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只因我在放榜时 多看眼了状元郎 我爹就把他拐回来做了我夫君

发布时间:2025-06-27 14:09  浏览量:3

番外· 烟雨任平生

江南的雨,总是缠绵得恼人。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笼罩着水乡小镇的石板路、拱桥和临河的客栈。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苔味和若有似无的炊烟气息。

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女子。

她一身素净的靛蓝布衣,乌发松松挽了个髻,仅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固定。桌上放着一壶粗茶,两碟小菜,她执箸的动作很慢,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湿漉漉的街道。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她脚边积起一小滩水渍,她恍若未觉。

这便是顾宝珠,或者说,是江湖人口中那个行踪飘忽、手段莫测的“无影娘”。侯府的煊赫、宫闱的倾轧、血色的复仇……都像是前尘旧梦,被这场连绵的雨冲刷得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她像一片脱离了枝头的叶,在江湖的风浪里浮沉,不知归处。

客栈里人声渐沸,几个佩刀的官差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如鹰隼。他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在临窗女子的背影上。

“店家,可曾见过一个左眉尾有颗小痣的女子?”官差头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客栈瞬间安静下来。

店家赔着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窗边。

顾宝珠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一箸笋丝送入口中,细嚼慢咽。那细微的停顿,几乎无人察觉。

官差头领顺着店家的目光看去,缓步上前。“这位姑娘,打扰了。奉上峰之命,缉拿朝廷要犯。烦请……”

话未说完,顾宝珠缓缓转过头。她的脸在窗外灰暗天光的映衬下,显得过分苍白,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倦怠和疏离。然而,当她抬起眼睑,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却陡然射出两道冰锥般的寒光,直刺人心。

官差头领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官爷,”顾宝珠的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找人便找人,莫扰了旁人吃饭的兴致。”她甚至没有否认那颗痣的存在,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气氛骤然绷紧。官差们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警惕地盯着这个看似柔弱却气势惊人的女子。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一辆马车陷在泥泞里,几个丫鬟仆妇正费力地推着,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贵却难掩狼狈的女子。她发髻微乱,精心描绘的眉眼间满是惊惶和怨怼,正是被“尊”为皇太后的尹苏禾。

“一群废物!连个车都赶不好!”尹苏禾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凝滞的空气,她甩开搀扶的婢女,提着繁复的裙摆,怒气冲冲地迈进客栈门槛,想要寻个干净地方避雨。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客栈大堂,瞬间定格在临窗那张苍白而熟悉的侧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尹苏禾脸上的怒容僵住,随即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嘴唇哆嗦着,发出一声短促的、几乎不成调的惊呼:“……顾…顾宝珠?!”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极度的恐惧。

这一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官差头领脸色剧变,瞬间拔刀出鞘!“拿下!”

刀光乍起!数名官差同时扑向窗边。

顾宝珠眼中寒芒一闪,厌倦之色更深。她没有动,只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数道细微的银光从她袖中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快如闪电!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官差应声倒地,捂着咽喉或心口,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瞬间洇湿了粗布衣裳。他们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伤了自己。

剩下的官差骇然止步,看着同伴倒下,再看那女子依旧端坐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这根本不是缉拿,是送死!

“妖…妖女!”官差头领声音发颤,色厉内荏地吼道,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后退。

尹苏禾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被婢女死死捂住嘴巴,浑身抖如筛糠,华丽的宫装沾满了泥水,狼狈不堪。她看着顾宝珠,那个曾被她嘲笑、被她视为宿敌、又在她成为皇后后被她视为脚下尘泥的顾宝珠,如今只用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她再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她终于明白,无论是侯府千金还是当朝淑妃,顾宝珠骨子里从未变过,依旧是那个能让她恨得牙痒又怕得要死的煞星。而她尹苏禾,即便顶着太后的虚名,也终究只是个被架空的、可笑的傀儡。

顾宝珠甚至没再看他们一眼,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几只恼人的苍蝇。她放下几枚铜钱在桌上,拿起桌边一个用粗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里面是她娘留下的那支翡翠步摇),起身,从容地走向客栈后门。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间隙,让那些持刀的官差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雨幕后的窄巷深处。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客栈里的血腥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令人窒息。官差头领脸色惨白,看着地上的尸体和瘫软的“太后”,第一次感到这个风雨飘摇的朝廷,追捕这样一个“要犯”,是多么荒谬和无力。江湖上关于“无影娘”的传说,原来并非虚言。

