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下药致我不孕,重生归来,我骗他喝下绝嗣药,扔下休书

发布时间:2025-06-26 01:29  浏览量:2

秋雨连绵,盛知婉独立于凭栏居的雕花回廊下。绵绵雨丝在檐角垂落,仿佛为天地间蒙上一层朦胧的珠帘。

"殿下,世子已在庭中淋了整日整夜的雨,他旧伤未愈,这般折腾若是染了风寒,误了明日宫中的封爵大典可怎么好?"大宫女浣竹执伞立于身后,语调里带着焦灼,"况且那孟家姑娘实乃遭人算计,才与世子有了肌肤之亲。您便是看在世子真心悔过的情分上,收房又如何?"

"左右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还能越过您去?随便拨个偏院晾着便是。"浣竹絮絮叨叨劝着,全然未觉主子眉宇间凝结的寒霜。

盛知婉忽然转身,锦绣裙裾划过青石地面。前世她便是信了这番说辞,将那叫孟央的农女迎入府中。可后来呢?

从备受欺凌的农女到盘踞京城的商贾新贵,从施粥赈灾的善名远扬到御笔亲封的平妻之位。直至最后,那女子挺着孕肚立于她病榻前,朱红裙裾刺得人眼眶生疼。

"公主可知自己为何多年无嗣,缠绵病榻?"孟央抚着高耸的腹部,笑意冰凉,"您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愿深想。如今临终之际,便让您做个明白鬼——是世子说您害我小产,合当以无子之痛赎罪。他每回见您时佩戴的香囊,可都是特制的呢。"

回忆如刀,盛知婉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彼时祁书羡已非那个需要仰仗她庇护的落魄世子,十万兵权在握,朝堂之上连父皇都要忌惮三分。满朝文武,谁敢置喙他心尖宠穿不得正红?

"公主可是想通了?"浣竹见她唇角泛起冷笑,忙不迭追问。

盛知婉抬眸,目光扫过这张陪伴二十余载的面庞。原来这般早,这奴婢就已对祁书羡暗生情愫,否则怎会心疼他在雨中站了区区一日。

"起驾,去会会世子。"她轻启朱唇,金护甲划过辇轿雕花。

浣竹闻言大喜,忙不迭指挥仆从抬轿。行至院门,却见那道颀长身影立于雨幕中,粗布麻衣的孟央正扯着他衣袖哀求。盛知婉抬手示意停轿,冷眼看着浣竹冲上前去。

"不要脸的贱蹄子!也配沾染世子衣角!"浣竹扬手便是一记耳光,清脆声响惊得雨中二人齐齐转头。

祁书羡本能地将孟央护在身后,雨水顺着他俊朗的面庞滑落:"知婉,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但孟央实乃无辜。她这样的身份,若我不纳她,岂非要将她逼上绝路?你素日最是心善……"

"心善?"盛知婉望着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孟央,忽然笑出声来,"世子可知,这一个名分,足以让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当年她为求赐婚圣旨,在紫晟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以绝食相逼。彼时的祁国公府不过空有虚名,满朝皆笑她堂堂公主竟为情爱昏头。如今想来,何其讽刺!

"不过虚名罢了,怎及人命重要?"祁书羡皱眉,雨水浸透的衣衫紧贴身躯。

盛知婉目光掠过孟央,语调轻缓却似千钧:"若本宫赠你黄金百两,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可还愿入府为妾?"

雨幕中单薄的身形剧烈晃动,孟央咬唇跪下,雨水混着泪水滑落:"民女……民女已是世子之人,若不得入府,唯有一死……"

"既如此,浣竹。"盛知婉垂眸把玩着腕间玉镯,"去太医院取副避子汤来。"

孟央闻言骤然抬头,雨珠顺着发梢滴落。

祁书羡下颌紧绷:"知婉,何苦如此?"

"怎么,世子舍不得?"盛知婉斜倚辇轿,金丝绣凤的裙裾在积水中拖出涟漪,"不过是碗避子汤,既说了日后不相见,再加道保障有何不可?"

孟央泛白的指尖浸在雨水里,不自觉蜷缩成拳。盛知婉将这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

前世她被蒙在鼓里,直到孟央临盆才知晓有孕。彼时浣竹推人落水导致早产,祁书羡红着眼闯入她院子咒骂毒妇,她才惊觉自己背上黑锅。

"世子不答,可是被我说中了?"盛知婉把玩着护甲上垂落的东珠,"其实孟姑娘早有身孕,你们合起伙来瞒我,就等着木已成舟让我认命?"

祁书羡瞳孔微震,显然没料到她早已知晓。既然捅破这层纸,他索性直言:"孟央确有三月身孕,我必会负责到底!"

"所以你站在这里淋雨,不是求我原谅,而是逼我妥协?"盛知婉指尖拂过辇轿雕花,"甚至想让我替你养这个野种?"

"我是怕你伤心。"祁书羡剑眉紧蹙。他太清楚这位金枝玉叶的痴情,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给世子撑伞!"尖利的嗓音划破雨幕。

祁国公夫人崔氏在仆妇簇拥下匆匆赶来,先是将狐裘披风裹在儿子身上,又瞪向孟央:"作孽哟,一个带伤一个有孕,竟由着人磋磨!"

祁书羡抿唇不语,崔氏这才转向盛知婉,眼底闪过嫌恶:"知婉,此事虽是书羡荒唐,但终究情有可原。你嫁进来两年无所出,孟氏这胎可是为国公府开枝散叶,怎的这般善妒?"

嬷嬷闻言忙扶起孟央,八宝伞面将雨水尽数挡去。

盛知婉冷眼旁观这出闹剧:"母亲怕是忘了,大婚当日世子醉得不省人事,次日便奔赴边关。我与他连洞房都没入,如何有孕?"

崔氏老脸涨红,万没想到她会当众揭短。僵持片刻,强自镇定道:"这孩子终究是国公府血脉!"

