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情人（短篇小说）

县城居住的姜老太，刚过完八十岁生日的第二天，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其实，她的死，是很突然的，没有一点预兆，没有一点迹象，没有一声道别，没有一句留言，就匆匆忙忙地走完了自己八十年的历程。

姜老太是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清楚，只有大胆地预测，她是得急病离世的，要不然，不会死得这么令人猝不及防。

平时，姜老太事多，和家人都不能和平相处，因此，她一个人住在县城的大杂院里，他的晚辈们生活在县城另外的一些地方。

所以，姜老太死时，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只有她一个人。

那么，是谁率先发现姜老太死的呢？

不是别人，正是姜老太的邻居，也是她多年的相好，今年八十二岁的老刘头。

发现姜老太死亡的过程是这样的——

那天早上，老刘头喊姜老太去植物园看戏。老刘头来到姜老太家，大声喊老姜，姜老太却没有回音，家中也没有动静。老刘头推开了姜老太家的屋门，他走进里屋，发现姜老太早就断气身亡了。

老刘头赶紧撤到姜老太的院里，急忙给姜老太的儿子打电话，她的儿子没有接电话。老刘头又给姜老太的大女儿打电话，她的大女儿也没接电话了。老刘头再给姜老太的小女儿打电话了，她的小女儿接了电话。

姜老太的小女儿接到其母亲死亡的消息，不敢耽搁，也不敢怠慢，急忙把汽车开到大哥和大姐家，拉上大哥和大姐，行色匆匆地来到姜老太的住处。当时，老刘头正坐在姜老太的院落里 一边流泪，一边抽烟。老刘头的表情很悲伤，也很憔悴。

老刘头看见姜老太的儿女们，齐刷刷地都回到家了，主动打招呼后，抹着眼泪，尽快离开，打算回到他的住处，继续伤心地流泪。

姜老太的儿子——常有，点上一支烟，斜视着老刘头走出他家的院落，直勾勾地盯着小妹——常敏，充满质疑地问：“敏，今天早上，老刘头打电话是怎么给你说的？你重复一遍。昨天中午，咱还给妈过生日的，咱妈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咱妈就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有说着，失声痛哭。

姜老太的长女——常慧，也跟着哥哥附和：“敏，哥哥说得对，你重复一遍老刘头打电话的内容，我们想了解清楚妈妈的死因。”常慧说罢，也哭了起来。

于是，常敏把当时老刘头打电话的场景，还原了一遍。

常慧说：“不对不对，这完全不对。”

常敏说：“哥、姐，你们总不会怀疑老刘头害了妈吧！”

常慧直直地看着常有，不说一句话。通过她的眼神，常敏知道了一切，常有也知道了一切。

常有“哼”了一声，没有说别的，直接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上午十点，当地派出所找老刘头了解实际情况。

老刘头流着眼泪着说:“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姜老太俺俩都相好十几年了，比老夫老妻都亲，是十几年的真爱，我怎么会害她呢？怎么可能？我俩是很多年的老情人！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找俺的街坊邻居，核实一下实际情况。 ”

警察问:“难道你没有老伴儿吗？还跟姜老太是老情人关系？”

老刘头说:“有，我的老伴是我第四任妻子，老伴儿不管我和姜老太的这些事，只要我每个月，给老伴儿发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就行了，至于别的，她统统不管，我怎么着都行。”

警察同志禁不住笑了起来。

上午十点半，法医来到姜老太家，对姜老太的尸体进行解剖，通过解剖，姜老太没有受钝器殴打，没有皮外伤，是急性脑溢血身亡，属于正常死亡，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结果，才使姜老太的儿女彻底放心，让老刘头彻底摆脱了干系。

埋葬姜老太的时候，老刘头不辞辛劳，还忙里忙外地帮忙。

埋葬姜老太的当天晚上，老刘头整个一个夜晚都在哭泣。

他在用最纯朴、最真挚的哭泣的方法，向老情人做最后的道别。

按理说，老刘头这样做，也算做到了有情有义，仁至义尽。

然而，老刘头的真情释放，却引起他现有的老伴儿——李美珍的暗自不满。她暗地里总是撇嘴，不动声色地怒视老刘头，甚至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些什么。从表面上看，李美珍很“吃醋”，却不愿在老刘头面前展露从来，让他有丝毫的察觉。

