲身侧的玄衣青年。

那人双手负于身后,生得剑眉星目却满脸倨傲,锦衣华服上金线绣着四爪蟒纹,分明是齐王府的萧宸世子。

三年后皇城惊变,老皇帝与齐王同时崩逝,正是这萧宸黄雀在后登基称帝。

而他心尖上的崔思雨——

不过是侯府豢养的孤女,萧宸竟宁可让秦昭娶其为正妻,也不愿委屈她做侧室。

真真是情深似海。

我垂眸轻笑,指尖划过青瓷茶盏。

搬运妆奁的小厮不慎撞开箱笼,雪亮银锭整整齐齐码在箱中,每箱少说也有千两之重。

满院上百口樟木箱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刺得人眼眶生疼。

父亲与萧宸的喉结同时滚动。

"侯爷,崔宝儿既已失身,往后还有哪家高门肯要她?依本世子之见,不如将这些财物尽数给了雨儿。"

萧宸连眼角都未施舍给我,便已定下我嫁妆去向。

父亲非但不恼,反而深以为然颔首:

"这孽障毫无廉耻,失了清白还敢招摇过市。"

"这些财物,她确是无福消受。"

二人自顾自演着夺人财帛的丑戏,全然不知命运早已改写。

此情此景,前世我未曾得见。

那时我蜷缩在槐花院不敢露面,是母亲日日劝我将嫁妆交出。

百万两雪花银啊,便是至亲骨肉也要红了眼眶。

前院忽地传来喧哗,我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好戏,开场了。

不过三个时辰,母亲已将崔思雨接回府中。

"速去请城中最好的郎中,要口风紧的!"

母亲带着哭腔的嘶喊穿透回廊,尾音带着泣血之意。

父亲与萧宸猛地对视,齐齐望向声源处。

数名粗使婆子抬着软轿疾行,轿中人身披玄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

母亲被徐嬷嬷搀扶着踉跄跟随,鬓发散乱泪痕斑驳。

倒是不见了秦昭踪影。

没了我的嫁妆车队庇护,那文弱书生如何护得住心上人。

"侯爷,轿中可是雨儿?"

萧宸如遭雷击僵立当场,面色霎时惨白如纸。

这便对了,纵使裹成粽子,意中人仍是能一眼认出。

父亲瞳孔骤缩,猛地转头瞪向我,目光如刀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执起团扇半掩朱唇,眼波流转间尽是讥诮。

"母亲恐无暇顾及女儿,这嫁妆清点还需些时辰,女儿便先告退了。"

重活一世,什么情爱恩仇,都敌不过身后万贯家财。

这可是父母双亲不惜毁我清誉也要夺取的泼天富贵。

是夜,母亲领着婆子闯进槐花院,红肿双眼如淬毒般瞪着我。

我慢悠悠放下青花瓷盏,抬眼与她对视。

"jian人!"

母亲突然发难扑来,染着丹蔻的指尖穿透衣料掐进我肩头。

"你今日为何要逃出破庙?"

"可知你害得雨儿遭了何等劫难?"

"被流民玷污的,怎的不是你!"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眼底血丝如蛛网密布,恨意似要将我千刀万剐。

纵使两世为人,我仍参不透这刻骨恨意从何而来。

我攥住她手腕用力甩开,绣鞋后退半步。

"母亲此言何意?"

"女儿为何要留在那荒郊野寺?"

我执起帕子轻拭指尖,步步逼近。

"还有,我何时多了个妹妹?"

许是我眸中寒意太盛,母亲陡然清醒。

她僵立片刻,忽地扯出谄媚笑容,反手握住我掌心。

"阿宝,你离京这些年,多亏雨儿代你侍奉双亲承欢膝下,她是极好的孩子。"

"听娘的话,替你小妹担下这场灾祸,往后娘定当好好补偿你。"

我望着母亲变换莫测的面容,后颈泛起细密寒意。

下一瞬,她带着慈母笑意说出最恶毒的祈愿:

"明日便对外宣称,在野寺遭劫的是你崔宝儿,与你小妹雨儿无关。"

我含在喉间的茶水猛地呛出,笑声抑制不住地溢出唇畔。

母亲面上的笑意骤然凝滞,指尖深深掐进掌中锦帕:"雨儿身世凄苦,哪似你这般含着金汤匙出生。为娘不得不为她多筹谋些。"

"不过是损些清名罢了,于你何足挂齿?可落到雨儿身上,那便是要她性命的大事!"