"母亲是要我欢欢喜喜纳妾,再替人养孩子?"盛知婉把玩着腰间玉佩。

崔氏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沉下脸:"孩子记在你名下,你既不用受生育之苦,又白得嫡子,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盛知婉抚掌轻笑:"母亲待我真好。"

"你明白就好。"崔氏神色稍霁,"快让世子和孟姑娘进屋歇着,没得让人说我们国公府苛待有功之人。"

盛知婉漫不经心点头:"母亲安排得妥当。只是世子有伤,孟姑娘有孕,再站下去怕要累着。我身子乏了,先行回院。"

辇轿抬起时,她瞥见崔氏阴沉的面色,唇角笑意更深。这位出身清河崔氏旁支的婆婆最重脸面,当年立规矩时连她吃饭咀嚼的次数都要管。如今倒肯让庶长子养在正房名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轿影渐远,崔氏盯着满地水渍,指甲掐进掌心。且容这贱蹄子再猖狂几日,等回头进了祠堂,定要让她知晓什么是三从四德!

盛知婉刚踏入凭栏居,婢女汀兰便"扑通"跪在青砖地上。

"公主,今日便是您要打死奴婢,有些话也非得说不可!"汀兰仰起脸,眼眶通红,"世子和老夫人欺人太甚!"

"您未出阁时何等金枝玉叶,自打嫁进这国公府,可曾见过您展颜?您总说世子家人便是至亲,可这两年您掏心掏肺,换来什么?"汀兰掰着手指数落,"国公府空有架子,里子都靠您私房填补!大小姐拿您当使唤丫头,二小姐穿戴必得鼎珍楼定制,二少爷气跑三位夫子,倒要您去求杜大儒收这纨绔进青云书院!更别说老夫人那日日不断汤药,哪样不是您亲手料理?"

"您总念着世子,可他倒好,孩子都揣在别的女人肚里了!"汀兰说到激动处,声音都劈了,"这孩子认不得!一旦开了口,您往后亲生的反倒成庶出了!"

这些话在舌尖滚了千百遍,今日终是破闸而出。汀兰垂首等罚,却听上方传来幽幽叹息。

"起来吧,句句都是实话,我罚你作甚?"

汀兰愕然抬头,正对上盛知婉复杂的目光。公主竟亲手将她扶起,这待遇从前只有浣竹才有。

"你说得对,往日是我昏了头,把虎狼窝当安乐窝。"盛知婉望着廊外雨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翡翠镯,"放心,这鬼地方咱们待不长了。"

"公主是要……"汀兰心头狂跳。

"我会求圣上赐和离书,只是……"盛知婉眸光骤冷,"须得等那些魑魅魍魉都现了形,方能走得干净。"

当初她跪求赐婚圣旨,如今若只因孟央便要求和离,圣上必不允准。更何况……

"去取嫁妆单子并私产契书来。"盛知婉突然开口。

汀兰怔住:"那些物件素日都是浣竹姐姐管着,方才还见她在……咦?浣竹姐姐怎的不见了?"

盛知婉从妆奁底层摸出把铜钥匙,唇角泛起冰冷笑意。浣竹此刻,怕是在主院伺候那位金贵的主子呢。

随着库房钥匙转动,尘封的檀木箱匣次第打开。嫁妆单子铺满整张紫檀案几,金丝楠木匣里整整齐齐码着田产地契。

"太后当年给您备下一百六十八台嫁妆,压箱银十六万六千两,另有八间旺铺、六套宅院、六座田庄,良田八十顷……"汀兰每念一项,盛知婉心便揪痛一分。

祖母早料到有今日,才会一边劝她莫要执迷,一边掏空体己为她置办这些产业。可她呢?竟因祖母几句劝诫,便赌气疏远,连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未曾见着……

"这两年填给国公府的窟窿,可都记清了?"盛知婉指尖划过泛黄的账册。

汀兰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沓纸:"光现银就贴进去两万三千两,还有那些首饰布匹……"她声音渐低,"国公爷拿走您十二幅字画,大小姐'借'走三十七件头面,二小姐'暂用'二十六匹云锦,就连小少爷'观摩'的棋谱,都够开间书肆了。"

盛知婉抚过账册上"暂借"二字,忽地轻笑出声。好个"借"字,倒比明抢还体面些。

雨势渐急,主院却灯火通明。崔氏亲自将人送至垂花门,油纸伞下露出半张苍老面孔。

"有劳宋太医冒雨走这一遭。"崔氏使个眼色,嬷嬷捧着沉甸甸的荷包就要往太医怀里塞。

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却侧身避过,在小徒弟搀扶下颤巍巍登上马车。

"父亲何苦来这一趟?"年轻太医终于憋不住话,"学生来便罢了,您这身子……"

"你懂什么!"老太医突然厉声打断,"每月初十的平安脉,可曾见国公府少过?"

雨帘模糊了马车去向,年轻太医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忽然想起三王爷缠绵病榻时,父亲也曾这般风雨无阻。可那回,分明是……

宋家世代悬壶济世,历经三朝沉淀,至小宋太医手中已是杏林翘楚。坊间但凡翻开《宋氏医经》研读的郎中,十有八九都受过宋家恩惠。

"庆宁公主。"老太医忽然吐出四个字。

小宋太医执灯的手微微一颤。

"咱们宋家,欠着这位金枝玉叶天大的人情。"烛火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只要她差人捎句话,便是爬,老夫也要爬来给国公夫人请脉。"

小宋太医蹙眉思索半晌,忽地睁大眼睛:"可是那位为嫁祁世子绝食三日的庆宁公主?可自她嫁入国公府,便再未听闻……"

"四年前北境瘟疫,你可还记得?"老太医瞥了儿子一眼,"让宋家重振声威的那张方子,实则是公主所献。"

小宋太医猛地撞上车壁,顾不得疼痛,惊愕道:"十四岁?!父亲莫不是诓我?那时她尚未及笄啊!"