老刘头原先在就读于省地质勘探学院，后来，大学毕业，供职于省地质勘探队。因为平时老刘头工作忙，好长时间都不回家一趟，所以他的第一任老婆——桂敏耐不住寂寞，先是和本村的铁蛋相好，两年后，明目张胆地跟老刘头离婚，改嫁给铁蛋。

那期间，桂敏生了个女儿，她直言相告:“这个女儿不是老刘头的，是铁蛋的，你看她的长相，多像铁蛋！”

老刘头知道这个结果后，跟吃苍蝇一样恶心。索性，桂敏改嫁给铁蛋，老刘头没有阻拦，桂敏把这个女儿带到铁蛋家抚养。

有了桂敏婚内出轨，又给别人生女儿，进而改嫁给别人的教训，老刘头长心了。

老刘头娶第二任老婆爱妮之前，专门找先生看了风水，先生说:“你老家的地方有杀气，小属相的女人住着不行，不是出轨，就是跟别人跑，再者就是中年去世。你必须得做出切实的改变，止住目前的颓势。”

老刘头充满虔诚地问先生:“实不相瞒，我要娶的这个妻子，正是属蛇的，也就是你所说的小属相，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这反悔吧，实话告诉您，我把彩礼都已经给女方了。”

先生接着说:“这样吧，在县城，我表弟家，在大杂院里还有一处房产，现在空着。原先我去看过了，那里的风水不错。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租住在那里。”

老刘头说:“那行，一切遵照先生的安排。”

就这样，由风水先生说和，老刘头出资，在县城大杂院租住了房屋。

老刘头继续在外地上班，他的妻子爱妮住在县城的大杂院里。

后来，房主急着用钱，找到风水先生，想把房子卖给老刘头。风水先生再次出面，充当说客，老刘头东拼西凑地出资，买下了大杂院三间瓦房，外加一个小院落的大杂院。

爱妮跟着老刘头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长平。长平三岁时，爱妮去世。老刘头找风水先生讨要说法，风水先生早已不知去向。当时，幸好老刘头的父母还活着，他把父母接到县城照顾长平，老刘头可以继续在省城上班。

三年后，老刘头又找了一个女人，名叫新芬。新芬生过两个儿子，在大儿子八岁，小儿子三岁的时候，也撒手人寰。新芬的突然离世，给老刘头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挑战。老刘头的工作和生活，迎来了非常困难的时期。

这一下，老刘头彻底陷入了人生的低谷。他看着三个高低不一的孩子，流下了动情的眼泪。其三个未成年的儿子，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当时，老刘头的处境非常艰难，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爱妮死时，留下长平，老刘头的父母还在，可以帮助老刘头照顾长平，老刘头还可以在省城上班。那时，新芬死了，老刘头的父母早已死了，谁来照顾孩子呢？老刘头陷入了深思。

为了照顾孩子，老刘头在单位长期请假，后来，通过托关系的方式，把工作调动到离家最近的县土地局，下设的土地所。他在那里上班。

那样，老刘头可以上班，照顾孩子两不耽误，兼而顾之。

老刘头的三个儿子都长大成人，老刘头通过能力，分别将三个儿子安排在县土地局，县工商局和县供电局。

后来，老刘头分别牵头给三个儿子，在县城购置房产，又给三个儿子娶了老婆。老刘头算是尽到一个父亲，应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

老刘头的三个儿子结婚后，其三个儿媳齐出面，动情地说:“爸，我们知道，你年轻时，为了抚养三个儿子，付出比正常男人更多的辛劳。当时，你挺不容易的，也很艰难。不过，过去再苦再累再难，你都带着儿子挺过来了。现在你的儿子都已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劝你，今后要是遇见合适的，就再找个老伴儿吧，别苦了自己。人过一辈子都不容易！我们看不得你一个人太孤单！”

接下来，老刘头的三个儿媳共同出面，托人给他介绍个老伴儿——李美珍。这三个儿媳，要切实解决老刘头没有老伴儿的现实问题。

李美珍的用意很明显，就是冲着老刘头的钱去的。李美珍说:“让我跟老刘头过日子可以，他每个月都得给我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另外，家里所有的费用，包括买针线，甚至买馒头的钱，都由老刘头出，我一分钱都不出。”老刘头的三个儿媳都说:“可以，我们代表我爸，同意你的条件。”