我敛了笑,指腹拭去眼角沁出的泪珠:"母亲既要毁我声誉,接下来可是要打外祖留给我的嫁妆主意?那些红木箱笼,莫不是也要抬去填您那好雨儿的私库?"

黄白之物果真妙用无穷。不过半日功夫,这槐花院便换了天地,连我身下的软榻都是今晨刚从鲁班传人铺子里抬来的上等货色。明日得闲,倒要去衙门把嫁妆单子录档存证——这深宅大院里的魑魅魍魉,最是防不胜防。

母亲的目光早在那长长礼单上逡巡数回,闻言以帕掩唇轻咳:"做戏须做全,既是要替雨儿遮掩,你的嫁妆暂存为娘处也是应当。"

在她眼中,我大约是那任人宰割的愚人。这满府上下,哪个不是盯着我这满箱金银?

前世遭辱后,秦昭日日跪在院外青石板上,捶胸顿足:"都怨我,阿宝。若非我急不可耐约你城外相见,怎会遭此劫数?"

我从破口大骂到以泪洗面,他始终守在咫尺之遥。每逢下朝便来相陪,任我将他臂膀咬得鲜血淋漓仍温言抚慰:"阿宝,只要你解气,便是要我这条命也使得。"

那时的他,端的是情深似海的正人君子模样。渐渐的,我果真重拾生志,以为这残破之身尚有归处。

谁料他每回触碰我肌肤,终是忍不住冲出门外呕吐,直吐得胆汁尽出。待面色惨白如纸时,又强撑着回来宽慰于我。不过月余,竟瘦得形销骨立。

母亲哭求着让我放过秦昭:"阿宝,你再这般作践他,秦家香火便要断在你手里了!你们自小一道长大,怎忍见他赴死?"

我三日水米未进,鬓边青丝染霜。终是依了父母之意,将秦昭让给崔思雨,连带着外祖半生积蓄的嫁妆也交了出去。后来方知,崔思雨那绕城三圈的百抬嫁妆,原是我外祖的血汗钱。

秦昭府邸外表朴素,内里却极尽奢靡。就连浴池都铺着暖玉,烧着地龙。而我,被囚在漏风的槐花院,寒冬腊月连炭火都无。我拍打院门直至十指渗血,却只等来母亲背光的剪影:"阿宝,你如今这副模样,倒不如死了干净。"

那年冬日的严寒,仿佛还残留在骨髓里。我垂眸摩挲着茶盏,眸中寒芒乍现:"母亲为着个外人,竟要毁亲生女儿清誉,莫不是被魇镇了?"

母亲涨红着脸扬手欲打,却在触及我冰冷目光时颓然垂落:"雨儿怎是外人?你才是……总之此事由不得你!若敢吐露半句真言,休怪为娘不念母女情分!"

侯府究竟欠崔思雨什么?凭什么要拿我的一生给她铺路?前世牺牲不够,今世还要重蹈覆辙?

身后青雀红缨垂手而立,呼吸绵长。我甚是满意——这二人是我重金从威远镖局聘来的高手,镖头拍着胸脯保证:"大小姐放心,有这箱金子,咱们镖局三年不开张都使得!"

院门重重阖上,青雀投来怜悯目光。我轻笑摇头,死过一回的人,早将这侯府众人看淡。只是毁我清誉这事,万万不能如了她们的意。

次日晨起,我带着两名护卫径直出门。尚未登车,斜刺里冲出个人影直扑而来。青雀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出丈余。

来人痛呼着撑起身子,乌发下露出张俊美又陌生的脸——正是秦昭。他嘶声质问:"崔宝儿!你昨日为何弃我而去?"

又是这句。我望着他唇角淤青,想来昨日为护崔思雨没少吃苦头。他眼底翻涌的恨意,与昨日母亲如出一辙。

街市渐喧,秦昭忽然放柔声线,音量恰够周遭百姓听清:"宝儿莫怕,纵使昨日在野寺遭了不测,我必不离不弃。"

我轻抚衣袖,恍若拂去尘埃,同样扬声道:"秦大人费心了,倒是您与我家二妹孤男寡女留在破庙,可曾遇着什么歹人?"

秦昭瞳孔骤缩,双拳紧攥:"阿宝慎言!雨儿清白岂容你攀诬!"