"正是十四。"老太医阖目养神,不再理会大惊小怪的儿子。

马车辘辘前行,年轻太医盯着父亲银白的鬓角,脑海中翻涌着关于庆宁公主的零星传闻。据说这位公主生母不过是位卑贱的宫婢,难产血崩而亡,独留襁褓中的婴儿攥着太后衣角。或许正是这番际遇,让太后将她养在膝下,连圣上都多加怜惜。

可谁又能想到,这位以痴情闻名京城的公主,竟是四年前救下十万将士的神秘人?

小宋太医狠狠掐了把大腿,疼痛让他确信并非幻梦。

祁书羡凯旋次日,长姐祁非嫣便风风火火赶回娘家。见弟弟带伤在雨中罚站,气得摔了整套青瓷茶具。

"简直荒谬!你出生入死两年,如今不过是纳个妾室,她盛知婉竟让你杵在雨里整日?"祁非嫣头上的翡翠步摇乱颤,"三妻四妾本是常理,满京勋贵哪个不是娇妻美妾?偏她仗着公主身份作威作福!"

崔氏忙命人撤走碎瓷,亲自盛了碗参汤:"你长姐说得在理。这两年你将中馈交予她,为娘别无所求,只盼她能守好门户。可今日她见着我这婆母连辇都不下,分明是怨恨在心。"

"母亲,此事终究是我有负于她。"祁书羡接过汤匙,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喉间翻涌。

"嗤,她敢不应?"祁非嫣冷笑,"别忘了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要嫁进来。咱们国公府可不是尚公主的驸马都尉,你合该摆出丈夫的款儿来,冷她些时日便知厉害!"

崔氏叹着气给儿子布菜:"娘并非要苛待她,只是她皇家出身,难免气焰嚣张。夫妻相处最忌纲常颠倒,你若镇不住她,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

祁书羡望着碗中漂浮的枸杞,随口应和。崔氏见状,话锋一转:"你猎的那张红狐皮毛色极好,我想着裁了给你长姐做护膝,再给二妹妹缝个手笼。孟姑娘怀着身孕,也该添件大氅。"

"那是……"祁书羡指尖微顿。

出征前夜,盛知婉曾倚在他怀中呢喃:"苍南有赤狐,若得见猎来与我。"如今狐皮近在咫尺,却要拱手让人。

"怎么,另有他用?"崔氏执筷的手顿在半空。

"母亲喜欢尽管拿去。"祁书羡垂眸掩去异色,碗中汤水泛起涟漪。

“嗯。”崔氏眼底浮起满意之色。

“夫人,浣竹姑娘来了。”门外忽有通禀声。

“世子,公主命奴婢送金疮药。”浣竹脆生生的嗓音穿透雨幕。

祁书羡执筷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住。

祁非嫣当即甩出嗤笑:"瞧见没?惯会做小伏低!前脚刚应下纳妾,后脚就巴巴地送药来。要我说啊,这等妇人就该晾着,倒显得咱们求她施舍似的!"

"传她进来。"崔氏以银箸轻叩青瓷碗沿。

浣竹捧着药瓶踏入花厅,抬眼见崔氏与祁非嫣端坐上首,面上笑意顿时凝住。

"何方灵药?"崔氏目光扫过那鎏金缠枝莲纹瓶。

浣竹忙双手奉上:"回夫人,这是太后娘娘当年赐予公主的金创凝肤露,听闻用血蝎、胆南星等数十味珍稀药材炼制,便是溃烂见骨的伤口,三日也能结出新肉来。"

"哦?"祁书羡执盏的手顿在半空。这等圣药他早有耳闻,指节大小的玉瓶便值千金。

崔氏接过药瓶把玩片刻,忽而轻笑:"难为公主惦记,只是书羡伤势沉重,今晚便歇在主院了。你回去禀报时,记得将这话带到。"

浣竹脸色骤变,偷觑祁书羡一眼,却见对方垂眸盯着药膳汤盅,只得悻悻告退。

"母亲,我伤势并无大碍。"待人影消失在雨幕中,祁书羡方才开口。

"愈是如此愈要沉住气。"崔氏以帕子压了压唇角,"你媳妇那倔脾气,非得挫挫锐气不可。待她主动低头认错,你再去她院中不迟。"

"正是这个理!"祁非嫣执起象牙梳篦整理鬓发,"对了,你且问问她,王致元那竖子凭什么得正六品通判?我夫君堂堂侍郎公子,倒给个翰林院修撰的闲差!"

"朝堂之事自有定论。"崔氏起身整了整云肩,"你且养精蓄锐,明日宫中封赏至关重要。我听说此次,圣上怕是要赐你正四品衔。"

祁书羡摩挲着青玉镇纸,眼底闪过暗芒。两年前众人皆道国公府气数已尽,如今他三元及第又立下战功,倒让那些个墙头草重新攀附上来。

崔氏望着芝兰玉树的儿子,心头涌起豪情。二姑娘琴棋书画名动京城,四公子师从林大儒,假以时日,祁家必能重现往日荣光。

唯有长女婚事稍显仓促,所幸盛知婉托人打点,倒让廉文辉谋了个翰林院的差事。

思及此处,崔氏眸光倏然转冷。盛知婉奶娘之子竟官居五品,比自家女婿还高半阶,当真是分不清里外亲疏!

浣竹冒雨奔回凭栏居,正撞见汀兰捧着檀木匣清点契书。

"谁许你碰这些物件?"她劈手夺过匣子,惊得汀兰险些摔了紫檀算盘。

盛知婉自碧纱橱后踱出,金丝绣鞋踏在青砖上发出清响:"是我让汀兰理的,你有异议?"

浣竹捧着匣子的手微微发抖。她自幼随公主陪嫁,在国公府向来以掌事丫鬟自居,何曾受过这等排揎?