……

离开小镇数十里,雨势稍歇。顾宝珠牵着马,走在一条泥泞的官道旁。前方不远处有个简陋的茶摊,几副桌椅摆在路边的大树下,为来往的行人提供一口热茶和暂时的歇脚。

茶摊很安静,只有一桌客人,是几个面带菜色、拖家带口的流民。一个约莫五六岁、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娘亲手里仅有的半个粗面饼子,咽着口水。她爹在一旁唉声叹气,说着哪里又遭了灾,新来的官老爷比豺狼还狠。

顾宝珠在离他们稍远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她将那个粗布包裹随意放在桌上,闭目养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小女孩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包裹吸引,又怯生生地偷看这位穿着朴素却气质清冷的姐姐。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粗暴的呼喝声。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绸缎却一脸凶相的家丁模样的人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个挥着马鞭,指着流民那一桌,恶声恶气地嚷道:“就是他们!偷了王老爷田里的青苗!给我抓起来!欠的租子,拿他们家丫头抵!”

流民夫妇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抱住女儿,连连磕头哀求。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

家丁们狞笑着下马,就要上前抓人。

就在这时,几颗不起眼的石子破空飞来,带着尖锐的啸音!

“啊!”“哎哟!”

精准无比地打在几个家丁持械的手腕和膝盖上。石子力道奇大,瞬间骨裂声清晰可闻。家丁们惨叫着滚倒在地,马匹受惊嘶鸣。

所有人都惊呆了。流民夫妇忘了哭泣,小女孩也忘了害怕,睁大了眼睛。

出手的,自然是顾宝珠。她依旧闭着眼,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与她毫无关系。只有那只放在粗陶茶碗边沿的手,指节因为瞬间发力而微微泛白,又迅速恢复如常。

“谁?!谁他妈敢管王老爷的闲事?!”为首的家丁捂着手腕,又惊又怒地四处张望,最后目光锁定了茶摊里唯一一个“闲人”——那个闭目养神的布衣女子。

他刚想发作,对上顾宝珠缓缓睁开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冰冷。家丁所有恶毒的咒骂瞬间卡在喉咙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眼神让他想起了山林里最危险的野兽,在捕食前的绝对平静。

他毫不怀疑,再多说一个字,下一颗石子就会洞穿他的喉咙。

“滚。”顾宝珠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家丁的哀嚎和流民的啜泣,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家丁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同伴,连马都顾不上了,屁滚尿流地消失在官道尽头。

茶摊死一般的寂静。流民夫妇反应过来,拉着女儿扑通跪下,对着顾宝珠连连磕头:“多谢女侠!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顾宝珠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种感激感到不适。她端起粗陶碗,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丢下几枚铜钱,起身拿起桌上的粗布包裹,径直走向自己的马。

那被救下的小女孩却挣脱了母亲的手,鼓起勇气跑到顾宝珠的马前,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然的感激和好奇,脆生生地问:“姐姐,你是神仙吗?会飞的那种?”

顾宝珠翻身上马的动作顿住了。她低头,看着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算计,只有最纯粹的仰慕和好奇,像一束微弱却固执的光,试图穿透她周身厚重的阴霾。

神仙?

她想起侯府春日里无忧无虑荡秋千的自己,想起镜前臭美的新嫁娘,想起母亲滚烫的鲜血和绝望的嘱托,想起金銮殿上的剑光与帝王冰冷的算计……她手上沾的血,比这小女孩见过的米粒还多。神仙?她只见过地狱的模样。

一丝极淡、极复杂的情绪在她冰封的眼底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轻轻拂去了小女孩发梢沾着的一根草屑。

动作极其轻柔,与她周身冷硬的气质格格不入。

然后,她一抖缰绳。

青骢马发出一声低嘶,四蹄翻动,溅起泥水,载着那抹素蓝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冲入前方迷蒙的烟雨之中,渐渐与灰暗的天色融为一体,只留下马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最终也消散在雨声里。

小女孩还呆呆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小手摸了摸被拂过的发梢。

茶摊老板收了铜钱,望着泥泞官道上远去的蹄印,摇头叹道:“啧,又是‘无影娘’啊……这世道,神仙没有,煞星倒真有一个。”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喟叹。

雨丝依旧缠绵,笼罩着前路茫茫的江湖。没人知道她要去哪里,就像没人知道,那支藏在粗布包裹里的翡翠步摇,在无人处,是否也曾沾染过故人冰冷的泪痕。她只是向前,仿佛要一直走进这场永无止境的烟雨深处,将所有的爱恨、荣辱、血债,都抛在这身后的人间泥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