侯府朱门应声而开,母亲疾步而出,恨不能当场缝了我的嘴。我含笑登车,任她在身后垂泪作态:"我这长女昨日受了刺激,今日竟说起胡话来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我阖目沉思。前尘往事里,除却外祖,唯有佳玉长公主曾施以援手。我被京中纨绔嘲弄时,是她策马当街鞭笞那些泼皮;我冻毙乱葬岗后,亦是她派人敛我尸骨。

"崔宝儿,你当真是苦命人……"长公主在我坟前的喟叹,至今仍在耳畔。

此生若寻庇护,唯有长公主府可投。通报来意后,朱漆大门应声而开。正堂药香萦绕,佳玉长公主端坐主位,担忧望着身侧玄衣青年。

剧烈的咳喘声中,青年以帕掩唇,病态潮红更衬得眉眼如画。他缓缓抬眸,目光相触的刹那,我周身血液仿佛凝固——那眼神,竟似穿越了生死轮回。

"崔宝儿,你平安归来,孤心甚慰。"

太子萧驰,乃圣上独子。

在我垂髫之年的模糊记忆里,他始终是那个面如冠玉却毫无血色的病恹恹稚童,美得如同误入凡尘的仙童。先皇后诞下他时血崩而亡,这个七个月早产的婴孩自出生便带着先天不足。圣上广发求贤令,遍寻天下名医,终究只换得他二十一年短暂光阴。

前世我蒙难归京那日,恰逢东宫传来太子咳血昏厥的噩耗。次日清晨,讣告便如寒霜般覆满朱雀大街。他的早逝抽走了帝王最后的精神支柱,不过三载春秋,圣上便龙驭宾天。偌大江山竟落入齐王世子萧宸掌中,如同熟透的果子坠入他人竹篮。

我从未见过及冠后的太子真容。

然则今世初见,那双琥珀色瞳仁映入眼帘的刹那,记忆深处的稚童面容与眼前人完美重叠。

"崔氏嫡女阿宝,叩见太子殿下,叩见长公主殿下。"

我屈膝行礼时,后颈汗毛骤然竖起。若无意外,明日此时该是太子魂归西天之日。本该缠绵病榻的他,为何会出现在长公主府的牡丹宴上?

电光石火间,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完整——外祖为我备下的嫁妆里,藏着南海鲛人族的秘药。传言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实则是虎狼之药,非命悬一线者不可用。前世我遭逢巨变后浑噩度日,竟将这等宝物忘在脑后。秦昭与我那便宜父亲皆是齐王党羽,怎可能向太子伸出援手。

正思忖间,一缕苦涩药香飘至鼻端。

艰难抬首的瞬间,正对上萧驰深不见底的眸光。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翻涌着复杂情绪,似是洞悉一切:"崔姑娘聪慧不减当年,单凭这眼神,便知孤所求为何。"

他嗓音喑哑,裹挟着宿命般的叹息:"孤今日屈尊相求,但望姑娘赐药救命。"

后颈的酸胀感让我瞬间清醒——这便是天命所归的转折点。

献药,则改写太子命数;不献,则重蹈前世覆辙。

夜幕降临时,我带着复杂心绪回到侯府。果不其然,嫁妆箱笼俱被翻得七零八落,朱漆锁扣歪斜挂着,像是被野兽撕扯过的残骸。

家父家母端坐槐花院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孽障!你野到哪里去了?"家父猛地一拍案几,那黄花梨木制成的茶案竟裂开一道细缝。

家母忙起身打圆场,假意嗔怪道:"你父亲近来肝火旺盛,实是挂念你得紧。"说着就要来拉我的手。

我轻笑抽回袖管:"圣京城脚下,只要无人刻意构陷,小女子自是安然无恙。"

家母语塞,家父却眯起凤目冷笑:"你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何人费心算计你?"

这眯眼的神态倒与我有七分相似,难怪是亲生父女。

我懒于周旋,直接撕破脸面:"二位不必与亲生骨肉虚与委蛇,有话直说便是!"

家母唇角耷拉下来,淡漠开口:"昨日嘱咐你的事,今日已让仆妇传遍街巷。"她眼底寒光闪烁,"记住,在荒寺受辱的是你,而非你小妹雨儿。"

家父霍然起身,龙涎香混着怒气扑面而来:"休要啰嗦!速将嫁妆交予你母亲。"他看我的眼神,竟比昨日在祠堂更冷冽三分,"都是因你之故,才连累雨儿遭此劫难。这孽债,便用你的嫁妆来偿!"