"公主明鉴!奴婢十三岁起便跟着您,这些年殚精竭虑,连睡觉都竖着耳朵听动静。"浣竹噗通跪地,"您若觉着奴婢哪里不妥,尽管打骂就是,何苦疑心奴婢忠心?"

盛知婉执起青花瓷盏,茶烟袅袅遮住眼底讥诮:"既如此,你且说说方才去何处当差了?"

浣竹喉头一梗:"奴婢……奴婢去给世子送药,全是为着公主与世子情分!"

"好个情分!"盛知婉猛地将茶盏磕在案几上,"你倒会借花献佛!那金创凝肤露是太后赐我的保命药,你倒拿去充好人!"

浣竹脸色煞白:"公主怎可如此揣度奴婢?奴婢是怕您与世子生隙,才自作主张……"

"放肆!"盛知婉抓起账册摔在她脚边,"你当我不知你早与世子院里暗通款曲?今日能偷我的药,明日是不是要偷我的命?"

浣竹浑身剧震,忽地将匣子往汀兰怀中一塞:"既如此,公主不如将奴婢发卖了干净!"

浣竹挺直脊背,眼底蓄着泪光。她料定盛知婉割舍不下十余载主仆情分。

"既如此,我即刻修书送你回宫。"盛知婉指尖划过青瓷杯沿,"往后便在司寝司当差吧。"

"公主当真要如此绝情?"浣竹贝齿咬破朱唇,"奴婢自幼随侍,如今被退回宫闱,还有哪位主子敢用?"

"原还知道自己是奴才。"盛知婉忽地倾身,乌眸似寒潭映月。

浣竹对上那双眸子,喉间哽住的辩白竟半个字都吐不出。

"奴婢知错了!"她膝行至绣榻前,金线绣鞋踩过满地碎瓷,"奴婢不该擅作主张,往后定以公主马首是瞻!"

盛知婉执起螺子黛描眉,唇角扬起讥诮:"既知错,便去外院当个四等洒扫丫头。"

"公主?!"浣竹如遭雷击,待撞见铜镜中盛知婉森寒目光,终是踉跄起身飞奔而去。

这一闹,倒将崔氏的嘱咐忘得干净。不过盛知婉本也没放在心上。

次日天光未明,汀兰已第三次掀帘探看。

"公主今日当真不去主院请安?"她望着更衣的盛知婉,欲言又止。

盛知婉系腰封的手微顿。前世迁居世子府后,倒省了晨昏定省的规矩。如今……

"备车,去库房。"她忽地转身,金丝银线在烛火下泛起流光。

取了天山雪莲与陈年菊花酿,盛知婉亲往小厨房守着砂锅。药香混着酒香氤氲满室,她望着灶火出神。

"公主这是要给老夫人送膳?"岸芷捧着食盒问道。

盛知婉但笑不语。待梳妆更衣时,却命人取来压箱底的公主朝服。鎏金裙裾逶迤及地,海棠步摇垂下十二粒东珠,映得人如月中仙娥。

"早该如此!"汀兰捧着赤金翟凤冠喜极而泣,"您若早些这般打扮,何愁镇不住那些个魑魅魍魉!"

车驾行至朱雀大街,忽闻马嘶声起。玄衣少年勒马驻足,惊得满街香囊罗帕纷飞。

"是庆宁公主!"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车帘半卷,露出半截欺霜赛雪的手腕。珍珠帘栊后,隐约可见芙蓉面、杨柳腰,鬓间步摇随车马轻晃,晃得人心尖发颤。

"祁世子当真好福气!"纨绔们酸溜溜调侃,"听闻今日要封平延将军,这般年轻的正四品,古来未有!"

"农女又如何?正室始终是金枝玉叶!"

少年却似未闻,猛地调转马头:"本公子突觉腹痛,改日再约!"

"商二少莫不是想赖账?"众人哄笑,却见那抹玄色早已消失在长街尽头。

慈慧宫内,金桂飘香。

盛知婉屏退宫人,轻手轻脚行至太后身侧。秀嬷嬷捧着药碗欲言又止,被她以目示意噤声。

玉指按上太后肩井穴,力道恰到好处。榻上人初时皱眉,继而舒展眉心,竟未察觉换了个伺候的。

"秀儿今日手劲见长。"太后闭目轻叹。

盛知婉鼻尖一酸,手下动作愈发轻柔。前世祖母被丹毒所困时,她正被囚禁祠堂,连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

"祖母。"她忽地开口,惊得秀嬷嬷药碗险些倾翻。

太后猛地睁眼,待看清来人,浑浊老眼顿时泛起水光:"婉婉?怎的瘦成这样?"

盛知婉跪坐榻前,将脸埋进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桂香萦绕间,仿佛又回到儿时祖母抱着她识字的时光。

"可是祁家欺你了?"太后摸到她后颈凸起的椎骨,面色骤寒,"早说那祁书羡面相刻薄,你偏要嫁!"

盛知婉摇头,泪珠浸湿明黄缎面褥:"婉婉想您了。"

"秀姑,你说那丫头怎如此心狠?两年了,就因我念叨过几句祁书羡,竟真狠心不入宫门半步。"

"也不知她在国公府受了多少委屈。她那大姑姐的夫婿分明是个酒囊饭袋,倒嫌她安排的职位不体面……还有祁书羡,新婚次日便抛下她远赴边关,如今归来还带个狐媚子,真当我这老太婆死了不成?"

"祖母!"盛知婉哽咽着扑进太后怀中。

原来祖孙连心,前世宫宴上祖母刻意刁难孟央反遭算计,竟是因着护短心切!

"瘦了这么多……"太后枯槁的手掌抚过她尖削的下颌,老泪纵横,"可是祁家欺你了?早说那小子生得一副薄情相!"

盛知婉将脸埋在祖母带着药香的锦袍里,任泪水浸透明黄缎面。直到太后连声催促宫人传膳,她才拭泪起身,舀起一勺酒酿圆子。

"农女之事,祖母以为该如何处置?"