就这样，李美珍跟着老刘头过日子，这两个人重新组建了家庭。

老刘头没有食言，兑现了诺言:每个月给李美珍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日常生活中，李美珍一分钱都不用花。

后来，在李美珍的催促下，老刘头和她还去县民政局办理了结婚证。

其实，老刘头的三个儿子还是挺不错的，知道感恩，知道老刘头抚养儿子，又为儿子安排工作，成家不容易。就做出了回报。

每逢周末，老刘头的三个儿子，都会轮流着在县城的饭店安排一大桌酒菜，款待老刘头，还有李美珍。当然，有时恰逢星期天，老刘头也会出资款待一家人，包括李美珍。

其实，早在老刘头搬进县城大杂院之前，姜老太和丈夫——老常，就带领儿女住在县城的大杂院。

说来也巧。

老刘头和姜老太家刚好是邻居。

早在几十年前，姜老太和老刘头就经常眉来眼去，而老常却毫不知情。

根据县城大杂院的邻里们叙述:“我们早就发现，老刘头和姜老太有那么点意思，只是当时老常还活着，姜老太不敢明目张胆地和老刘头走得太近，至于老刘头和姜老太私下存不存在那种事，别人没有逮住过，只有老刘头和姜老太两个人知道，包括老常也不一定清楚。”

老刘头和李美珍领取结婚证不到一年，老常死了。

这样以来，老常算是给老刘头和姜老太腾出了地方。老刘头可以公开地找姜老太，姜老太可以大言不惭地往老刘头身边靠近。

老刘头和姜老太成为公开的老情人。

这些年，老刘头经常把李美珍一个人扔在家里，开着电动三轮车，拉着姜老太在县城四处游玩。

老刘头和姜老太的不雅举动，引起县城大杂院邻里们的不耻和议论，人们说:“老刘头和姜老太都那么大年龄了，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两个一起出去玩，算怎么回事？这真是老不要脸呢！李美珍不管？姜老太的儿女不管？老刘头的儿子也不管？真是的！伤风败俗啊，令人情何以堪？现在的有些人呢，唉！”

实际上，老刘头整天开着电动三轮车，李美珍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她说:“只要老刘头每个月给我一千五百块钱，不让我出生活费，他和姜老太怎么搞都行，我才懒得管这些哩！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照顾好我的独生女和外孙女呢！”

李美珍亮明了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老刘头的三个儿媳说:“要是早知道，老常会在爸和李美珍领结婚证不到一年就死了，就不那么着急给爸介绍老伴儿了！老常死了，姜老太跟着爸过日子多美咧！现在这事整得多不得劲咧？这算是什么事！爸和姜老太都这么大年纪了，两个人之间整得这些事，我们难以启齿啊，伤风败俗，我们都感觉脸臊！”

有年农历二月初八，是老刘头一年一度的生日。

按照惯例，轮住长平出资，在县城最好的饭店，安置了一大桌子酒菜，为老刘头庆祝生日。

长平不躲不闪，果真在县城最好的饭店安置了一桌酒席，邀请所有家人为老刘头庆祝生日。当然，受邀的还有姜老太和她的小女儿——常敏。

对于当天的座次，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老刘头有意安排:老刘头坐在中间，姜老太坐在老刘头左面，李美珍坐在老刘头右面，随后，被邀请的人们依次入座。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大家在给老刘头唱生日快乐歌时，常敏还专门用手机录了一截视频，显示老刘头、姜老太和李美珍的座次，然后，发到手机微信朋友圈里，供微信朋友欣赏、点赞和评论。

县城大杂院的邻里们，看到常敏微信朋友圈发的内容，又议论开了:“老刘头过生日，人家的子女到齐，吃饭喝酒，庆祝生日就可以了，你姜老太参加干什么？意欲何为？常敏也不应该去，常敏去算怎么回事？看起来，姜老太是个不要脸的老太，常敏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这母女俩真不知道丢人几个角，唉！也难怪，老刘头在姜老太去世时，给常敏打电话，常敏就接电话了。喂，老刘头会不会把姜老太和常敏通吃呢！？这个咱估摸不透，还真说不准！”

对于县城大杂院邻里们私下的议论，老刘头及家人，还有常敏均毫不知情，依然过着属于他（她）的日子。

作品完成于2025年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