我垂眸抚弄腕间八宝璎珞镯,金丝缠绕的红宝石硌得指尖生疼。太子尚未显露病危之象,有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今日女儿去了长公主府。"我抬眸直视这对父母,"请了府中嬷嬷验明正身。"

家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竟自甘堕落至此?清白女儿家怎可……"

"名声于母亲当真如此金贵?"我截断她的话头,声线陡然转冷,"比之亲生骨肉的性命还要紧?"

话音未落,家母的呵斥已变作尖利嘶吼:"你果真不知羞耻!那点虚名……"

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瓷瓶。瓶中丹药尚在,只是不知这出父慈子孝的戏码,还能唱到几时。
5、

"混账东西,你铁了心让你小妹身败名裂是不是?"

父亲勃然大怒,大步走过来便要抬手打我。

"太子今日也在。"

我冷不丁开口。

父亲的动作立刻为之一顿。

我褪下手上的镶宝金镯,扔在桌上。

"虽然不知父亲在找什么,不过女儿的嫁妆您都翻过了,就剩这只金镯子啦。"

我欣赏着父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精彩表情,心头一阵畅快。

尤其是父亲仔仔细细检查金镯子之后,发现内里完全是空的,他瞪我的模样就更有趣了。

"你好大的胆子。"

父亲压低声音缓缓开口,终于肯正视我一眼。

我微微挑眉,如数奉还:

"比不得父亲,太子还健在呢,您就已经选定了萧宸。"

"您忘了天下是皇上留给太子的天下,不是您跟萧宸的天下。"

父亲眼神炯炯地看向我,半晌冷笑一声:

"倒是有几分我的胆色。"

"只可惜你猜错了,我选齐王世子,不为天下,只为君子一诺。"

母亲站到父亲身旁,慈悲的面容一派大义凛然:

"阿宝,你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雨儿选中的齐王世子能成事。"

"咱们安西侯府就该百死不辞,如她所愿。"

她微微仰头,望向窗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憧憬:

"雨儿没你这么多阴损心思,她性子天真单纯,得了世子钟爱,将来一定能母仪天下。"

我看着眼前的父母,满心荒谬。

这一切,只因为父亲自觉欠崔思雨父亲一条命。

萧驰告诉我,崔思雨生父是父亲的副将周诚。

十年前父亲领兵与西域蛮族大战差点跌落悬崖。

周诚及时拉回了父亲,代价是他自己从悬崖掉了下去。

跌落之前,他只来得及留给父亲一句话。

他求父亲照顾好他的女儿。

那次班师回朝,父亲与母亲商量许久,随后便把我送到岭南外祖父身边。

他们俩是真心把崔思雨当成女儿了。

我不明白,侯府只能养得起一个女儿吗?

外祖父也不理解,十年来,父母想不起来看我,也一次不曾接我回京。

寄来的书信里总说雨儿病了,雨儿离不开母亲,雨儿想要父亲为她找来紫貂王的皮毛做冬衣。

信纸里满满的雨儿,雨儿。

外祖父写信斥责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到后来,连书信都不再来。

直到几个月前,父母忽然来信要我回京。

外祖父已经缠绵病榻,对我父母百般不放心。

这才会让我带着浩浩荡荡的嫁妆车队回京。

却不料秦昭与崔思雨在京郊为我布下死局。

前世外祖父得知我的遭遇,没几日便气急攻心去世了。

他留下的另外一半家财,同样被父母收入囊中,助萧宸行事。

这一世,我连一文钱都不会给这些人。

今日萧驰将他调查的崔思雨身世告知我后,便去了后宅准备服药。

我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煎熬地等待着萧驰服药的结果。

今日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两个时辰后,长公主红着眼眶,将萧驰扶了出来。

萧驰一头长发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唇角还有残留的血渍,眼眸却像星子般闪亮。

"崔宝儿,多谢你。"

"哪怕只能再活三年,孤也赚了。"

我长舒一口气,下一刻腿脚发软栽倒在地。

倒是逗的萧驰愕然一笑:

"我当你比一般女儿家胆大许多,原来也会害怕。"

接着他被我脸上的泪噎住了话头。

最终萧驰半蹲在我身前,微凉的手轻轻擦去我的眼泪:

"不怕了,阿宝不用再怕了。"

我确实不用再怕。

萧驰活下来了,陛下不会死了。

我倒要看看,萧宸还怎么登基?