"寻个由头打发到庄子上便是。"太后冷笑,"如今坊间都在传,说那女子解了祁书羡的毒,否则苍南必败。也不想想,若无将士们浴血奋战,她一个村妇能顶什么用?"

盛知婉执勺的手微顿。这谣言前世便有,后来她查实乃孟央自导自演。这一世,她定要斩断这攀附英名的藤蔓!

"我打算求一纸和离书。"她望着太后骤变的脸色,反握住那双苍老的手,"即便和离,我依旧是金枝玉叶,有父皇祖母庇佑,田庄产业尽够我富足度日,何苦在国公府蹉跎?"

"胡闹!"太后拍案而起,"你当和离是儿戏?往后……"

"祖母且听我说完。"盛知婉将酒酿圆子推至太后手边,"与其困在无爱婚姻里,不如及早抽身。您瞧,如今我亲手做的羹汤,您不也吃得香甜?"

太后望着孙女眉眼间的从容,长叹一声:"你当真不悔?"

"绝不!"

御书房内,崇晟帝正为祁书羡的封赏圣旨落下最后一笔。晟国武将青黄不接,祁书羡的崛起恰逢其时。可想到胞妹的痴情,他又不禁蹙眉。

"陛下,庆宁公主已离宫。"苏大伴轻声禀报。

崇晟帝执笔的手一顿:"太后可曾传召?"

"公主亲手做了酒酿圆子,太后用后歇下了。"

崇晟帝闻言失笑:"这丫头竟也学会侍奉人了。"忽又沉下脸,"她未提祁家之事?"

苏大伴躬身:"公主只说……说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寻常。"

"哦?"崇晟帝玩味地转动玉扳指。

苏大伴袖中纸条滚烫,冷汗涔涔:"老奴听闻,市井间皆传祁世子纳妾是因陛下与太后不再庇佑公主。可陛下素来疼爱公主,祁世子此举……"

"放肆!"崇晟帝猛地将镇纸砸在案几上,"他真当朕非他不可?"

苏大伴扑通跪地:"陛下息怒!老奴只是心疼公主,当年祁世子亲口许诺此生不二色……"

"够了!"崇晟帝望着案头未干的圣旨,忽地冷笑,"平延将军?朕看他配不上从三品!"

苏大伴暗松口气。三道密令终是完成一道,只是不知那位主儿为何执意打压新贵。前两次动荡朝纲尚可理解,此次怎似掺了私怨?

慈慧宫内,太后攥着盛知婉的手犹自絮叨:"和离岂是易事?你当初跪在紫宸殿三日三夜……"

"正因如此,才要早做了断。"盛知婉将脸贴在太后掌心,"祖母可知,昨日祁书羡为护那农女,在雨中站了一日一夜。"

"混账!"太后拍案而起,"他祁家祖坟冒青烟才得你这般贤妻!"

"所以呀。"盛知婉轻笑,"这般福气,还是留给旁人吧。"

紫晟殿外。

祁书羡神色淡然地应付完几位过来攀谈的官员。

祁国公叮嘱:“今日陛下封赐之时切不可自满,再努努力,说不得咱们家以后也能出个一门双公,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

他虽说着不要自满的话,但眼角眉梢具是喜气。

祁书羡微微颔首。

晨光之下,他的相貌无疑是俊美的,剑眉朗目、鼻梁高挺,再加上文武双全,英武中多了几分书卷气,越发衬得整个人姿容绝伦。

很快,随着此起彼伏的通传声,祁书羡在众人艳羡赞叹的视线下站到殿中。

崇晟帝多看了他几眼。

原本是打算在众人面前嘉许一番,但想到苏大伴的话,便将原本的嘉许精简掉,只留下一句“年少有为,骁勇善战”,便让人宣读此次苍南战事的封赐圣旨。

祁书羡的确是立了大功,但苍南之战,真正领兵的元帅却另有其人。

封赐圣旨共有三道,从上到下宣读。

按照祁书羡最后力挽狂澜的一战,理应居首功。

但偏偏,第一个宣读封赐的却不是他。

祁书羡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直到在最后一道圣旨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心中方定,许是陛下特意将他放在最后。

将昨日拟好的谢旨词又在心中过了一遍,祁书羡已准备好跪地谢恩,却突然听到一句“赐从五品宣威将军”,顿时整个人一愣,连圣旨宣读完毕都没反应过神。

从五品?

怎么是从五品?

“宣威将军,还不赶紧接旨谢恩?”苏大伴提醒一句。

祁书羡这才抿唇将眼底的愕然藏下,跪地叩首,至于周围那些人投来的视线,他全当看不见。

封赐结束,祁国公脸色不大好看的拦住正要离去的苏大伴。

“苏公公,昨日陛下的意思不是要封赐我儿做正四品平延将军吗?怎么......今日就变成了从五品?”

这中间可是差了整整两个大品阶啊!

“祁国公和世子这是在质疑陛下?”苏大伴笑着问。

“不敢不敢。”祁国公心中再不满也得憋着。

眼睁睁看着人远去,原本那些因为祁书羡立了战功想要结交的人,此时也没了之前的热情,君心难测,谁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

祁国公还想再打探打探。

祁书羡深吸口气,拉住他:“父亲先回吧,兴许这是陛下对我的考验。我如今还年轻,正四品,的确有些夸张了。”

“也是。”

祁国公怕儿子失落,勉强打起精神:“一次战功就封正四品的确不妥,陛下许是想等你再多立几次战功,好名正言顺将你提拔上去,届时,你也好在军中树立威信。”

“嗯......”祁书羡点点头,脸色却有些阴沉,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刚到府外,他就看到盛知婉扶着汀兰手臂从马车下来。

看到她身上穿着的朝服,祁书羡整个人愣了一瞬。

而后,脸色陡然黑沉下来。

怪不得!