这一世丢了清白的是崔思雨。

我更要看看,她怎么当皇后?

没了我丰厚的嫁妆,秦昭和崔思雨要怎么有情饮水饱?

我却低估了父母要我替崔思雨挡灾的决心。

6.

翌日,父母忽然要我去请安,并不准带任何随从。

我终于见到了崔思雨。

以及陪在她身旁的秦昭和萧宸。

遭受了巨大打击,崔思雨不再是前世记忆里终日带着明媚笑容的少女。

她脸色惨白地依偎在母亲身边,眼睛哭得红肿,幽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我。

母亲抚着她的肩膀,满心满眼的怜惜。

所有人都对我横眉冷对。

不像请安,倒像是审案。

"姐姐真是好手段。"

崔思雨轻轻地扬起没有血色的唇角,嗓音沙哑,眼底含煞。

秦昭抬眼看向我,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刃。

萧宸紧紧抿唇,双拳指节泛白,似乎恨不得当场打死我。

"崔宝儿,给雨儿跪下!"他厉声道。

我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世子莫不是失心疯了。"

"我凭什么跪崔思雨?她算什么东西?"

萧宸不怒反笑:

"jian人!你在野寺设计害了思雨,居然有脸问我凭什么?"

"崔宝儿,你以为你攀上那个病秧子,就能与我对抗?"

"他就算还没死,也是走一步喘三步,你居然把他当靠山?"

我静静看着萧宸。

又瞥了眼父亲与母亲。

父亲冷哼一声,并不理我。

母亲默默移开了视线。

在这些人眼里,我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被流民糟蹋,就是我天大的罪过。

如今萧驰未死,陛下安在,齐王也健在。

这都是萧宸登上皇位的阻碍。

可看萧宸的嚣张模样,早已对皇位势在必得。

到底是谁给萧宸的自信?

我最终看向崔思雨。

她眼眶通红,欲语泪先流,只朝着萧宸轻轻摇摇头:

"世子,雨儿已经……,您还是娶了姐姐吧。"

"姐姐的嫁妆,对世子有用。"

萧宸闻言眼睛也红了:

"雨儿,我怎么可能娶那个毒妇?你明知道我对你……"

两个人自说自话,说得好像我想嫁一样。

崔思雨闭上眼,泪水在白皙脸颊上滑过。

她握住了秦昭的手,将脸倚在秦昭肩上:

"有昭哥在我身边,世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哦,她这次主动选了秦昭。

萧宸猛地背过身,肩膀隐隐发抖。

好一出恨海情天。

我差点想嗑瓜子。

父亲母亲眼底含泪唏嘘不已。

只有我注意到,秦昭一手握着崔思雨的手,面色悄然转白又转青。

这是我前世看过无数次的表情。

我太熟悉了。

秦昭想吐。

那时他对我看似情深似海,细心陪伴。

却每每一碰到我就忍不住犯恶心。

如今被凌辱的是崔思雨。

即便是他亲手呵护的白月光。

他也嫌她脏。

"无事。"秦昭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转眸看我,神色阴沉:

"我与世子商量过了,世子当然不必委屈自己娶这毒妇。"

"如今坊间只知安西侯府崔宝儿被流民糟蹋了身子。"

"雨儿的闺誉并未受损。"

他站起身,趁势放下了崔思雨的手,一步步向我逼近。

"听闻你昨日去长公主府验身?"他哼笑一声。

我无力扶额。

我的好爹娘真是把我卖了个干净。

秦昭站在我身前,眼帘半合,眸光冷漠,仿佛在宣判我的命运:

"宫里的嬷嬷,看走眼也是有的。"

"明日请侯爷与夫人再请几位嬷嬷来给你验身吧。"

"传言是不会错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父亲与母亲站起身走向屋外,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萧宸拥着崔思雨跟着离开。

"秦昭,下手狠些,雨儿受的委屈,让她加倍偿还!"

萧宸冷冷留下一句。

房门紧紧关闭。

厅中只剩下我与秦昭。

我们像两只孤狼一般对望。

"你的眼神我不喜欢。"秦昭淡淡开口。

"反正你以后再不能见天日,这双眼睛挖了也好。"

秦昭低头解开腰带,唇角漾着冷笑:

"从野寺回来之后,我想过一百种凌辱你的方式。"

"你若不想我找来一百个乞丐进你房中,就乖乖把嫁妆都交出来。"

他一边说话一边扯开衣襟。

我忽然噗嗤一笑。

秦昭赤裸的肚子上还有一只鞋印形状的青紫淤青。

秦昭面沉如水,眼神中浮现出几分暴虐:

"jian人,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手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狼牙棒般的物事。

我警觉地后退。

秦昭继续逼近,满脸都是狰狞神色。

"崔宝儿,从今以后,你每走一步都将如同受刑。"

"站不得,坐不得,日夜都会受针刺之苦。"

"这是你亏欠雨儿的!"

他再往前一步。

咻地一声。

秦昭脚下一顿,睁着双眼直挺挺应声倒地。

青雀红缨从房梁上轻飘飘落下,两人都气鼓鼓的。

"我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男人!"

青雀抬起一脚重重跺在秦昭肚子上。

秦昭昏迷中惨哼了一声,没有醒来。

"我射的毒针,便是一头山猪也要睡三天。"

红缨冷冰冰地跟着踹了秦昭一脚,我隐隐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欣慰地看向两位无敌美少女。

谁说钱是阿堵物?

没钱怎么可能买得到这么安全细致的服务。

7、

睡的如同死猪般的秦昭无法告知父母我的去向。

青雀与红缨背着我,无声无息翻墙走壁,避人耳目进入了长公主府。

安西侯府派人满京城贴告示,说长女崔宝儿因为回京时受辱而离家出走。

前世攻击我的流言又将四起。

长公主没给他们太多时间造谣,命府中嬷嬷向京城各府贵妇们传话。

只说我回京后验了身,依然完璧。

谁家权贵后院没几桩阴损案子,贵妇们一听便知道内有蹊跷。

很快,在京郊野寺被流民糟蹋的其实是崔家二小姐一事,以更快的速度在京中传开。

"真乃咄咄怪事,安西侯夫妇难道不知内情?为何到处宣扬亲生女儿被流民糟蹋了?"

"不应该吧,那崔二小姐可是个养女,安西侯夫妇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崔大小姐有些可怜呢。"

更甚者,长公主拿着我的手书与嫁妆单子送去了京兆尹衙门。

京兆尹派人上安西侯府将我的嫁妆全部封存搬走。

据说当天京兆尹的人与侯府家丁对峙了很久,直到长公主亲自上门将我嫁妆带走。

父亲在朝堂上几次参长公主想贪图我嫁妆,并怒斥我不知道孝顺父母。

都被陛下一一驳回:

"崔启,偏心也要有个限度。"

"亲有不慈,不怪子女不孝。"

桃色流言满天飞的情况下,齐王世子各地的暗桩被逐个拔掉。

秦昭的仕途在前世一帆风顺青云直上,这一世却止步不前。

但凡是他想填补的重要位置,太子的人都会快他一步先占为敬。

崔思雨原本是京中大家族求娶的热门对象,如今为了躲避风声一步都不敢出门。

据说秦昭请了媒人向崔思雨提亲,半途被秦家长辈派人绑了回去。

热热闹闹中,八百里急报进京。

西域蛮族忽然进犯边境。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与齐王世子联手逼宫了。

萧驰带着我出现在金銮殿上,一同站在陛下身旁。

我看见父亲数月间苍老了不少,眉眼间是深沉的疲惫。

萧宸一身甲胄染血,脸上满是戾气:

"皇伯父,谁都知道太子活不了多久,我是您唯一的亲侄儿,您何不想开点,改立侄儿为太子?"

陛下面无表情,沉声道:

"崔启,朕如此信任于你,你居然会与这孽障同流合污,胆敢造反?"

父亲一直不敢抬头看陛下,此刻不得不抬眼,躬身朝着陛下一拜:

"臣不敢,臣到死都会忠于陛下,忠于朝廷。"

"只是齐王世子雄才伟略,身体极为康健,未来必然是一位雄主。"

"臣斗胆,恳请陛下改立齐王世子为太子!"

随后他瞪了我一眼:

"孽障,还不到为父身边来!"

自始至终,父亲只对陛下行礼,对太子萧驰视若无物。

萧宸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来人!将陛下送回寝殿!"

萧驰等他这句话说完,淡淡一挥手:

"来人,拿下。"

没等父亲与萧宸反应过来,他们带进宫的大部分兵将手中刀剑一转,齐齐将他们二人围住。

少数还想护着萧宸的,被外围将士迅速一剑封喉。

"反了你们!"