怪不得昨日陛下还打算封他做正四品的平延将军,不过过了一夜,就全变了!

只封了个从五品宣威将军......

什么考验他、什么名正言顺的提拔?

根本就是盛知婉去宫中告状了!

一想到,他奋死拼杀才得来的功劳!两年时间,同那些普通将士们同吃同睡,冒冰雪、忍酷寒,竟全因她的这一点拈酸吃醋、嫉妒小性,全部付之东流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地疾步过去。

而后,猛地将盛知婉从汀兰手中扯出,“盛知婉!”

汀兰被猝不及防甩开,见到自家主子被祁书羡扯住,当即急了,“世子您这是干什么?”

“滚开!”

祁书羡愤怒的目光盯着盛知婉,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再也不复在宫中的处之泰然:“你去找陛下告状了是不是?”

不等盛知婉回话。

他继续自顾自道:“不过一个女子,你究竟为什么非要为难她?非要置她于死地?!难道说,你往日说的那些女子不易,都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彰显良善?一旦有人触碰了你的利益,就毫不留情要将她按死?

在战场上我被敌方探子下了药,逃出去是她救了我,我中药后把她当成了你,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无故被我坏了身子,我负责不是应该的吗?

我已说了绝不再见她,你明明也答应母亲了!为什么一转眼,又要去陛下面前诉苦?你是不是非要让她死了才觉得痛快?

盛知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肠这么歹毒?

就因为嫉妒,要一个无辜之人去死?!”

祁书羡一句比一句更戳心!

自己好不容易历经生死从战场回来,盛知婉不心心念念也就算了,还因为一个女人跟他置气。

他的愧疚早在站在雨中时已经消失殆尽。

后头之所以还压着,甚至母亲和长姐说的那些话,他也没想过真的去做,也是念着往日的情谊。

可她呢?毫无悔过!

区区几句,就将自己这两年受的苦、历经的生杀全部磨灭了!

而孟央虽只是一个农家女,却在自己受伤后换药伺候、一夜未合眼。

她说了,只求活下去,绝对不会和盛知婉争什么!卑微如此,盛知婉却还要揪着不放。

男子想到这,俊美的脸上满是愤怒和失望。

盛知婉静静盯着面前愤怒至极的男人,眼眸漆黑而沉静。

原来,他就是这样想自己的?

汀兰早已听得泪流满面,着急地想要为自家主子辩解。

然而刚要开口,便被盛知婉一个眼神止住。

“世子这是发哪门子疯?”

“别装了!”祁书羡根本不信她不知道:“昨日陛下还有意封我做正四品平延将军,全因你,如今一切都毁了!”

盛知婉眼眸一动,这一世,父皇竟没有封他做正四品?

哪里不一样了?

哦是了,上辈子她在浣竹的劝说下咬着牙同意让孟央进府做妾,不仅如此,为了平息外头对祁书羡不好的谣言,今日一大早就巴巴的进宫去见了父皇。

她在父皇面前好一通为祁书羡说好话,说他也不是有意,说他耽误了人家女子清白带回来是有担当,说他最后一战如何力挽狂澜、凶险诡谲......

只把他夸成了有勇有谋、担当高义的铮铮男儿!

父皇当时只是神情复杂地叹了一句她长大了,然后,府中便传来祁书羡被封平延将军的好消息,满府皆庆。

盛知婉想到这,简直恨不得将前世的自己抓到面前一巴掌扇飞!

祁书羡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是心虚了,当下心中更是愤怒。

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盛知婉眼眸微抬,“世子曾许诺永不纳妾,如今却带人逼我接受,是为寡廉;又隐瞒孟姑娘有孕,哄骗我答应她进府,是为鲜耻,你这样寡廉鲜耻之人,自己不深思自省,反倒怪我将你做的事说出来?”

盛知婉冷笑着甩开他的手。

祁书羡用的劲大,她的小臂恐怕是青紫了,汀兰连忙忍着泪扶住她。

祁书羡冷冷看着主仆两人的背影:“盛知婉,你别后悔!”

盛知婉后悔没早日看清他。

回到凭栏居,她将朝服换下来,被祁书羡抓着的地方果然好大一圈青紫印子。

盛知婉眼神闪了闪,她虽然会些拳脚,但跟祁书羡这种内功深厚的没法比,以后若是对上,惹急了,说不定真的会吃亏。

看来,得早点找几个厉害能打的丫鬟在身边。

盛知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正准备歇下,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夹杂着喝骂的声音。

她一下子听出那声音的主人,顿时,整颗心就跟着密密麻麻地恨起来!

祁非嫣!

那个在祁书羡得势之后,在她被父皇贬为庶人之后,当着她的面,皮笑肉不笑将她的阮阮带走教养。

结果最后,只送回来一具小小尸体的祁非嫣!

虽然前世她最终还是将祁非嫣逼得被送去庄子......可那又如何?

有祁书羡在,祁非嫣在庄子上也不会受苛待,可她的阮阮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是个捡回来的弃儿罢了!”

盛知婉想到祁书羡毫不在意的那句话,闭了闭眼,眼中重新恢复平静。

许是她嫁入国公府这两年实在太温顺好说话,祁非嫣一个外嫁的姑子也敢带着一众丫鬟仆妇,吵吵打打,直接闯入她这个公主的院子。

“盛知婉你出来!”

“一个内宅妇人不好好在后院伺候公婆,居然跑去前朝搬弄是非,害得书羡应得的封赐降了两个大品阶!”

“善妒、多言!连犯两条七出之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捉她送去祠堂跪着!”