萧宸脖子上青筋暴突,想往外退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他怒视萧驰:

"短命鬼,你居然有这种手段?"

父亲举目四望,眼中露出恍然之色,脸色一片死灰:

"陛下,您和太子早就知道?"

萧宸不甘心地摇头,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都快成功了!"

"雨儿明明告诉我......!!!"

下一刻,他被父亲从身后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萧宸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父亲扔下手中的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跪下。

我不由瞠目结舌。

看来确实是崔思雨一再为萧宸灌输他才是未来帝王的观念。

父亲为了保住崔思雨,不惜亲手杀了他心目中的未来雄主。

这一世太子萧驰身体日益康健,陛下精神头也越来越好,再活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

本该成为萧宸左膀右臂的秦昭迟迟得不到提拔。

萧宸太着急了。

陛下望着父亲,失望地摇头:

"崔启,你本该落得个满门抄斩。"

"可偏偏你有个好女儿,你的女儿救了朕的儿子。"

"看在她的份上,安西侯府削爵贬为庶民,阖府流放三千里!"

父亲垂着头听完,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又挺直了脊背,大声道:

"启禀陛下!我那二女儿崔思雨,其实是故人之女,与安西侯府毫无关系。"

"罪臣求陛下网开一面,她不该跟着罪臣受苦。"

说到这里,父亲转过脸深深看了我一眼,沉声道:

"崔宝儿才是臣的亲生女儿,若要流放,求陛下让崔宝儿替崔思雨流放!"

8、

金銮殿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父亲仰着头,满脸的不容置疑。

朝上有老臣不可思议地开口:

"崔启,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偏心你那个养女?"

父亲神色平静,唇角含着一抹浅笑:

"君子一诺千金,我答应雨儿她爹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不仅我要做到,我的女儿也必须做到!"

老臣眼角抽搐地闭上了嘴。

陛下惊愕地瞪着父亲,许久才怜悯地看了我一眼。

萧驰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抬头看他,淡淡一笑。

父亲的这种选择,已经伤不了我了。

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说个明白。

我走到父亲身前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一幅画轴,刷地一下在父亲面前展开。

"父亲,您可认得此人?"

父亲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几分不屑,直到他不经意看向那幅画。

下一刻他猛然扯过那画轴:

"你怎会有周诚的画像!"

父亲警告地看向我:

"你还想对雨儿做什么?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你必须跟我一起流放......"

我扬声打断了他的呵斥:

"这是西域蛮族近日攻打我朝边境的主将,安特木。"

父亲愣愣看着我,仿佛没听明白。

我又从袖中掏出几封信件,好心地为父亲一一拆开,摆在他眼前地上。

"这是您的乖女儿崔思雨与安特木来往的信件。"

"您可看好了,崔思雨在信中,称呼安特木为父亲。"

"她的笔迹,您比我熟。"

"喏,她的信件中,如实写了她怎样给萧宸洗脑,怎样鼓动萧宸逼宫。"

"还有,您和母亲如何愚蠢,把亲生女儿逼上死路,给她铺路。"

我兴致颇高,一处又一处指给父亲看。

有钱真好。

我可以让轻功最好的杀手拦截安西侯府与蛮族之间来往的信鸽。

我可以雇佣忍术最好的杀手潜入敌营给敌军主将画像。

这些杀手习惯了杀人,忽然有人雇佣他们为国尽忠,干的格外卖力。

崔思雨这一世关在府里不敢出门,倾诉欲和信也格外的多。

父亲猛地伸出手,将那些信纸抓到眼前,瞪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分辨。

他不愿信。

他养了个敌国细作。

他为了这个敌国细作,把自己亲生女儿一再逼上绝路,甚至逼宫造反。

金銮殿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

父亲一大口血喷在那些信纸上,两眼发直,委顿在地。

崔思雨被抓捕时,母亲死死抱着她不让人带走她。

我站在一旁看她们哭哭啼啼生离死别,眼神凉薄。

流放三千里与菜市口斩立决,好死与赖活,都是她们应得的。

"崔宝儿,你简直不是人!"

母亲满眼怒火,撕心裂肺地对我叫骂。

"雨儿是被你陷害的,她一个小姑娘怎会是细作,一定是你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你会遭报应的!"

她同样不信自己把个细作当成宝。

我懒得理她,只是朝着崔思雨笑了笑:

"你的信鸽都被我烤了吃了,所以你或许不知道。"

"你的亲生父亲安特木,已于前日被刺客斩首。"

"蛮族群龙无首,昨日已经撤军了。"

崔思雨低头听着,缓缓抬眼,慌乱的表情逐渐淡去,眼神变得阴冷如蛇。

母亲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一时忘了哭泣。

"崔宝儿,你为什么没死在那个野寺里?"

崔思雨抬手理了理发丝,脸上是毫不隐藏的恶意。

"是你杀了我父亲!我族不会放过你的。"

我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有钱就是好,顶级杀手收两倍的价钱,就自愿去敌军大营中取敌将头颅。

崔思雨被拖走之时,一直在咒骂我不得好死。

骂我还不解恨,接着又骂父亲与母亲蠢笨如猪。

"没用的两个老废物,连个小丫头都弄不死,若父亲泉下有知,一定后悔把我交给了你们!"

沿路老百姓叹为观止。

"安西侯夫妇偏心小女儿,终于还是遭报应了。"

"好好的亲生女儿不要,偏偏把个细作当心头肉,活该。"

母亲脸色苍白如纸,呆呆站在原地,目送着崔思雨被拖上囚车。

等她想起我,连忙转过身来,我早已经离开了。

承蒙陛下怜惜,将诛灭贼首的功绩给了我,特封我为嘉义郡主, 另赐郡主府居住。

我捐出一半的嫁妆给了国库,用于军队抚恤。

我还要把我剩下的那一半嫁妆从京兆尹那儿搬回郡主府,忙着呢。

9、

父亲母亲被流放那日, 也是崔思雨菜市口斩首之时。

他俩百般央求押解官差, 想要见我一面。

我带着一壶酒等在了城外。

父亲母亲见到我之后满脸的惊喜。

只是父亲不敢与我对视,讪讪地站在原地。

母亲眼中含泪想要抱住我。

随后我拂开了她的手,将那壶酒倒在了沙土中。

他们立刻懂了,笑容逐渐凝固,腰背也佝偻了起来。

"今日一别, 永不相见。"

"我阿宝从此不再有父亲和母亲。"

我将酒壶扔到了一边, 转身就走。

母亲无助的哭声从身后传来:

"阿宝,母亲不是故意的,母亲也是爱你的呀。"

父亲没有说话,只有苍凉的咳嗽声久久不绝。

金銮殿吐血之后, 父亲的身体急速衰败了。

此去流放之地路途遥远, 我可以买通官差给他们坐马车出行。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有些事情,我永不原谅。

回城路过菜市口,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空气中仍残留着血腥气。

断头台前, 一个落寞背影痴痴站着, 凝视着台上的尸身。

我眉头微挑。

差点忘了他。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 秦昭忽然转身朝我看来。

萧宸逼宫时, 秦昭被秦家人软禁,倒是刚刚好错过了这桩要命的买卖。

可是他曾与萧宸过往甚密,依然被除去了官职。

他这辈子的青云路, 已经断了。

他脸上有泪, 双眼直勾勾看向我, 眼底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接着他一步步向我靠近。

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不该是这样的。"

"我跟雨儿本该喜结连理的。"

"崔宝儿,该死的原本是你!"

秦昭眼中满是红血丝,表情狰狞向我扑过来, 袖中藏着一把匕首。

我打了个响指。

一直潜伏在我周围的忍术杀手鬼魅般出现, 挡在我身前当胸给了秦昭一脚。

母亲回过神后压根顾不上我,她与徐妈妈对望,眼中已急出了泪意。

"从我"忍术杀手立刻转身将我护住。

秦昭惨叫一声,一只长箭从他身后穿胸而过, 整个人被钉在了地上。

这箭术,厉害的很。

我抬眼望去, 看见萧驰站在附近茶楼的三楼,优雅地收起了弓箭。

我遥遥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秦昭痛苦挣扎了两柱香时间, 终于趴在街道上断了气。

我的仇,都报了。

一个月后, 我坐着南下回岭南的商船, 离开了京城。

萧驰在岸边为我送别。

"阿宝,替我看看这大好河山吧。"

"这一次, 你要过得幸福。"

他轻轻咳嗽,悄悄擦去唇边溢出的血。

齐王在萧宸逼宫那日被陛下一杯毒酒赐死。

宗室里已没有其他人可威胁到萧驰的地位。

我不知他还能活多久,或许三年,或许不止。

至少足够他安排身后事。

我不再回头, 一路向南,外祖父还在家等我。

从此天高海阔,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