两个粗使婆子立刻冷着脸上前来。

“世子夫人,您也别为难咱们。”

祁书羡是国公府长房长子,十二岁就定下世子之位,是以除了凭栏居私底下还称盛知婉公主,祁国公府的其他下人,都是称她为世子夫人的。

凭栏居的丫鬟们都吓傻了,只岸芷和汀兰两人,咬着牙,壮胆挡在盛知婉面前。

“大胆婢子还敢拦?今日是你们二人中的哪个跟着盛知婉进宫的?主动站出来打三十板子,否则,两个一起发卖出去!”祁非嫣冷笑一声。

其他二、三、四等丫鬟听了更是讷讷不敢上前。

大小姐是真的敢的!

当初公主才嫁进来,身边不仅带了乳嬷嬷,还有四个贴身得力的宫女,如今呢?还留在这院里的只剩下浣竹一人。

所有人一动不敢动,祁非嫣见此更加得意起来。

盛知婉说是管着祁国公府的掌家大权,但实际上只是个出银子的钱袋子,后宅外院厨房几个大管家,哪个真要办事最后不都经一遍母亲的眼?

也就盛知婉自以为是。给她几分好脸面,真当自己是祁国公府的女主子了?

如今书羡刚回来,她就要作天作地,还作到了宫里头,害得他到手的四品将军一下子飞了!

若是书羡今个儿得了四品的平延将军,她就是没把事办好,回到家婆母、夫君和小姑子们也得把她捧得高高的!

可如今呢?

祁非嫣越想越气,恨不得亲自上前将盛知婉捉住再扇两巴掌解气!

然而还没等她幻想完,只觉得眼前一阵掌风刮过,紧接着——

“啪”一声脆响!

整个脸颊火辣辣的,祁非嫣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扬手的盛知婉。

“你、你敢打我?”祁非嫣怀疑自己在做梦,以往盛知婉最是讨好她跟二妹妹了!

“打你又如何?”盛知婉个子高挑,一伸手轻易就将她头上戴着的翡翠攒珠头面拽住。

祖母给她的嫁妆,祁非嫣戴着,她嫁妆里的布匹,祁非嫣穿着做成的成衣,穿戴都是她的,居然还敢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盛知婉一点不手软,也不管上头缠着的头发,硬生生将头面扒下来。

于是在祁非嫣一阵鬼哭狼嚎中,好几缕头发被撕扯下来。

那些跟着她的仆妇们也被吓坏了,又是拦又是拽,想要从盛知婉手中将祁非嫣拽开。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这么多人拉拽的间隙,硬是没人碰到她一点衣角。

不仅如此,还“啪啪啪啪”抽空,又在祁非嫣两边脸留下好几个巴掌印才松手。

“横、横知婉你轰啦!那是窝的!”祁非嫣头发散乱,整个人跟疯婆子似的,脸颊高高鼓起,眼睛死死盯着汀兰手中的头面。

仆妇们也惊惧地看着盛知婉。

盛知婉似乎没感觉到,自顾自慢条斯理拿下缠在上面的头发,将它塞到已经看呆的汀兰怀里,而后,才施施然转过身。

“大姐姐若是不满父皇给世子的封赐,不如将您看中的位置品阶说出来,我这就重新换上朝服,即刻入宫,让父皇按照大姐姐的意思来办?”

她似笑非笑说着。

祁非嫣闻言却是神情猛地一僵:“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不满陛下?!”

“哦?”盛知婉神情一冷:“那方才大姐姐说得什么话?什么叫我搬弄是非,害得世子应得的封赐降了两个大品阶?!”

“难道在大姐姐眼中,世子立下了滔天大功,父皇给他的从五品封赐太低了,那你觉得他应该得什么封赏?还是,你以为堂堂一国之君的考量,居然是要按着我的意愿来?”

祁非嫣浑身冰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

她只是按照母亲的意思来捉盛知婉去祠堂而已,哪里能想这么深?

虽然盛知婉说得是实情,她跟母亲也的确是这个意思。

可这番话经盛知婉的口,若是真这样传出......

那自己肯定是要倒霉!

盛知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言善辩?

“你、你胡说八道!”祁非嫣手指哆嗦着:“把头面还给我!”

“大姐姐怕是忘了,这是我的东西。”盛知婉不为所动,目光落到祁非嫣身上:“还有你这身衣服,也是拿了我嫁妆里的料子做的。”

她笑了笑。

祁非嫣立刻往后退了半步,生怕退的晚了,盛知婉就要将衣服也从她身上扒下来。

可她想岔了。

盛知婉再恨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屈辱一个女子。

“大姐姐还要捉我去跪祠堂吗?”盛知婉侧头问。

祁非嫣心中恨得要死,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虽然明知道盛知婉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吃醋嫉妒,想逼着她们将孟央赶走,可万一呢?

万一她发了糊涂,真的把这番话宣扬出去,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我们走!”她咬牙就想离开。

盛知婉却笑着走到她前头:“正好,我也要去见夫人,一起吧。”

祁非嫣闻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崔氏的院子叫文汐院。

自从老国公去世后,二房和三房都被分了出去,只有祁国公这一房还住在府中。

祁国公除了崔氏外,还有两房妾室,都是崔氏从自己陪嫁的婢女中提上来的,因为生契捏在崔氏手中,且还都没有子嗣,二人的地位比丫鬟高不了多少。

盛知婉到的时候,二人正小心翼翼伺候在崔氏身旁。

“母亲,莲姨娘,萍姨娘。”盛知婉刚进去,崔氏手中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你还有脸来见我?早上不来请安,我以为你是惫懒,想睡个懒觉,念着你最近心情不好就由着你去了,可你却偷偷跑回宫中给书羡拖后腿?盛知婉,我们祁国公府可是哪里对不住你!”

“你刚进门我这个做婆母的就将掌家权交给你,整个祁国公府已经都在你掌控之下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竟连书羡纳一个小妾都容不下?”

崔氏想起儿子飞了的正四品,就觉得心肝儿疼。

盛知婉似笑非笑。

祁非嫣跟在她后头进来,崔氏盛怒的目光扫到她的脸和狼狈的发型,立时愣住。

“呀!大姐儿这是怎么了?”萍姨娘也惊住了,连忙关切问。

祁非嫣目光恨毒的瞪着盛知婉。

盛知婉这才淡淡地开口:“今日大姐姐去我院子说了些大不敬的话,觉得世子功劳大,父皇赏赐不够,不仅不满,还揣测圣意,话里话外认为是我左右了父皇的封赏。

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母亲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所以,为了让大姐姐以后谨言慎行,不给国公府招惹灾祸,我便替母亲动手教训了她。

对了,母亲方才说些什么?我没听清。”

她言笑晏晏,语气恭谨,神态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崔氏娴雅盛怒的脸猛地一抽。

不满赏赐、揣测圣意!

若是这样的话真的传出去,别说正四品了,恐怕书羡连从五品都坐不稳。

说不得,还要连累整个国公府!

“怎么母亲的脸色这么难看?是觉得我教训大姐姐不对吗?还是,其实让大姐姐去捉我跪祠堂,是母亲的意思?”盛知婉露出错愕受伤的表情。

崔氏噎住,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好片刻,才扯着脸强笑了一下:“怎么会,是你大姐姐太心疼书羡,才会说话做事失了分寸,上头赏赐,雨露甘霖皆是君恩,我们身为臣子怎能置喙?”

“那就好,我还以为大姐姐犯糊涂,母亲也跟着犯糊涂呢!幸好母亲您明事理。

不过,大姐姐这样口无遮拦,还是得长长记性,以免她哪天又管不住嘴招惹祸事,我看,跪祠堂这个法子就不错。”盛知婉说着,找了把椅子坐下。

“盛知婉你别太过分!”祁非嫣攥着拳神情忿恨。

“过分吗?”盛知婉诧异,问崔氏:“妄论皇家、揣测圣意,母亲觉得让大姐姐跪跪祠堂,很过分吗?”

崔氏:“......”

崔氏袖子下的手狠狠攥在一起!

但是对上盛知婉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能说什么?

只能在祁非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咬牙道:“自然不过分,大姐儿今日犯了口舌,就去......祠堂跪到晚膳时候出来。”

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胸口憋闷无比!

“母亲?!母亲!您怎么能听她的?”

“我不要,明明是您让我去的......”祁非嫣挣扎的声音被扯远。

盛知婉似乎没听到她最后一句,唇角露出笑意,招手让丫鬟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

上好的福元昌圆茶,只这几片,就能抵寻常人家半月花用。

可见崔氏花她的银子是真大方,不仅吃穿住用行讲究,就连茶叶都要讲排面。

盛知婉放下茶杯。

崔氏眼神死死盯着她,她也毫不在意。

“对了,来的时候似听到母亲在说掌家权,之前我刚过门,母亲说身体不好,我这才暂代,但方才听着您说得也有理,我一个儿媳怎能把控着国公府的一切?”

说着,她示意汀兰将早就准备好的账册并两串钥匙放到桌上。

“各院的帐目和钥匙都在这里。这两年我贴补府中的银子也都一笔笔记在上头。

之前母亲病着我不好说。

但如今世子回来了,还立了战功得了封赏,若传出去是用媳妇的嫁妆补贴公中,对他名声也不好。

所以等他赏赐下来,就将我补贴的银子还回来吧。”

什、什么意思?

不管中馈、还要将她补贴的银钱还回去?

崔氏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终于再也维持不住!

一怒之下气血上涌地站起身:“盛知婉,你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为了一个妾,值当闹成这样?”

“是啊世子夫人,你看外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咱们府中已算极好的,世子也不是有意,他只是被人算计,你若是连这都容不下,心胸未免也太小了!”萍姨娘连忙扶住崔氏道。

莲、萍两位姨娘,莲姨娘长相娇媚、身姿丰腴,虽同样没有子嗣,但更受祁国公偏爱一些。

萍姨娘跟她相比就差了些,因此更讨好崔氏。

崔氏不想说、不能说的话,都是由她代替。

以往,萍姨娘也没少借着崔氏的势,教训斥责盛知婉,盛知婉都看在祁书羡的面子上忍了。

但如今......

盛知婉一扬手,剩下的大半盏茶不偏不倚全泼到她脸上。

茶叶贴在额头。

萍姨娘立时惊叫一声。

盛知婉眼神都未变:“萍姨娘这眼睛实在该洗洗了,上下尊卑都分不清。”

“你!你......”萍姨娘胸脯起伏抬起手。

可盛知婉只笑着望向她,漆黑的眼幽幽,丝丝寒意让萍姨娘一突,下意识放下指着的手。

盛知婉心中暗哂,欺软怕硬的蠢东西!一个妾也敢为崔氏当前锋,怪不得前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崔氏原本还希望萍姨娘能狠狠对着盛知婉脸上来一巴掌,没想到居然这么没用。

恶狠狠盯了她一眼,“还不赶紧退下。”

说罢,又强压下郁气,冷冷望向盛知婉:“凡事都讲究适可而止,再闹下去,你就不怕书羡彻底厌弃了你?”

崔氏觉得自己当真是为盛知婉好。

毕竟这两年,盛知婉待她也是恭敬孝顺,她身体不好,需要吃药,盛知婉都是天天亲自熬了送来。

“夫人,你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人家却不一定领情!”萍姨娘不忿道。

“行了,这里哪有你插嘴的地方。”崔氏斥责。

盛知婉懒得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反正她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直接站起身:“母亲别忘了把我这两年补贴国公府的花用补齐,哦对了,还有您跟父亲、大姐姐、二妹妹、二弟从我这借走的那些首饰、头面、孤本、书籍、字画这些也要记得还回来。”

一个借、一个还,她咬得很重。

崔氏本就强压着的郁气闻言瞬间直冲脑门。

额头后似乎有筋一跳一跳的。

眼前阵阵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好在莲姨娘在她身侧,发现不对连忙将她扶住。